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寶甫一看見任氏,頓時熱淚盈眶,嘴裏嗚嗚,掙紮著往任氏的方向爬去。


    一眼看見任大寶淒慘的模樣,任氏頓時驚唿一聲:“你怎麽這副模樣,這是誰打的!”


    說完,眼睛便往在場的漢子裏逡巡,一臉的惱火,見眾人都往柳繁兄弟幾個身上看,一下竄到最瘦弱的柳雁麵前,詰問道:“是不是你們打的,是不是你們打的。”


    柳繁一把把柳雁扯到身後,迎著她的怒火,不閃不避:“嬸子且瞧瞧他現在這副模樣,打他我還嫌髒了自個的手,嬸子還是自個問問這一身的傷是誰打的,莫要冤枉了好人!”


    “好人,就你們!”任氏怒不可遏,滿眼冒火看著柳繁。


    “人怎麽不是好人了,你家鮮哥兒還是人從牛頭山救迴來的,這救人的不是好人,反倒擄人的是好人了。”


    有村民看不下去,出聲譏諷道。


    任氏這才想起他家的鮮哥兒還是幾人救迴來的,一時臉上青白交錯,有些下不來台。


    何大用丟這麽大人,狠狠瞪一眼任氏,忙上前同柳繁幾人賠情,讓他們別同任氏這個賤嘴婆娘一般見識。


    任氏聽何大用這般說自個,有心罵迴去,待看到何大用陰沉的臉色,一時敢怒不敢言。


    “行了,大用婆娘,你若是想保全你的侄子,須的賠許良家裏和田富貴家裏共計一百八十文。”


    村長盯著任氏,一字一句道,末了好似想到什麽,又補充一句:“對了,還要替大嘴瓢上門幫田富貴家裏做活。”


    “憑,憑什麽!”任氏聽到賠這許多銀錢,便後退一步。


    不等村長出聲解釋,有那好心的村民便解釋起來為啥要賠這筆錢。


    末了,任氏看著李氏紅腫的臉頰,和撕裂的嘴臉,再看一眼水三妹血肉模糊的手背,張了張口,最終噤聲。


    家裏的銀錢給鮮哥兒置辦嫁妝尚且不夠,又哪裏有多餘的銀錢用來撈這個不爭氣的侄子,且自己若是一意孤行,怕是以後丈夫孩子都要和自己離心。


    任氏看一眼邋遢埋汰滿身髒汙的任大寶,心裏又痛又恨,含淚道:“大寶,莫要怨姑,大姑念著你爹娘照拂我的恩情,這些年能幫你的,我都幫了,如今大姑實在是沒法子了!”


    任大寶的眼睛黯淡下去,再看到李大傻陰狠盯著自己的目光,更劇烈掙紮起來。


    李大傻摩拳擦掌,轉身從路邊人家的柴垛裏抽根柴,揮了揮便走向任大寶。


    狠狠兩棍子下去,任大寶嘴巴裏塞著布團,一時叫都叫不出來,隻哀求的看著任氏。


    “等,等等,我出,我出!”在李大傻又一次舉起棍子時,任氏叫喊道。


    哼,李大嘴冷哼一聲,拋開了手中的劈柴。


    啊哈哈哈,不用自家出錢,自個也不用去田富貴家裏當牛做馬,大嘴瓢樂的嘴巴都合不上。


    “娘,娘,快迴來,哥聽說娘要替害他的壞人還錢,一時想不開,要尋死呐!”


    何舟躲在自家的牆角處,心裏記著他哥的話,若他們娘不管任大寶死活,他看個熱鬧就成,若他們娘接下任大寶鬧出的爛攤子,就說他死了,把他們娘哄騙迴來。


    “這,冤孽!”任氏看一眼任大寶,掉頭便跟著何大用往家裏跑,這些日子鮮哥兒心事重重,飯也用的少,人眼看著清減許多,她本就懸著心,隻好和孩子爹多置辦一些嫁妝好讓自家哥兒開懷一些。


    這會兒聽到鮮哥兒尋死,可謂是魂飛膽喪,什麽也顧不得,轉身便往家裏跑。


    何大用在前,一把推開何鮮的房門,隻見鮮哥兒好好的坐在炕上繡嫁衣,什麽事兒都無。


    “你,你這孩子怎拿這事哄人,待會兒我再同你說。”任氏說著就要走。


    “娘要是真管這個害我至此的爛人,我也不活了。”何鮮一把抽出剪刀,衝著任氏的背影喊道。


    “你,你小小年紀還會要挾人了。”


    任氏心裏氣極,一時擔憂外麵的任大寶再被李大傻這個心狠手黑的下毒手,一時又怕何鮮真有個好歹。


    任氏深吸兩口氣,正欲好好相勸,一扭頭就看到自個的鮮哥兒用冷漠至極的眼神看著自己,任氏怔住,無措的看向丈夫。


    發現丈夫也冷淡看著自己。


    “都逼我,都來逼我!”任氏嘶吼叫道。


    不提屋裏三人的較量,隻說外麵,李大傻看著任氏和何大用轉眼走了個幹淨,看著被他丟掉的劈柴,一時拿不準任氏是掏錢還是不掏錢,扭頭看向村長。


    “且等一會兒。”村長看著地上死狗一樣的任大寶,冷聲道。


    過了約摸半刻鍾,就在李大傻琢磨要麽把任大寶嘴巴裏的布團拿掉,再把人痛揍一頓讓他求饒時,任氏赤紅著雙眼從屋裏衝了出來。


    “要打便打吧,我家沒有錢!”任氏衝李大傻吼道,轉而看著地上髒汙不堪,瘦的隻餘一把骨頭的任大寶。


    “不是大姑不幫你,大姑也沒法子了,鮮哥兒的聘金被你偷去賭坊,現在嫁妝都湊不齊,你以後好自為之吧!”


    任氏說完,再不看任大寶一眼,轉身就踉蹌著走了。


    “嗚,嗚嗚……”


    “砰!”手臂粗的劈柴重重落在任大寶的背脊上,把任大寶的嗚嗚聲打斷在喉頭裏。


    任氏的腳步滯了一瞬,想著哥兒丈夫冷漠把眉眼複又繼續。


    李大傻見任氏果真不管任大寶死活,氣怒之下又踹了兩個窩心腳。


    “行了,別打死了,扔到村子外頭去!”村長喝住李大傻再次舉起劈柴的手。


    “哼,便宜你了。”李大傻把劈柴一扔,冷哼一聲。


    扔是不可能扔的,村裏的漢子見任大寶這麽個樣,都怕碰了他的衣裳別染了病症,隻拿著木棍驅趕。


    任大寶掙紮半天從雪泥裏起身,低垂著頭一步一挪往村子口慢慢行去。


    “大寶,別怨恨你姑,你前段時間把鮮哥兒擄到牛頭山,這事兒好說不好聽,你姑這是怕溝子嶺的謝家知道,哥兒的名譽比啥都重要,這事是你做錯了,你得知道錯在哪兒。”


    眼看著任大寶走入竹林夾道,水三妹這婆娘不知發的哪門子癲,衝著任大寶的背影替任氏辯解。


    村民們雖有些莫名其妙水三妹的這番出頭,但水三妹也不是胡亂編造,鮮哥兒確實是被任大寶擄走,柳繁幾個在牛頭山救迴來的。


    隻當她往日和任氏關係不錯,兩家又離得近,才替任氏解釋幾句。


    人群外的柳榆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怪,同柳山對視一眼,瞥瞥水三妹,柳山卻也是雲山霧罩,衝柳榆搖搖頭。


    柳榆又瞧一眼水三妹,隻見這娘們麵上一片擔憂,並無不妥。


    這就是最大的不妥,柳榆心下憂慮,一時又想不出這娘們耍啥花樣,同柳山交換一下神色,暗暗警惕,決定這兩日盯著點水三妹,省的這娘們攪風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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