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有時候,對於石蘭來說,這個世界是充滿了虛幻的,是不真實的。


    但是石蘭卻又發現無論是露西,還是安德魯之類的人都是如此的真實。


    石蘭甚至不清楚,自己現在之所以這麽憤怒,是因為對這裏的人,還是之前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以後的累積。


    但是石蘭隻是知道,自己現在確實非常的生氣,她的心底裏麵擁有著無限的憤怒,那些憤怒現在再也無法就這麽累積下去了。


    石蘭看著自己的手掌,那是相當纖瘦蒼白的掌心,她知道這不是屬於她的手,可是她的身體裏麵所蘊含著熟悉的力量。


    因為憤怒,現在她身體裏麵的力量,幾乎要滿溢出來了。


    其實現在石蘭很好奇,那些所謂的教皇,到底打算怎麽對付自己,她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力量。


    石蘭躺在床上,雖然這隻能稱之為破草墊子,以及還散發著惡臭,可是石蘭卻覺得非常舒心,大概是因為從一開始,從她踏入這個幻境的那一秒鍾開始,她的命運似乎已經被左右了。


    現在石蘭終於擁有了力量,現在她可以自由的左右自己的人生了。


    石蘭閉上了眼睛,她知道,明天等待著自己的一定不是什麽好的東西,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她現在擁有力量,她可以現在就出去把他們都殺死。


    但是石蘭現在決定忍耐,因為她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們,石蘭已經決定就在他們感覺最幸福的時候殺死他們,就在他們覺得最快樂的時候解決他們。


    石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的情緒好起來。


    然後石蘭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把自己埋在了甜黑的美夢之中。


    石蘭是被一陣鎖鏈的聲音吵醒的。


    石蘭睜開眼睛,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出現在眼前的人。


    他有著耀眼的如同黃金似的金色頭發,以及一雙如同海水一般湛藍的眼睛,通常石蘭對於男人是沒有什麽興趣的,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有著一種聖潔的感覺。


    石蘭微笑了一下,她問,“你是什麽?”


    “我是教堂的騎士,負責押解你到刑場。”


    “是嗎?”石蘭看著騎士,她再一次笑了一下,“有你這麽英俊的年輕人負責押送我到刑場,我倒是覺得非常開心呢。”


    騎士的臉紅了。


    其實現在石蘭所處的身體絕對算不上是什麽美女,而且因為石蘭現在身體的年紀很小,根本就和誘人之類的東西扯不上什麽關係。


    可是這個騎士的臉還是紅了。


    石蘭輕輕吐出了一口氣說,“你真可愛。”


    大概是因為石蘭的語氣,石蘭說話的時候,聲音稍微有些沙啞,帶著一種古怪的情緒。


    那騎士後退一步,他扯了扯石蘭手腕上鎖鏈,示意石蘭起來。


    騎士不再看著石蘭了,不過他那樣子更像是不敢看了。


    石蘭望著騎士的樣子微笑起來。


    石蘭站起來了。


    人們總是說女巫是邪惡的、是淫蕩的、是惡毒的,但是到底是誰定義女巫的,是男人啊。


    石蘭不在意別人怎麽評價自己,之前自己之所以會忍耐,完全是因為,石蘭自己缺乏力量,但是現在石蘭已經擁有力量了,又何必繼續忍耐呢?


    石蘭微笑著任由騎士拉著自己出去。


    石蘭依然穿著破爛的衣裙,粗布裙子,上麵罩著一件紅色圍裙,是常見的女仆裝,隻是上麵噴濺著凝固為褐色的東西,如果了解的人,一定會知道那是血跡。


    她的頭發又髒又亂,就連臉都髒兮兮的,她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麽的狼狽和邋遢,隻有她的一雙眼睛亮得過分。


    如果說用星星來形容她的眼睛,卻有些膚淺。


    她雙眼中的神采就像是野獸,那種吃人的野獸的眼神,如果是普通人看到那麽就一定會害怕的。


    來運送石蘭的騎士很多,他們通通都非常英俊。


    不過,石蘭也明白,之前她看過新聞,有些主教本身就是可怕的罪犯,會專門挑選漂亮的小孩來侵犯。


    石蘭的目光在那些漂亮的騎士身上梭巡,心裏麵想著這些騎士到底有沒有和主教或者是教皇上床。


    沒有一個騎士敢和石蘭對視,當他們接觸到石蘭目光的一瞬間,就立刻低下頭。


    其實有那麽一瞬間,石蘭覺得很好笑。


    “我們要去哪裏?”石蘭開口問。


    現在他們正在通過一條密道,黑色的台階上麵畫著很多看不懂的字符。


    沒有人迴答石蘭。


    石蘭撇撇嘴,撞了一下走在她身邊的那個漂亮的騎士說,“告訴我,要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騎士恐懼的看了石蘭一眼說,“刑場。”


    “是嗎?”石蘭盯著那騎士,確定那騎士沒有欺騙自己以後,就長長吐出一口氣,“還真遠啊。”


    大概是因為石蘭說話的語氣實在是太過於悠閑了,仿佛不是要去刑場,而是要去郊遊。


    石蘭不害怕他們,但是他們卻是真正的害怕石蘭。


    石蘭被綁在火刑架上,當她被綁上的時候,其他人都用戰戰兢兢的目光看著石蘭,就像是非常擔心石蘭會發作之類的,但是石蘭隻是相當乖巧的任由他們把自己綁上。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石蘭根本就不害怕他們。


    石蘭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她看著下麵的人,那些人愚昧又無知,臉上閃著興奮的神色。


    對於那些人來說,即將被燒死的不是人,而是怪物,是不同於他們的異類。


    石蘭盯著他們的眼睛,就在那一瞬間,她覺得大腦裏麵有什麽東西破碎了。


    那種東西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清明起來了。


    人類,或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或許人類就是天生應該被管束的。


    石蘭這樣想到。


    “她是一個邪惡的女巫。”石蘭聽到主教如此說。


    石蘭扭頭看那主教,卻發現主教根本就沒有看他。


    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恍惚起來了。


    主教還是其他的什麽人又說了幾句話,可是石蘭沒有聽進大腦一個字。


    火就在此刻點燃了。


    柴火上被澆了油,即使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吃不飽飯的,根本就沒有吃多少油的,但是如果是用來燒人的話,那麽油卻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石蘭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她從迷蒙中清醒過來。


    現在她已經感受到灼燒的熱量了。


    火舌舔舐著她的腿和腳,讓她猶如在刀尖上行走。


    石蘭忍不住大叫出聲。


    很痛,但是沒有想象中痛。


    “燒死她!”


    依稀能聽到有人在大叫著,那興奮的聲音,無論如何石蘭都是無法忘記的。


    石蘭微笑著看他們,她的笑容甜美又惡毒。


    她壓抑了那麽久,等待了那麽久,就是準備著這一刻。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捆綁雙手的繩子在此刻崩開了。


    “劈啪。”


    火依然燃燒著木柴,發出聲音。


    石蘭赤腳踩在燒著的木柴上,很奇怪,大概是因為力量的關係,所以現在她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也或者是因為疼痛太過於劇烈,她的身體已然沒有辦法承受,所以就自主忽略了那種感覺。


    石蘭站在下麵,她伸出雙手,她的手也著火了,與下麵的那些巨大的火舌連成一片,就像是那火是從她的掌心鑽出來的似的。


    石蘭看著那火蔓延到那些人身上,那些張大嘴巴發出痛苦的叫聲。


    但石蘭的世界卻好像是按下了靜音鍵,因為她什麽都沒有聽到,她隻看到那些人在張大嘴巴嚎著。


    有人想要逃跑,可是石蘭伸出手,那人就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拉迴來了。


    她微笑著看他被火舌吞沒。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公平,有什麽信任,也沒有什麽光明,隻要有力量就可以做一切事情。


    就像是他們曾經做過的一樣。


    當你們站在上位者的位置上的時候,不是很開心嗎?為什麽現在卻露出了這種表情。


    石蘭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她微笑著看著那些人在痛苦中掙紮,看著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把火撲滅的樣子。


    直到他們變成灰燼為止,這宛如地獄一般的火焰都會一直燃燒著。


    “啪!”


    一滴雨落在石蘭的臉上。


    她茫然的抬起頭,困惑的盯著陰沉沉的天空。


    接著一場瓢潑大雨如期而至。


    石蘭的笑消失了。


    然後,她看到路的盡頭處站著一個人。


    夜。


    他終於來了。


    石蘭向著夜走去,她現在幾乎什麽都沒有穿,因為所有的衣服都被燒沒了。


    可是她沒有什麽羞恥,也沒有什麽其他感覺。


    “月。”夜微笑著伸出手,他站在那裏,黑色袍子襯得他身形挺拔。


    “我不叫月。”石蘭拍掉他的手斥道,“血影呢?”


    “她在等你。”夜沒在意石蘭的粗魯,他脫掉外套為石蘭披上。


    石蘭穿上夜略顯寬大的外套,一步一步跟隨著他離開此地,那些被火燒死的人都被留在了身後。


    “這些是什麽?”石蘭問。


    “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發生過得事。”


    “為什麽給我看這個?”


    “因為你……”夜扭頭看石蘭,“你曾經是她們中的每一個。”


    “我不明白。”


    從石蘭腳下延伸,世界變成純白,一切都歸於虛無,那些掙紮、嚎叫、痛罵,就都在此刻消失了。


    “你生於痛苦中。”夜說,“你生於每一個女人痛苦的嚎叫中,生於她們透骨的怨恨中。”


    “是嗎?”石蘭坐下來,毫不在意此刻她穿著夜過大的外套,稍有不注意就有可能導致走光,但是石蘭絲毫不在意。


    “那又怎麽樣?”石蘭抬頭看夜,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之前看到夜的時候,石蘭心底裏麵總是冒出來不自在的感覺,但是現在卻很自然的同夜對話,就像是心底裏麵有什麽東西蘇醒了似的。


    “因為……”夜微笑了一下,他半跪在石蘭跟前,用他那雙深邃的黑眼睛凝視著石蘭,“你知道你存在的意義嗎?因為這個世界如此糟糕,你才會存在,難道你不想殺死他們嗎?創造一個新世界,人類就是欲望的根源,和人類相比怪物倒是單純了很多。”


    “夜……”石蘭的指尖劃過夜的下巴,輕輕點在他的喉結上,這動作相當曖昧,夜的唿吸一窒,接著就變重了,“也許這世界真的像你說得那樣,但你忽略了一點,就是怪物也是人類變得,人類所擁有的欲望,怪物也擁有。”


    “而且就算是殺死所有人類,讓他們都變成怪物,這世界又會怎麽樣呢?會比現在好嗎?管理他們的也是怪物吧,那難道不還是和現在一樣嗎?”石蘭嗤笑了一聲,“別再試圖讓我加入你們了,我不會加入你,或者是你們。”


    石蘭站起來,把手搭在夜的額頭上,用一種相當殘酷的聲音說,“我明白這個世界,我明白你,我不打算追隨任何人,如果說追隨的話,那也是你們追隨我。”


    夜抬頭看著石蘭,他笑起來。


    “石蘭。”他說,“你確定嗎?你確定你可以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嗎?”石蘭笑。


    “去找她吧。”夜向前伸手,黑暗順著他的手臂延伸出去,這一片純白的空間,變成黑色的,裏麵有著怨鬼的哀嚎。


    “她藏在那裏麵。”夜說,“去找她吧,你會看到所有有關於她的黑暗,她過去吞噬的東西,都會在此出現。”


    石蘭定定看著夜。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不打算放棄嗎?”石蘭笑著說,“我不會加入你們的。”


    “所以毀滅你不是理所當然嗎?”夜笑著說,“當然,我很愛你,我舍不得毀掉你。”


    “你可以試試看。”石蘭說,“看看到底是你毀掉我,還是我毀掉你。”


    夜低聲笑起來。


    石蘭赤腳向著黑暗中走去。


    她看到很多死人,他們雖然已經死了,但卻還是活著,他們張牙舞爪向著石蘭衝來,想要抓住她。


    石蘭沒理會他們,當她過去的時候,那些怪物都消散了。


    石蘭穿過那些魑魅魍魎,一片迷霧之中,她看到了坐在那裏的人。


    一個瘦小的蜷縮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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