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石蘭看著眼前的埃爾維斯。


    他依然穿著筆挺整齊的禮服,頭上戴著禮貌,他的唿吸刮得幹幹淨淨,眼睛裏閃著柔和快樂的光。


    如果不是因為石蘭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爛人,那麽她大概也不會被迷惑。


    其實,薑蘭可以理解露西,到底為什麽會被埃爾維斯迷惑,他有著相當好看的皮囊,以及還算不錯的家世。


    雖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富豪之家,可是用來迷惑住露西已經足夠了。


    畢竟露西隻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孩罷了。


    “你還記得露西嗎?”石蘭深吸一口氣問,她努力的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一點,她知道自己不能嚇住埃爾維斯,或者說至少在埃爾維斯表現出明顯的抗拒之前,對他好一點。


    如果埃爾維斯真的拒絕去幫助露西的話,那麽石蘭就打算讓狠狠的揍埃爾維斯了,會和之前一樣用石頭狠狠的打破埃爾維斯的頭。


    “我當然記得,奧利維亞。”埃爾維斯笑了笑,他伸出手親昵的摸了摸石蘭的頭發。


    石蘭最討厭別人摸她的頭發,尤其是表現出來這種表情。


    所以石蘭後退一步躲開了埃爾維斯的手。


    埃爾維斯怔了怔,似乎沒有想到石蘭竟然會如此快速的躲開他的手。


    “怎麽了?”埃爾維斯的笑容略微有些收斂。


    “露西被抓走了,因為她懷了你的孩子,所以被人說成是不貞潔的女人,她就要被燒死了。”石蘭語速飛快地說。


    當石蘭這麽說得時候,她的眼神一直都緊緊盯著埃爾維斯,她想要從埃爾維斯的臉上看到一些什麽,看到關心、看到緊張,看到一切與這種情緒有關的東西。


    但是非常遺憾,石蘭什麽都沒有看到。


    石蘭的心向下沉去,沉入深深的海底。


    她雖然早就知道不能對任何人抱有希望,可是眼前這種殘酷的事實,擺在她麵前還是讓她無法接受。


    石蘭的手伸向後背,她為了以防萬一,在她衣服下麵藏了一把刀。


    “抱歉,奧利維亞。”埃爾維斯擺出了一張悲痛的臉,“我沒有辦法幫忙。”


    石蘭曾經是電影明星,是以演技而聞名的。


    所以眼前這個人的所有的微表情,都在告訴石蘭,他是假裝的,這個人一點都不傷心,甚至有些快樂。


    “為什麽?”即使是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了,可是石蘭還是保持著冷靜,她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問。


    “我怎麽能和教廷對抗呢,既然教廷說她是女巫的話,那麽她可能就是了。”埃爾維斯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但是他眼底的那種輕蔑的情緒,還是透露出來了。


    “你在說什麽?”石蘭輕柔地說,“她之所以被當成女巫,是因為她懷了你的孩子。”


    “可是她接受了安德魯的求婚。”埃爾維斯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她把我們兩個男人耍得團團轉,誰知道那個孩子到底是我的,還是安德魯的。”


    石蘭深吸一口氣,她已經忍耐夠久了。


    她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忍耐下去了。


    這裏不過是幻境罷了。


    “埃爾維斯,我明白。”石蘭翹起唇角,露出一個純潔甜美的笑容。


    如果是之前熟悉石蘭的人,看到石蘭露出這個笑容以後,那麽他們第一時間就會逃跑,因為這意味著現在的石蘭非常生氣,是一種毀滅性的生氣,她會破壞所有出現在以前的一切。


    但……埃爾維斯不懂。


    他一臉天真的看著石蘭,就像是覺得石蘭打算像他諂媚似的。


    “怎麽了?奧利維亞。”埃爾維斯笑嘻嘻地說,他露出了那種花花公子常見的油滑笑容。


    “過來。”石蘭輕柔地說,或許現在她的身體用這種語氣說話十分怪異,但是卻因為她年紀幼小,又給了她特別的魅力。


    埃爾維斯怔怔看著石蘭。


    “你想說什麽?”埃爾維斯輕柔地問,他的唇輕輕翹起,藍眼睛變得渾濁起來了。


    “我想說……”石蘭把唇覆蓋到了埃爾維斯的耳廓上,用一種相當輕柔的語氣說,“你完了。”


    石蘭猛地把刀抽出來,狠狠的刺向埃爾維斯的脖頸。


    就算是石蘭現在已經失去了過去的那種力量了,可是現在她依然記得人類的骨骼分布,依然清楚的了解,到底刺中哪一個部位能讓人死去的更加快。


    埃爾維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石蘭,就在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都尚未來得及收去。


    石蘭微笑了一下。


    她沒想著遮掩,她知道殺人的話她必死無疑。


    不過,她不怕。


    她自從踏入環境以來,已經死去很多次了,不過是又一次重複。


    但很奇怪。


    當她把西餐刀從埃爾維斯身體裏抽出來的時候,一種奇怪的感覺襲擊了她的身體,就像是被電流穿過,那種感覺並不討厭。


    石蘭低著頭看倒下的埃爾維斯,他還沒有完全死透,他在地上爬著,盡量的遠離石蘭,地麵上都是他的血。


    按照石蘭的習慣,她應該還會給他補刀,讓他徹徹底底的死掉,可是現在石蘭沒有時間了。


    當她真真正正的刺向埃爾維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心裏麵有什麽東西被打破了。


    那種失去力量的感覺消失了。


    她抬起手,握了握,依然沒有力量,但她確信自己身體裏有些東西發生改變了。


    或許她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幻境了。


    石蘭擦了擦塗滿血西餐刀,再一次把刀插進腰裏麵,然後戴了一頂帽子,把自己的臉遮起來。


    石蘭知道,她已經沒有辦法做什麽了。


    露西必死無疑,而現在她也必死無疑。


    但如果她真的要死的話,那麽她一定會讓這裏的人陪葬。


    石蘭穿過人群,那些人非常興奮,雖然燒死女巫的行動,總是在舉行著,但是他們的興趣依然有增無減的。


    石蘭穿梭在人群之中。


    在過去的時候,所有人類都覺得自己比動物更加高級,可是現在當石蘭穿梭於這樣的人之中,卻覺得他們甚至比不上動物。


    動物之所以殺死獵物,是為了吃飽肚子,可是眼前的這些動物卻並不是。


    他們隻是為了滿足自己可怕的欲望罷了。


    有時候,石蘭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人都該死。


    不,現在石蘭已經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該死了。


    露西奄奄一息被綁在火刑架上,她的腳下堆滿了木柴,她的裙子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的了,血跡順著她的腿流下來。


    她的頭發十分淩亂,有一塊卻禿了,一定是被那些可怕的警衛揪下來的。


    石蘭深吸一口氣,她的目光定格在露西裏麵上。


    露西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她抬起了頭,她渙散的目光在這一刻突然有了焦點,她的眼睛在這裏梭巡著。


    石蘭知道露西在找自己。


    牧師從馬車上下來,騎士圍繞在他的身邊,他看起來聖潔又偉大,但是石蘭知道他那聖潔的外表之下,到底有多麽的肮髒。


    終於,露西找到了石蘭。


    露西對著石蘭微笑著,她的嘴唇微微翹起,裏麵什麽沒有驚恐,沒有抱怨,沒有任何負麵情緒,現在露西的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情緒隻有溫和,就像是已經接受了命運所給她的一切東西。


    石蘭的兜帽被風吹落了,露出了她那張過於蒼白的臉。


    此刻風變大了,天空依然黑蒙蒙的,從工廠裏的廢氣,已經汙染了整片天空,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硫磺的味道。


    石蘭向著前麵走去


    大概是有人認出來了石蘭就是露西的姐妹,所以他們都自動讓開了路。


    石蘭的目光停留在露西臉上,然後她看到露西輕輕搖頭,就像是要阻止石蘭上前來。


    石蘭沒理會露西的阻止,隻是直愣愣的盯著她。


    “攔住她。”


    石蘭聽到教皇的聲音,然後一把劍就這麽擋在了她跟前。


    “現在我們來殺死這個邪惡的女巫。”教皇叫道,“燒死她!因為她的不貞,她把她的身體獻給了魔鬼。”


    教皇大聲說,所有人都應和著。


    其實沒有人在意這種事情的,無論是露西把自己的身體到底是獻給了魔鬼、還是上帝,他們隻是想要看別人燒死罷了。


    火點起來了。


    大火立刻就燒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一開始火苗不大,但是幾秒鍾後,那火就吞噬了露西的身體。


    恍惚中,石蘭聽到露西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從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就都變得模糊起來了,所有的東西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透明的塑料膜,那些人、那些物品都變得扭曲起來了。


    她伸出手,穿過了火焰。


    很奇怪,就算是那火正在熊熊燃燒,可是依然沒有給石蘭造成任何傷害。


    她抓住了露西的手……


    尖叫聲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


    當她再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在一座監獄裏。


    她坐起來,一陣劇痛,讓她又跌了下去。


    她看自己的雙手,是焦黑的,露出了鮮紅的皮肉,是被燒傷的樣子。


    石蘭盡量不用到自己的手,站起來。


    這是一間肮髒的牢房,沒有窗子,彌漫著排泄物的臭味,老鼠、還是其他的什麽東西從床底下穿過去,她看向了柵欄外麵。


    外麵守著的騎士讓石蘭感覺很不好。


    事實上,石蘭已經忘記了自己做了什麽了,但是她覺得自己做了很好的事情,雖然那種事情,如果是被別人看到的話,大概是會覺得很糟糕的。


    可是,石蘭不後悔。


    石蘭深吸一口氣,她把後背靠在肮髒的牆壁上,她閉著眼睛,迴憶起來了昨天發生的種種。


    她親眼看到露西被那大火吞沒,她親眼看到露西在火刑中痛苦的哀嚎著,她眼睜睜的看著她奄奄一息的被燒成黑色。


    她看到了露西徒然向著她伸出來的手。


    然後,石蘭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力量,那種熟悉的力量從她的身體裏麵湧出來了。


    石蘭記起來了自己做過了什麽。


    她徹徹底底的毀掉了火刑架,她殺死了那些圍觀的人,她殺死了那裏的所有人,那些人全部都被她殺死了。


    然後她就站在那裏,接著她倒下去了。


    原來,我的力量還在,原來它們還沒有消失。


    原來這就是我離開這幻境的方法。


    石蘭聽到外麵傳來的聲音,她抬起頭望去。


    一個穿著紅色袍子的老人出現在那裏,就算是石蘭不認識他,但是也可以從他的服裝上看出他的身份,他就是教皇。


    教皇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來到了石蘭跟前,他站在牢房之外,居高臨下的看著石蘭。


    “你因為謀殺罪把判處絞刑。”教皇說,他的嘴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非常的緩慢,“你會在明天就被殺死。”


    “是嗎?”石蘭哼笑了一聲。


    她站起來,走到柵欄後麵,她伸出手用手抓住欄杆。


    她咬住嘴唇,然後欄杆彎曲了。


    教皇的臉色就是在那一瞬間變了,他後退一步離開了。


    石蘭在等待著。


    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機會。


    她知道該如何離開這裏了,不過就算隻是一個幻境,她也決定等著把這個世界上,讓她覺得討厭的人全部都殺死。


    這個世界應該被詛咒。


    石蘭從來沒有想過拯救世界這種事情,對於她來說,毀滅世界這種事情才是正是。


    石蘭偏頭笑了笑,她說,“所以呢?”


    教皇看著石蘭,眼底寫滿了驚恐。


    石蘭明白,之前他們之所以會大肆的燒死所謂的女巫,不過是因為他們和石蘭一樣,篤定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巫術,可是現在石蘭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卻恰好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教皇隻是又說了幾句話就飛快地離開了。


    石蘭盯著他們的背影,她相信自己會給他們一個很好的報應。


    石蘭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埃爾維斯和安德魯這兩個爛人死了沒有。


    最好死了,否則石蘭不介意再離開這裏之前,徹底解決他們的。


    石蘭再一次迴到破爛的床上,把後背靠在冰冷肮髒的牆上,聽著床底下老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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