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我隨便看看的。”李染和連忙否認,明知道嚴以在打趣,還是羞紅了臉,說得好像自己很向往掛一個在上麵似的。


    “我怎麽覺得,你看得挺入神的?”嚴以繼續逗她。


    李染和眼神閃爍,含混轉移話題:“這些都是迷信,我們都知道鎖有鑰匙,而且一把鎖配好幾把鑰匙,所以即使鎖住了,也一點都不牢靠。”


    “你不信?”嚴以隨手拿起一把鎖,看了看,滿眼認真的問她。


    李染和堅定地搖頭。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自打記事起,因童遊忘了帶鑰匙,他們一家三口被堵在門外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她親眼目睹了,開鎖師傅上門,隻需一個挖耳勺就能輕鬆打開鎖芯的場景。


    “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圖個美好寓意,代表一個精神寄托罷了。”嚴以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思想覺悟,還停留在最通俗淺顯的層麵,不能強行灌輸。


    “嗯。”這個說法,李染和倒是可以接受。


    鎖是鎖,鑰匙是鑰匙,隻是打開或鎖上的關係!


    這時,亭子裏其他人也被吸引了過來。


    林好問:“染和,你記不記得以前發現過一把鎖,好像是刻著向臻臻的名字。”


    “我記得,上麵有拚音。”那次齊耳也在,說起這個也來了興致。“我記得是一把白金色的,嗯,肯定沒錯,是白金色的。”齊耳絞著眉頭,突然腦袋靈光,想起了至關緊要的線索。


    鐵絲網上麵,小一麵牆的鎖,五顏六色、淩亂錯序,還真不好找。找了一會,大家都齊齊作罷了。


    “我就不信了。”季冠軍的眼睛還在追蹤掃射,手也不閑著,弄得鐵鎖“叮叮哐哐”亂響。“你記錯了吧,可能不是白金色,白金色多顯眼啊,一眼就能看到。”翻騰了半天,季冠軍有些沉不住氣了,繞到齊耳耳朵邊大聲嚷嚷。


    齊耳也不耐煩了,但他不甘承認自己記錯,衝季冠軍翻白眼:“不可能,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把鎖比其他的都大,一麵有字,一麵是拚音。”


    林好拍了拍手上的鐵鏽,說:“算了吧,不找了,找到了也證明不了什麽。”


    “嘖,問世間情為何物啊!”夏慍一突然感歎道。


    齊耳湊到他身旁,仿佛嗅到了一股酸臭味似的,虛頭巴腦的打探:“你也想鎖一個上去?是不是春心萌動了?”


    夏慍一嗤笑一聲,竟沒有反駁,欣然接話說:“瞧這孤孤零零的,你不覺得很可憐嗎?”他手上掂著一把單鎖,神情吊兒郎當卻又有幾分認真,“鎖一個有什麽意義,兩個鎖在一起才有意義!”


    “哇,精辟!”想不到夏慍一竟能說出這番飽含哲理的話,季冠軍重重點頭,像在反複咀嚼感悟,“一把鎖沒意思,兩把才有意思。”說著湊上去細看,眼前這些鏽跡斑斑的鐵鎖,竟無端可愛了幾分。一撇臉,剛好和鶴蝶對視上,他脫口而出:“聽見沒,一個人鎖在這沒意思,你以後可得出息點。”


    鶴蝶反嗆他:“你才沒意思。祝你一輩子都鎖在這,孤獨終老吧你。”


    “一輩子就一輩子。”季冠軍大笑著跑開,“那我給你也鎖一個,鎖在我旁邊,讓你也孤獨終老,嘿嘿嘿……”


    鶴蝶難得吃癟,反應了半天,氣急敗壞追出去:“竟然敢詛咒我,找死吧你。”


    “噗,哈哈哈……”大家一片哄笑。


    一把鎖需要鑰匙,兩把鎖在一起就不需要了。鎖和鑰匙是外物,是牽製和協作的關係;鎖和鎖是同屬,是相守和永恆的關係。


    人們常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所謂一物降一物,製衡也罷,廝守也罷,總歸是相互吸引,難拆難分的。但願彼此一生唯一,擁有忠誠與陪伴。


    那把刻著向臻臻名字的鎖沒有找到,就算找到了也毫無意義。說不定,鎖和鑰匙在一起了,也說不定,鑰匙已經不知道丟哪去了。


    幾個未經世事的少男少女,突然代入如此深奧的哲學命題中,可能隻是半知半解,無法透徹領悟,但某一瞬間,李染和覺得夏慍一說得很有道理。


    嬉鬧過後,一時無話。大家一一附在圍欄邊上,目視遠方,眼裏或明或暗,糅雜交織了一些少年情懷。


    下山的路上,不知誰感歎了一句,說臨麓山雪後的風景獨美。於是,大家約定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一起來臨麓山賞雪景。


    等待初雪的日子,飛馳而過。一直到快聖誕節了,都沒有任何下雪的跡象。


    天氣越冷,人越慵懶。教室裏暖氣充裕,學生們卻精神低靡。高二十三班這群“學習絕緣體”,即便不愛聽課,但課堂紀律尚且能維持。這節課不知怎麽,總是傳來窸窸窣窣的笑聲。


    聲音主要來源於齊耳。從一上課,他就和旁邊的男生交頭接耳,要不是隔著一條過道,兩人就快抱在一起了。鬼知道他倆發現了什麽驚奇好笑的事,一個勁兒掩著嘴巴噗嗤。同桌的林好讓他小點聲:“別笑了,不怕老師看見?”


    齊耳正在興頭上,壓根不在意。


    講台上,曆史老師史魏然操著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滔滔不絕。齊耳的小動作,他全然看在眼裏,但和其他任課老師一樣,遇到像齊耳這樣調皮搗蛋的,頂多斜視兩眼,多一句都嫌多。


    “咳、咳。”史魏然斜了齊耳不下十幾眼,齊耳卻愈加放肆,笑聲險些蓋過了他的聲音,實在忍無可忍,象征性幹咳了兩聲。


    齊耳略微收斂,消停了一會,索性開始傳紙條,兩人你來我往,紙團滿天飛。


    ——我敢保證,肯定是假的。


    ——嗯嗯,我早就懷疑了,從來沒換過。


    ——哈哈哈,像個鍋蓋壓在頭上。


    ——你說他多久洗一次,髒死了,有股臭味。


    ——不知道,好歹多買幾頂,換著戴啊。


    ——對啊,長的短的,黃色綠色粉紅色,都試一遍。


    ——哈哈哈,還有綠色,你可真狠!


    綠色假發?哈哈哈哈哈……一想到史魏然頭上頂著這玩意兒,齊耳憋圓腮幫子,笑得喘不上氣,整個人抖動的像上了發條的玩具青蛙似的。要不是課堂上影響發揮,他早就蹦起來一丈高了。


    “嘖!”林好在桌子底下狠勁踢了他一腳。


    “幹啥!”齊耳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轉頭看見一隻手心,“嗖”把紙團丟進去。猛然發覺不對勁,等他再伸手要拿迴來時,那隻手已然握得緊緊的。


    “呀!”齊耳蜷縮在半空的手,像雞爪子一樣僵硬,然後視線緩緩上移,媽呀,差點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史魏然沒收了紙團,全程隻掃了一眼,就迴到講台繼續講課了。


    這下完蛋了,自己把自己親手送到槍口裏去了。一紙“罪證”證據確鑿,連個狡辯的機會都沒有。齊耳徹底傻眼,後半節課像個泥塑木雕似的,呆板板的,麵如死灰。


    下課後,教室裏一陣騷動,幾個好事的同學跑來打聽他們紙條上寫了什麽。


    那個男生滿臉忐忑:“白紙黑字,史老師明明看見了,卻什麽也沒說,不會去找班主任告狀了吧?這下麻煩大了,鍋盔可不是好糊弄的,搞不好直接叫家長。”


    齊耳卻吊兒郎當的翹起二郎腿:“我就說吧,史魏然肯定是心虛了,當著全班同學的麵都不好意思發作,說明我倆猜的沒錯,這會指不定躲在鏡子前偽裝打扮呢,哈哈哈……”


    那個男生一改剛才心神不定的模樣,嬉皮笑臉的說:“對啊,我們又沒瞎說,他那頭假發也太明顯了,還以為誰看不出來似的。”


    有人插科打諢:“噢,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懷疑啊,我就說他的發型好幾個月原封不動,好像從來沒有長長過。”


    “是啊是啊,正常頭發都不那樣。”


    同學們七嘴八舌一窩蜂討論起來。


    “誒,你怎麽迴事,鑽研的勁兒全用這上麵了?上次還說地理老師身上一股蔥花餅的味兒,地理老師家裏是開燒餅店的,你不知道吧。還有今天這事,史老師人挺好的,你給人留點麵子。”夏慍一有些看不過眼,過來敲著齊耳的肩膀說。他是班長,盡管大多數時間隻是一個空架子。“平時作怪我懶得管,但說實話,你今天有些過頭了,別看現在鬧得歡,這事要是捅到郭輝那裏,你未必能討到便宜。”


    “這下好了,人贓並獲,等著給你收屍吧。”鶴蝶一臉幸災樂禍。


    “自作孽不可活。”林好也沒好氣,冷冷的斜了一眼齊耳。


    “哼,憑啥不可活?”齊耳翻了個白眼,反倒埋怨林好沒有提醒他似的,然後嘴巴一歪,比餐桌上的死鴨子還硬,“史魏然也是要麵子的好吧,戴假發這種事,難道還想到處宣揚不成?所以,我敢保證,他不會去告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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