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節課,雨徹底停了,太陽溫吞又含蓄,一會有一會無的,但僅彌散的一點陽光也非常溫暖。


    原以為體育課沒戲了,下課後,同學們撒歡跑向操場。


    操場地麵有些潮濕,草尖還沾著水珠,但並不妨礙上課。體育老師伸了伸懶腰,看起來興致不高。列隊點名後,跑了兩圈,就讓自由活動了。


    這節課隻有十三班一個班,偌大的操場略顯單調。學生們紮堆曬太陽,也有幾個打籃球的。李染和閑閑地兀自發愣,突然覺得耳朵癢,伸手摸了一下。直到實在瘙癢難受,才不耐煩的往後瞟了一眼。


    隻見齊耳手裏捏著半根細草,得逞般笑得十分奸猾。一抹溫怒立馬出現在李染和的臉上,在她伸手要揍他的一瞬,夏慍一的腦袋從齊耳背後冒了出來。


    李染和立即偃旗息鼓,那句並不好聽用來斥責齊耳的話,從嗓子眼噎了迴去,轉而嬌嗔道:“幼稚鬼。”


    話雖衝著齊耳,眼睛卻盯了一眼夏慍一。


    夏慍一努力壓製笑意,很顯然,剛才齊耳一係列的騷操作,他都看在眼裏。不知道他有沒有參與或者出謀劃策,至少沒有製止,還笑得一臉得意。


    齊耳捉弄她也就算了,怎麽夏慍一也跟著摻和?看自己出糗還笑得那麽開心,有那麽好笑嗎!李染和麵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低落。


    其實,她自己都沒發現,隻要有夏慍一的地方,她總會有些矜持。她格外在意他的目光,他看別處時,她會不自覺追尋;他看她時,她又閃躲不敢對視。


    明明想要接近,卻刻意保持距離,甚至有些膽怯和畏縮,這種難以自持的微妙心理,讓她沒辦法坦然應對。一時難以分辨,也難以斷言,自己究竟是怎麽了?或者說,這種微妙為什麽隻針對夏慍一?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慢慢沉淪,腳底踩了棉花一般,輕飄飄暈乎乎的,眼睛迷霧繚繞,啥也看不清。


    思緒亂飛的李染和,垂頭嘴角下撇,十指交纏,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旁邊的人說什麽全被攔截在耳膜之外。


    “染和,走啊,發什麽愣呢?”


    “嗯?幹什麽?”李染和機械地邁動雙腳,被林好牽著走出去了好幾步。


    鶴蝶賊兮兮靠近,低聲私語:“接近大自然!”


    見她還反應不過來,林好努嘴示意,讓她朝前看。李染和幡然醒悟,抿緊嘴巴點頭會意。


    前麵的齊耳和夏慍一,往操場盡頭一路飛馳,為她們開路,後麵三人緊隨,刻意避開學生密集的地方,鬼頭鬼腦曲線前進。


    即將神不知鬼不覺隱匿進小樹林時,林好眼神一瞥,看見了兩個不速之客,正直直向她們走來。


    林好撒開李染和的手,眉頭輕挑,說:“看,找你的。”


    李染和順視線看過去,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嚴以和季冠軍已走近,季冠軍笑得不懷好意:“瞧你們半天了,就知道沒幹好事。老實交代,不然我倆告老師去。”


    鶴蝶急了,衝季冠軍一頓生懟:“閉嘴,別在這吵吵叭叭的,管得著麽你,嚴以才不會像你一樣損人不利己。你幹什麽來了?”


    季冠軍說:“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也不叫上我們。”


    鶴蝶沒好氣:“叫你幹什麽,廢話多得要死。”


    季冠軍上下打量她們仨,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繼續逗趣道:“謔,厲害啊,就憑你們仨?出的去麽你們?”


    他倆屬於歡喜冤家,一言不合就掐架。林好怕兩人又杠起來,拉起鶴蝶往前走:“好了,別把動靜鬧大了。”


    鶴蝶斜眼狠狠剜了季冠軍一眼,警告似的說:“別跟著我們啊。”


    “帶我一個。”


    嚴以嘴上這麽說著,腳下卻已邁出去了幾步。迴頭見李染和呆在原地,顛顛繞到她身後,輕輕推著她往前,央求般的口吻說:“帶上我唄,我也想翻牆。”


    “跟我來。”李染和輕車熟路,輕鬆找到地勢較高的位置。那位置一點也不難找,順著林徑小道,草木越稀疏地皮越斑白,一看就是常年有人走過的痕跡。


    這點高度,對季冠軍來說,還不夠塞牙縫的。他隨便撲棱兩下,像叢林裏四肢靈敏的猴子似的,大半截身體探出牆頭。


    牆外,齊耳和夏慍一等候多時,遲遲不見她們出來,還以為出什麽事了。


    “季冠軍?”齊耳驚異的瞪大眼睛。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季冠軍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遲疑了一會,索性先按兵不動。


    嚴以在下麵推他一把:“下去啊,蹲在牆頭幹什麽?”


    “好像堵住了,要不,你先上來。”季冠軍腳麵微微挪動,騰出一小塊位置。


    他吭吭巴巴說不清楚,嚴以也不知道外麵啥情況:“有狗?”


    “你才是狗,你們兩個都是狗!”


    齊耳的耳朵異於常人的好使,裏麵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聽完立馬昂著脖子炸毛。他應該能想到的,這種情形下,有季冠軍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嚴以。


    齊耳衝牆裏麵吠叫:“奇了怪了,你們兩個是狗尾巴嗎,走到哪兒跟到哪兒的跟屁蟲,你倆要是敢下來,信不信,我把你倆的尾巴給撅折嘍?”


    嚴以無奈,與季冠軍對視一眼,說:“不用理他,你先下去。”


    季冠軍猶豫著,轉頭求助的看向鶴蝶。


    “看我幹什麽,你是長了一個豬腦子嗎,你今天就跳下去了,我看他能把你怎麽樣。”


    旁邊的李染和噗嗤一笑:“季冠軍,你還沒聽出來嗎,齊耳和你開玩笑呢,快下去吧,他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嚴以殿後,剛落地還沒站穩,齊耳手裏拿著一根樹枝,在他麵前“哢”一下折成兩節。嚴以拍了拍衣服,沒打算與他計較。


    李染和悄聲說:“嚴以,齊耳就愛發牢騷,過過嘴癮罷了,不理他,他就消停了。”


    “去年體育課,你非要跟著我們,不也像狗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少在這瞎矯情,不行你自己迴去。”林好轉身往山上走,眼角瞄見齊耳噘著個嘴又要叭叭,搶先給他截斷了。


    齊耳不再吱聲,眼珠子滴溜溜躲閃幾下,“蹭蹭蹭”幾步從林好旁邊竄過去,迴頭訕皮訕臉嘻笑:“上啊上啊,大家趕緊的。”然後腳底抹油一般,衝在前麵打頭陣去了。


    什麽毛病,非得懟兩句才好受!


    雨後的山上,人影絕跡。剛被雨水衝洗過的臨麓山,一片澄澈明淨。這個時節,四季常青的參天古柏,依舊枝肥葉綠,蒼勁挺拔,在安靜祥和中,相互依偎著等待嚴冬的到來。


    小路清幽,滿是被雨水打濕跌落一地的樹葉,腳踩在上麵,沒有“咯吱咯吱”的聲響。天空遺漏的光照射而來,林影之間,水瑩晶亮一閃一閃像星星。


    不一會兒便到了山頂。在齊耳和季冠軍不停地鬧騰下,其他人也不得安生,到山頂的時候都有些氣喘籲籲了。


    此時,天空陰暗了下來,臨麓山頂峰卻別有一番景致。俯瞰山底,整個蘭洮市三分之一盡收眼底,遠處樓宇朦朧,近處霧靄沉沉。


    “啊~”


    一行人絲毫不因天氣所影響,大聲的叫喊,恣意宣泄著年少的瘋狂,充滿了活力,充滿了詩意,充滿了快樂。


    抒發完一腔激動,大家聚集在愛卿亭,坐在亭子裏的木椅上,然後憑欄眺望放空。


    坐了一會,李染和無意間視線轉到亭子旁邊的圍欄處,然後走了過去。圍欄上的同心鎖似乎比上一年更多了,最下麵壓彎的鐵絲都快墜到了地上。她不緩不慢巡視了一圈,轉而又反身繞迴來。


    嚴以遠遠注視著,看她的樣子,應該不是單純的參觀瀏覽,而是在仔細的找什麽。他信步過去,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背後,半晌才開口:“找到了嗎,有沒有你的?”


    李染和心思集中,驚得肩頭陡然一縮,一看是嚴以,緩緩鬆了口氣。


    其實算不上什麽小秘密,去年第一次上山就發現了那把刻著向臻臻名字的同心鎖了。恰巧今天撞見了她和林彭的事,李染和按捺不住好奇心,覺得這把鎖可能和林彭有關,但又不太確信,畢竟向臻臻人氣十足,別的哪個情深暗許的男生掛的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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