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曲君聽著耳邊天罡君一句句陰陽怪氣的話,終究是忍不了了,“既然天罡君知自己是如何討人厭,為何就不能改改呢?”


    “放肆,你居然敢這麽對我家將軍說話,就不怕兄弟們讓你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十三是個火爆脾氣,他才不在乎他麵前的人是什麽北鬥君,敢對他家將軍無禮,就該死!


    武曲君被十三如此冒犯,一時麵子過不去,但他向來拙舌,除了一句放肆,也說不出更過分的話。


    季明思明明收到了武曲君讓他管教手下的眼神,卻幸災樂禍的站在一旁,“武曲君啊,大家都是粗人,學不來君子風度,你堂堂武曲君,不會和一個親兵一般見識吧?況且,我的人,隻有我有資格處置,武曲君逾越了!”


    季明思不愧是季明思,護短到這個份上,武曲君算是明白為何旁人提起天罡君都是那樣一副一言難盡之態。


    天罡君勇武不凡,雖早年有早產身弱的謠傳,可現在,天罡君已經成了天瀾國的一麵旗幟,武將第一當之無愧。


    天罡君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我還是那句話,希望天罡君能為了天瀾國的大業,改改!!!”


    “改改?改什麽,是目無王法,還是自大衝動?”


    武曲君大張著嘴,“你,你怎麽?”


    季明思冷哼一聲,“我怎麽知道你們背後如何說我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既然知道我身後有個白壁,怎麽敢這麽肆意討論我?把握人心,可是白壁的拿手本事。”


    武曲君攥了攥拳頭,雖然明白當著天罡君的麵誇讚白璧先生,有可能會讓天罡君遷怒,但他實不願放過這個好機會,若是天罡君和白璧先生有了嫌隙,是不是白璧先生就不用委屈自己做一白身,若白璧先生願意入仕,天瀾陛下必會將其拜為上卿,委以重用。


    有了白璧軍師,天瀾還能沒有第二支第三支天罡軍?若是天瀾所有軍士都有天罡軍的戰力,他們天瀾的大業指日可待。


    此刻的武曲君還是太過天真,他以為北鬥君的身份是季明思的免死金牌,隻要季明思一日是北鬥君,哪怕季明思沒有了天罡軍,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至於受些委屈,這些年整個天瀾不都是在受天罡君的委屈嗎?


    這樣正好讓天罡君懂懂事!


    “朝上諸位大人都道白壁先生多才多藝,乃是難見的一完人,可天罡君半年前誤斬陳侯之事,如何解釋?”


    那是因為當時白壁被一妙手空空兒給盜去,以至於白壁無法告知朝上局勢變幻。


    他一意孤行斬了陳國國主,待找迴白壁後,已經無力迴天。


    季明思直接轉身,“我的事,就不勞武曲君過問了,畢竟,我不是犯人,而武曲君也不是審案的官吏。”


    十三當著武曲君的麵哼了一聲,轉頭乖乖跟著季明思進了府,其他親衛雖沒有失禮,但對這位武曲君也是頗為怠慢,氣的武曲君甩袖離去。


    當夜,曲沐蘭急急過府,上下打量季明思。


    “威風啊,天罡君,把武曲君都撅到敵人的陣營中去了。你這是給武曲君台階,讓他去效忠二皇子啊!”


    季明思無所謂的啃了一口桃子,“吃嗎?”


    曲沐蘭看著季明思無所謂的態度就來氣,他猛地將季明思啃過一口的桃子推迴去,從果盤中拿了一個新的桃子,狠狠咬了一大口,仿佛這桃子便是可惡的季明思。


    季明思聳聳肩,“你早說你喜歡吃桃子嘛,你要是早說了,我一定送你一大筐桃子,免得堂堂天瀾太子,連個桃子都吃的這麽狼吞虎咽,真可憐!”


    “你——”曲沐蘭舉起又放下打算教訓季明思的手,“算了,你這脾氣我也習慣了。這次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我不是說了嗎,現在是緊要關頭,哪怕失去了附屬國離國,也不能失了聖心,當時你是怎麽給我保證的,你說沒問題,放心。我是放心了,你把我的心放到哪裏去了?”


    “嘖嘖嘖——瞧瞧我們太子這宛若驚弓之鳥的樣子,就這樣,以後承擔的起天瀾國這樣大的擔子嗎?”


    曲沐蘭揉了揉自己扭曲的臉,算了,對上季明思他什麽時候贏過了?


    也許,從季明思不顧一切下場幫他撕的時候起,他欠季明思的就還不清了。


    因為他,季明思大概是混的最慘的天罡君了吧。


    曲沐蘭撇嘴,“天瀾太子,若是聖心有變,我真的可以輕鬆一輩子了。”


    季明思知道曲沐蘭說的是氣話,也不生氣。


    “我說曲沐蘭,你急什麽啊,這天瀾國還有比天罡軍更善戰的軍隊?我喜歡以武服人,最討厭朝上那些和婦人一般饒舌的家夥們了。你放心,有我,有天罡軍,你天瀾國君的位置板上釘釘,絕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看著大包大攬的季明思,曲沐蘭突然不氣了。


    算了,季明思雖然平日裏看著不靠譜,但若真是不知輕重之人,也成不了天瀾國第一武將。


    關於季明思要掛印歸去的傳聞,曲沐蘭壓根就沒有問,要是季明思是個這麽容易就妥協的性子,他早就成了真正的天罡君,而不是和他這個天瀾太子混在一起的季明思了。


    春風拂楊柳,今日錦都的城門口來了一輛寒酸的馬車,馬車上的兩位女嬌娥容色逼人,哪怕是普通的麻衣也遮不住她們的光彩。


    “姐姐,我們終於到錦都了,是不是很快就能見到姐夫了?”


    被喚為姐姐的女子嬌羞的扶了扶自己的發鬢,“還不是姐夫呢,隻是有婚姻而已,我們這次來投奔他家,還不知結果如何呢?”


    妹妹青舞捂著嘴偷笑,“別了吧,姐姐何必瞞著妹妹,你和姐夫這一月一封信的,家中父親給的刀幣都用在這上麵了吧。”


    這對姐妹花雖然寒酸,但坐得起馬車,識得字,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家。


    聽妹妹提起父親,姐姐藍舞忍不住心下一陣難受,若是,若是父親沒有病逝,她們也不用背井離鄉來投奔她未婚夫。


    “妹妹,到了錦都安頓好,姐姐就給你定一門婚事,將你風風光光嫁出去,以後相夫教子,安樂一生。”


    “姐姐,你說什麽呢,我才不急著嫁人呢?”被姐姐打趣的青舞一如往日般反駁,藍舞以為是妹妹害羞了,也就住了嘴。


    可她卻沒有看見青舞眼神中的不甘和野心。


    她們姐妹雖然是貴族,可也是落魄貴族,除了貴族的身份,她們還有什麽?


    父母在世時,姐姐也才定了一家門當戶對的貴族少年,現在父母不在了,她又能有多好的前途?


    為什麽女子的命運必須維係在夫君的身上,明明,明明她們可是學子!


    北大陸,敘蘭宗地界,南市鑄劍坊。


    “今日就是敘蘭宗開山門的日子,我要帶著鄭召去,就來和你打個招唿。”


    藥藥看著憔悴的賀蘭景,真不知該如何說。


    “嗯,祝你們一路順風。”


    鄭召別別扭扭的對藥藥說了一句再見,就踏上了去敘蘭宗的路。


    藥藥看著母子二人離去的身影,居然有些思念遠在北大陸的明思哥哥了。


    “明思哥哥,藥藥想你了……”


    “藥藥,你的明思哥哥也想你了!”


    藥藥猛地轉頭,正好看見了不遠處溫柔微笑的季明思。


    藥藥有些激動,又有些心虛,“明思哥哥,你怎麽找到我的?”


    季明思氣鼓鼓的敲了藥藥一下,“真是沒良心的丫頭,枉我這麽擔心你,你卻甩了所有的護衛一人在此逍遙?”


    藥藥抿唇,低頭,“對不起,明思哥哥,是我任性了,我不該……哎呦!”


    藥藥還沒有反省完,就又受了季明思一個板栗。


    “怎麽了,是我出手重了,快讓我看看,果然,都紅了,說你傻你還真是傻,你就不知道躲一躲嗎?”


    藥藥的眼神正好對手季明思的,一時忙活的兩人都停下了動作。


    “明思哥哥,你怎麽會來北大陸?”


    “藥藥,這半年你找到合適的宗門了嗎?”


    藥藥蹙眉,“找宗門,找什麽……宗門?”


    看著明思哥哥臉色幾變,藥藥因見到明思哥哥遲鈍的腦子終於開始運轉,“哦,找宗門啊,當然了,你看我現在都開了一家鑄劍坊,就隻我找了一位了不起的大能做師傅呢,我師傅可厲害了,我不但學會了打造殺戮劍,連造化劍和因果劍都有所涉獵,明思哥哥,等我手藝再好一點,我就給你打一把寶劍吧!到時候,你可不許不喜歡。”


    季明思看著笑得嬌俏的藥藥,隻說了一句,“賀蘭缺天賦不行,明日正好是敘蘭宗開山之日,我們去看看吧。”


    聰明人隻需一句話,就什麽都明白了。


    下午,斜陽西照,藥藥手中捏著一個不倒翁,拂開船上的遮簾,正好對上季明思的背影。


    此刻的藥藥正和季明思坐著駛往敘蘭宗的靈舟上,孤獨的身影一側,有了另一個寂寞人。


    藥藥歪歪頭,明思哥哥還是一如既往的體貼呢?


    明明發現了她剛剛知道弟弟賀蘭缺天賦不好,卻隻是提議一起去敘蘭宗看看。


    藥藥摸著手中的不倒翁,一時想到了七年前剛到季家的日子。


    錦都有東南西北四市,居民區和商業區主要集中在東西市。


    季家的宅子作為官邸,正好落於東市,出了季府幾百米,正好有一朝食坊,季明思習慣了在上衙前去吃點東西。


    今天用了朝食,季明思晃悠著去官署。


    雖然他左庶長的爵位是因為天罡君的身份,但身上也是有職務的。


    季明思走過一道橋,正好看見一個小姑娘賣不倒翁。


    不倒翁的手藝一般,但勝在有趣。


    季思明看著小攤上都是些八九歲的小姑娘,心中明悟,看來這不倒翁很受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喜歡嘛。


    跟著季明思的參將眼見著自家大郎君拐了個彎,居然往小攤子去了,他捂著自己的額頭,確認了今天的太陽的確是從東方升起的。


    這個憨態有趣的不倒翁跟著季明思進了官署,在所有官吏麵前刷足了存在感。


    當天下午,季明思理所應當的早退了。


    等自家大郎君進了府邸,參將第一時間溜了。


    想著他捧著那不倒翁招搖過市,路人們看他的奇怪態度,這是把一輩子的臉都在今天丟完了。


    這是他一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的奇怪愛好嗎?


    明明他也是被逼的。


    此生為何要為難自己成為大郎君的參將?


    “藥藥,你快來看,看今天哥哥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藥藥習慣性轉頭,給了季明思一個大大的微笑。


    “明思哥哥,今天給藥藥帶了什麽禮物?”


    季明思將藏在身後的不倒翁遞到藥藥麵前,“藥藥,你看喜不喜歡?”


    這不倒翁是用最一般的顏料畫的,背後還留著一個小小的指印。


    看著不倒翁後麵笑的開懷的季明思,藥藥也忍不住笑了。


    “謝謝明思哥哥,藥藥很喜歡。”


    明明藥藥今年隻有八歲,卻一點都不覺得不倒翁好玩,不過,誰又願意辜負一片體貼的心意呢?


    這個不倒翁的確不夠精美,但它卻代表著一個十一歲少年純質的關心。雖然季明思少年老成,但在藥藥眼中,也隻是一個少年郎呢!


    藥藥歪歪頭,看著牆上的爬山虎,心中莞爾,明思哥哥嗎?


    鵲羽看著自家姑娘捧著個醜萌醜萌的不倒翁,忍不住眼淚直打轉。


    她家姑娘終於苦盡甘來了。


    說出去任誰也不敢相信,堂堂世家小姑,從小到大卻連一份禮物都沒有收到過。


    認真來說,這才是她家姑娘收到的第一份真摯的禮物吧。


    藥姑娘年紀小,以為收到父親送來的補湯,就是對她的關心。


    也因為補湯是父親送給她唯一的禮物,明明怕苦的小姑娘卻從來都在喝藥時很是歡喜。


    多諷刺啊,藥姑娘八年來唯一的關懷,居然是雷霆湯。


    因為藥姑娘珍惜這份關懷,從來都不用人哄著喝補藥。


    唯一一次不情不願,居然是季大郎君來接姑娘那天。


    難道……


    鵲羽看著在院中擺弄不倒翁的藥姑娘,心中的疑惑瞬間消失,看著藥姑娘單純的笑顏,她趕緊將被太陽刺的流出的眼淚擦幹淨,免得讓藥姑娘擔心。


    這樣,就很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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