「你……你……」柳文鬧了個大紅臉,末了,帶著瘮人微笑,嘩得展開了折扇,一邊搖,一邊道,「牙尖嘴利,不給人好處。好一個沈蘭池,信不信我告訴我大哥,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旁的柳如嫣歎了口氣,道:「都多大的人了,還興這一套,也不怕給大哥丟臉。」


    柳文又懵了。


    這迴,他聲音裏有些委屈了,他粗著脖上青筋,嚷道:「不成,今日這沈家的死丫頭,別想全須全尾地走!娘不都說了,沈家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個個都是滿肚子壞水。之前推如嫣下水的,可不就是沈家的小姐?是不是這個臭丫頭?!」


    說罷,他就要上來拽沈蘭池的袖口。


    隻是,他快要碰到沈蘭池時,卻忽然被人緊緊扣住了手握。那握住柳文的人力道極大,逼得柳文進退不得,臉漲成了豬肝色。


    柳文一抬頭,卻看到沈蘭池麵前橫了個身量挺拔的年輕男子。他緊抿著唇,麵無表情,鳳眸微挑,裏頭盛著的冷意真是叫人心慌。


    原是一直在旁旁觀的陸麒陽,伸手擋住了柳文。


    柳文當然認識陸麒陽——在京城終日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誰又不認識陸麒陽呢?在那賭坊裏贏了陸麒陽,又或者是競價時輸給了陸麒陽,那可是最常有的事兒了。


    「鬆……鬆手!」柳文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疼死我了!」


    陸麒陽卻不肯鬆,反而扯著他,將他帶得更遠了一些,口中道:「對女子動手動腳,這可並非君子之行。」


    「君、君子之行?」柳文疼得齜牙咧嘴,嚷道,「世子爺,你也好意思和我說‘君子之行’?」


    這陸麒陽可是最不君子的那一位爺了!


    「哦?柳公子的意思是,小爺我不夠君子?」陸麒陽的手一鬆,臉上浮出一個笑來,「那好,我今日就做個‘君子’。柳二公子,你且低頭,看看小爺衣擺上的是什麽?」


    柳文聞言,低下頭去,就看到世子爺那滾了金線的衣擺上,也有一圈泥點子。


    柳文的心底陡然有了不妙的預感。


    「這可是柳二公子你幹的好事。」陸麒陽嗤笑,道,「小爺的衣服,你賠的起嗎?」


    你賠的起嗎?


    賠的起嗎?


    起嗎?


    嗎?


    柳文好似當頭被棒槌敲了一下,登時僵了身子。


    這鎮南王家的世子,向來闊綽,動不動就一擲千金,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天字第一號紈絝子弟。他的衣服,自己怎麽賠的起?要是鬧到大哥麵前,那保不準又要被教訓……


    想到大哥柳愈,柳文登時提心吊帶起來。


    就在此時,幾人忽然聽到了一道沉穩嗓音。


    「二弟,你又在為難旁人?」


    沈蘭池抬頭一瞧,卻見得茶棚外停了一匹駿馬,馬上騎了個青袍玉冠的年輕男子。


    雪已停了,他身上並無染雪。也不知是不是因著冬日寒風所致,他的麵頰透著幾分病態的蒼白;再兼之他麵龐本就瘦削,整個人便如一杆羸竹一般,好似雪一大,就會壓折他。


    是柳家的大少爺,柳愈。


    柳文一見到柳愈,便陡然站直,陪著笑臉,道:「哪兒的話?大哥。我這不是……這不是,和如嫣出來喝茶麽?」


    沈蘭池可不想放過讓柳文倒黴的機會,立刻悠悠道:「柳二公子自己弄髒了衣擺,正扯著本姑娘當冤大頭,要我把人賠給他做抵呢。」


    柳愈聞言,眉心微蹙。


    他鬆了韁繩,翻下馬來。一旁隨侍連忙上前,解去他身上白裘外氅。


    「家弟無禮,多有冒犯,還望沈姑娘包涵。」柳愈下了馬,抱拳一躬,道,「改日,愈遣人將賠禮送至安國公府上,還望沈姑娘不計家弟之過。」


    話還未畢,他微微咳了一聲。


    沈蘭池聽見他咳嗽,便道:「算了,不過是鬧著玩。柳二公子以後少找我麻煩,也就是了。今日被柳二公子打攪了心情,我也不想喝茶了,這就走了。」


    說罷,她便上了馬車,讓車夫趕路。


    陸麒陽見狀,也上了馬。


    走出一段路後,陸麒陽迴頭,望見那柳愈立在簷下,似乎要與滿地雪色融作一片了。


    馬車裏,沈庭遠訕訕的,對沈蘭池道:「妹妹,今日謝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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