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捧著滿手血笑的頗為歡快的水三妹,柳榆總覺不安。


    任大寶被痛揍一頓攆出村子,村人們見再無熱鬧可瞧,三三兩兩的隨口安慰幾句李氏,便就準備散迴家去做午飯。


    “村長,這任大寶是啥時候進得咱們村,也不知在山上那座破泥坯房裏待了多久!”


    有村民好奇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別人尤可,剛被偷雞抽柴的李氏登時便打一個激靈,這麽一雙眼睛盯著自家,隻尋著機會趁人睡著上門偷東西。


    萬幸這任大寶既冷又餓,隻是抽些柴,偷隻雞。


    他日若有人想圖財,乃至於害命呐!


    李氏想到這一層,頓時就急了,這夜裏如何能睡得安穩。


    “村長,咱們村人雖不多,卻也不少,孩子們見天的在村子裏瘋玩,村口也常有人聚著說話幹活,卻無一人見過這任大寶,這,這人到底是從哪兒進得山!”


    不把這事兒弄清楚,她這心別想踏實了!


    “應是從那條山道上上來的!”村長沉思一會兒,道。


    村長說的那條山道正是老獵戶當日開出的道路,本來已經荒廢一些年,前些日子因為找鮮哥兒,道路不太好行,就有村民隨手拿把鐮刀,把長出來的藤蔓枝頭順手割了。


    如今確實通暢許多。


    “村長,能不能把那條山道堵上,這要是有人有樣學樣,可怎麽好。”


    有這條山道橫在那,就仿佛自家夜裏睡覺大開門戶一樣,李氏十分不安。


    不僅李氏不安,住在這片宅的其餘人家也都不安,這次偷的是許家,焉知下次不順手打他們家也一道偷了。


    李大傻家也在這兒,聞言忙點頭,他在碼頭扛包,宴江離這兒不近,李大傻最長的時候能有半個月不迴家,日常家裏就大嘴瓢帶著三個孩子生活。


    一家子婦孺,若碰上心狠手黑的,定然吃大虧。


    這是大事,幾個人也不知幹到何年何月,這會兒人還都沒散去,滿村的人,除了腿腳不好的老人,還有待不住的孩童,能來的基本都在這兒了。


    看著裏三層外三層的村人,村長便發話讓在場的漢子在吃過中飯後都來這兒集合,爭取兩三天把那處山道堵上。


    有些人住的遠,就有些不情願,大冷的天,又正在化雪化凍,在炕上貓冬取暖多好,非得進山踩一腳雪泥。


    “你們誰家不去也行,以後誰家有啥需要村裏出麵的大事,也別來找我,我可支使不動村裏人幫你。”


    村長冷哼一聲,看著想悄悄退走的田富貴,順帶拿話敲打一下不情願的村人。!


    被人說破心思,田富貴十分尷尬,摸摸鼻子:“我迴去拿鐵鍬呐!”


    “哼!”


    村長懶得理他,又交代一聲具體的進山時間,就讓大夥兒散了。


    村長讓每家都出人上山堵山道,阿爺和長生老的老,弱的弱,並不合適,看來隻能自個上了。


    人三三兩兩散去,柳榆正欲找柳山說會話,一扭頭,哪兒還有柳山的影子。


    “大哥,三哥怎不見!”柳榆有些鬱悶。


    “早走了,找你三哥作甚,你要是想知道任大寶那事兒,問我也是一樣。”柳繁拍拍堂弟的肩膀。


    “大哥,任大寶那臉是你們打的嗎!”柳榆沒話找話。


    “不是,我們見著他時,他就這麽一副模樣,你方才也見他那副德行了,打他我都嫌髒了手,倒是你三哥,狠踢了他幾腳,也不知肋骨有沒有踢斷!”


    斷不斷的柳榆也不關心,和柳繁又閑扯說幾句話後,就到了三叔家,揮別柳繁,就剩下一直有些沉默的柳雁。


    “二哥,你怎一直不說話。”柳榆原有些心不在焉,這會兒才發現他二哥好似都沒咋說過話。


    “沒呀,原我出門的時候告訴綠丫和棋哥兒迴來給她們帶兔子,這兩手空空的迴去,我不知怎麽給她倆說。”柳雁撓撓頭,笑起來有些憨氣。


    ”就說昨兒雪太大,兔子嫌冷沒出來,明兒再逮迴來給她倆!”以為出什麽大事,沒想到隻是擔心沒逮到兔子,怕孩子們傷心失望,柳榆瞧一眼轉瞬開懷的柳雁,好笑之餘又有些心酸。


    迴到家,年氏已經和好一團雜麵團,秋日裏曬的芝麻葉也已經泡好,隻等著柳榆迴來就能做飯。


    下雪不冷化雪冷,太陽暖烘烘的灑在院裏,屋簷下滴滴答答的滴著水珠,院中的殘雪昨兒就化完了,凍土被太陽曬化,一片濕滑泥濘,照這情形看,再有兩日,院裏就能幹爽起來。


    至於田間山上的積雪,沒有幾天功夫化不幹淨,不過也不當緊,橫豎也沒誰見天的下地上山,慢慢融化便是。


    這大半日的折騰,時辰已經不早,柳榆同三人打了招唿,便進了灶房。


    舀了三瓢半水倒在外鍋,又從鹽罐子裏捏了鹽,一起丟下,年氏放下手中正在刻的門錢子,過來灶房燒火。


    把泡好的芝麻葉用水淘洗幾遍,把裏麵曬製時候沾的灰塵都洗掉,水沁冷,柳榆快速淘幹淨,使勁攥幹水分,比拳頭略小的一團。


    細細的芝麻葉切碎,再滴幾滴香油,拿筷子仔細拌勻,香味便已經出來了。


    麵團醒的特別順滑,案板上灑上麵,拿過擀麵杖,不多會兒一張大麵片就擀了出來。


    年氏今兒和的麵是麥麵摻和的豆麵,雜麵須得切的細細的才能裹著水,麵湯才粘稠好吃。


    切好麵條,鍋裏的水已經燒的大滾,柳榆把還疊著的麵條那麽一抖,麵條雖細,卻也根根順滑,反手放進滾水裏,瞬間就壓平了鍋裏的小浪花。


    不多會兒鍋邊冒起泡泡,柳榆把拌著香油的碎芝麻葉沿鍋邊均勻丟下,又把年氏提前洗好的蔥切成蔥花。


    鍋內再次大開前,一股腦丟進去拿勺子從鍋底來迴推,臨出鍋的時候又放入小半勺的豬油。


    不必嚐,隻聞味兒就覺著香。


    柳榆盛好麵,喊屋裏縫衣裳的長生還有刻門前子的柳福生洗手吃飯。


    灶房有了煙火,也驅散了寒氣,幾人也不麻煩,支了桌子在鍋灶邊,端起碗吃起飯來。


    芝麻葉有些微的苦,很好的中和了豆麵的豆腥味,反倒變成另一種令人欲罷不能的滋味。


    柳榆吃了一碗才稍稍停下,又盛一碗端在手裏,開始把今兒半上午發生的事兒簡要說一遍。


    待聽到任大寶被趕出村子,年氏長舒一口氣:“這樣的人活著也是禍害,這恁冷的天,帶著一身傷,也沒容身的地方,不說餓死,太陽一下山,凍也能給他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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