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扁舟,由南向北,迴到了和州,給趙讚送去了希望。


    曆經半年的“招降”曆練,加上韓熙載官位、聲望以及能說會道的buff,談判過程中,江北使者很開心、很幸福,一個勁的點頭,笑靨如花。


    在韓熙載發動“忽悠攻勢”的同時,來自南唐的另一位大忽悠,可愛的佛法高僧覺悟,也等來了心心念念之人。


    吳越不大,即便是所謂“全盛時期”,也隻有十三州之地,且多數“州”的麵積也不大,如秀州、衢州隻不過是四縣之地,總人口55萬戶,差不多是南唐的十分之一。


    在這種背景下,沈承禮想要不知道“南唐高僧”的大名,都很難。


    更何況,陳覺獻計、覺悟打窩,專門釣的就是沈承禮這條大魚。


    九月初四,蘇州城內,開元寺中,一場聲勢浩大的超度祈福佛會拉開了序幕,為期三天。


    聲勢浩大到什麽程度呢?覺悟在這場佛會當中,都有點不夠看了,錢俶親自禮遇過的高僧一共十位,其中義寂、慧明、普岸、永安、德韶(真叫這名字)五位都到場,“流亡吳越”的南唐高僧,聚集了上百位。


    同時,這場佛會在“鈔能力”的運作下,也成為了各大寺廟的聯誼活動,僅杭州派遣到蘇州的寺院主持,就達到了二十個,像什麽青蓮寺、潮鳴寺、七寶寺、長命寺、悟空寺(也是真叫著名字)等,紛紛來“蹭流量”。


    無數對佛教虔誠的達官貴人、居士、信眾,以瘋狂的精神狀態,向開元寺聚集。


    一時間,蘇州城變得無比熱鬧,就像“旅遊黃金周”一樣,酒肆、茶樓、客棧的生意好到爆棚。


    在“崇佛”這件事情上,吳越人是認真的。


    最關鍵的是,這場佛會的主題太好了,它提供了一個宏大的社會文化敘事情境,不再圍繞著個人的升官發財、求子祈福展開,而是為了天下太平,為了江北戰場上無數死傷的老百姓舉辦。


    諷刺的是,衣著華貴的人們,拋灑了無數的金錢,向著銅澆鐵鑄、鑲金嵌銀的佛像,為江北老百姓“虔誠祈禱”的同時,幾十萬災民嗷嗷待哺。


    沈承禮一眾,在四日當晚,就見到了傳說中的覺悟,他不是一個人,隨行的還有兩人,一個叫吳程,一個叫王子惟。


    能夠與野心家做朋友的,通常也是野心家。


    沈承禮是吳越朝廷中的“鷹派”,這兩個人,自然也不是屬鴿子的。


    吳程,字正臣,士族子弟出身,現任東府越州諸軍節度。


    王子惟,字秉章,時任建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尉。


    三人當中,吳程年紀最大,已經68歲了,他與沈承禮一樣,都侍奉了吳越“三代五王”,相比之下,王子惟算是“小年輕”,不過三十出頭的年齡,吳程是他的伯樂與老領導。


    按照常理說,像吳程這樣的人,已經接近杖國之年,早已經兒孫滿堂,該享清福了,不應該同沈承禮攪和在一起。


    可現實往往是玄幻的,在某種程度上,吳程想要趁亂渡江、謀定江北,甚至開疆擴土、一統天下的心願,比沈承禮還要強烈。


    原因在於他“晚節不保”的痛苦經曆。


    吳程前半生可謂順風順水,從一個小小的校書郎,一路升遷,在乾佑三年(公元950年)就坐上了吳越丞相的寶座。


    期間,發生了南唐與吳越的“福州之戰”,正是在這一場戰爭中,奠定了吳程的重要地位。


    《十國春秋·吳越忠懿王世家·卷八十一》記載:乾佑三年春二月庚寅,唐永安軍留後查文徽至福州,知威武軍吳程、指揮使潘審燔令閩人詐降,遂生擒文徽及唐行軍判官楊文憲等三十餘人於城下。


    沒錯,南唐曆史上比較羞恥的一幕戲,“查文徽被俘”,就是由吳程擔任總導演。


    如果這個時候,吳程急流勇退,估計能夠成為吳越曆史上傳說級別的戰神人物,然後,顯德三年(公元956年)後周世宗郭榮發動“三打南唐”之際,吳程主動請纓,配合後周,結果在常州一戰中,被林仁肇揍得屁滾尿流。


    錢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如果是吳越和南唐打仗,敗了就敗了,可作為後周的小弟,竟然讓大哥損兵折將,這是不能原諒的。


    處罰結果是,所有官職、一擼到底!


    就這麽狠。


    不過,吳程遭受如此待遇,他是不敢怨恨吳越錢俶的,能夠做到一國宰相的位置,對政治操弄有著清晰的理解,他知道這是做樣子給後周看,風波平息之後,錢俶也恢複了吳程一些官職。


    然而,卻不複往日榮光。


    恨意就這樣在吳程心裏紮根,夜深人靜,拿著寶劍在花園裏揮舞,痛罵後周、詛咒郭榮。


    ……


    後院禪堂,覺悟一臉莊嚴法相,頗有當年“小長老”的風範。


    “沈轄使,兩位大人,點名要見小僧,有何指教?”


    覺悟架子端的很足、很高,越是顯得深不可測,對方也就越崇拜自己。


    沈承禮牽頭,雙手合十:“高僧來到蘇州已久,在下心生欽慕,早欲拜見,隻是緣分淺薄,如今正臣公與王小友一同前來,打擾禪師清靜了。”


    聽話聽音,從沈承禮的話語中,覺悟意識到,麵前的老者,身份絕對不一般。


    “三位謬讚了,在下道行尚淺,幸得名師提點,隻為佛前誦經、普度眾生。”


    “是,是,聽說,高僧是從大相國寺來到吳越的?”


    覺悟眼眸一動,這個沈承禮,如此心急嗎?這就單刀直入了,你急,我不急,先打兩圈太極拳。


    “小僧祖籍江南,曾在唐國濟安寺為主持。”


    沈承禮耐住性子,說道:“原來高僧與在下,近在咫尺,之前不得拜見,實在是遺憾。”


    覺悟知道,這是客氣話,之前的話,他肯定沒聽過自己的名字。


    “此乃佛祖安排,小僧前往相國寺拜見名師,誰知迴到江南,唉……幸虧吳越乃地上佛國,方才有一席之地棲身。”


    沈承禮機敏的抓住話頭,說道:“大相國寺乃天下禪宗寶刹之首,遠在汴梁,想必高僧往返一路,見聞不少吧。”


    “沈轄使所言極是,中原風土,與江南風物大有不同。隻不過,中原之事,實在是不忍直視。”


    終於切到正題了!


    未等到沈承禮發問,一邊的吳程開口了:“覺悟禪師,言下之意,是指中原戰事嗎?”


    覺悟麵露悲戚,說道:“佛祖見憐!何止中原,近在淮南地麵,也是生靈塗炭、哀鴻遍野,此番佛會,也由此而來。”


    吳程又雙手合十,說道:“禪師慈悲,聞聽禪師對眾人講過,大周叛將趙匡胤聲勢浩大,意圖改朝換代,可否屬實?在下願聞其詳。”


    覺悟正襟危坐,擺出一副老奶奶給小孫子講“老狼吃小孩”的架勢——


    “阿彌陀佛,因果輪迴,天命如此,依小僧看來,大周國祚已經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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