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瞳孔同時一縮,默契地沒發出任何聲響來。


    徐大福緊接著低下頭去,任由身後人推著他往前走。


    上次見到周時寧時,他才三四歲大。


    他之所以能打個照麵就認出來,還要歸功於老友的基因強大。


    孫輩都和老友或多或少相似之處。


    不過,令他疑惑的是,老二為何身坐輪椅,江淮侄子又在何處?


    大隊長走在前方開路,最外圍還跟著村裏幹部,在維護著現場秩序。


    護衛隊成員個個挺直了腰板,精神抖擻地走在中間。


    村民們從大隊長等人出了大隊部時,視線全都被吸引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徐大福等人身上打轉。


    村民們統一跟在大隊長一眾人後麵,交頭接耳的聲音,從隊頭到隊尾,有起有伏地在空氣中流傳。


    周時念推著二哥走在最前麵,大哥緊跟在身側。


    旁邊就三隊長陳平,特意給他們三兄妹留下了一個視野廣的好位置。


    周時寧感激地看了一眼三隊長。


    三隊長擺了擺手,示意沒事,順手而為。


    周時寧點頭記下了,隨後把注意力放在前麵。


    周時念此刻也在打量著初次見麵的徐爺爺和他的家人。


    徐爺爺身上的衣服,褶皺很多但勝在幹淨,上麵沒有灰塵,沒有血跡。


    整個人的臉色雖然蒼白,但不至於無力,也沒有像她看過的小說裏,那些被下放的大人物一樣削瘦。


    應當是提前有了準備,沒受什麽苦頭,但語言諷刺是逃不了的。


    環境使然,落井下石的小人,哪哪都是。


    邁開的步伐也沒有虛弱到極致,頂多是連續幾日不曾吃飽過,顯得有些許漂浮,吃三頓飽飯就養過來了。


    對比徐大福,那個走在他身後半步的婦人的情況,就顯得嚴重多了。


    從側麵看,雙眼眼周烏黑,眼皮下拉,眼底充滿了疲憊與絕望。


    雙頰兩側微凹,嘴唇泛白沒有一絲血色。


    走路時身子有些搖晃,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往前進。


    隻有右側握著的孩童的手,用了力氣,帶有一絲生息。


    周時念挪開視線,她敢肯定,這是一位溺愛孫子的老太太。


    她自己之所以如此糟糕,是因為他把他的口糧以及飲用水,全部都節省下來給那個孩子了。


    還未交談相處,其他品性不明,周時念未多做評價。


    那個孩子因被奶奶護著,狀態倒是很好,除了有些慌亂,被嚇到了之外,一切都好,和村中孩子並無不同。


    再看另一位女同誌,應該就是大隊長說的徐大福的小女兒吧。


    頭發雖油但很整潔,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偶爾有幾根炸開的發絲在辮子上飄蕩。


    五官長的偏秀氣一些,類似於小家碧玉型。


    右眼旁一顆淚痣,點出了幾絲嬌俏氣質來,笑起來定是一位讓人心生好感的佳人。


    鼻峰高挺,抿著嘴巴,目光無神地往前走。


    臉上塗滿了黑黑的牆灰,就連脖子上也是。


    周時念在心底感歎下女子的聰明之處。


    無力反抗時,扮醜保身是上上之策。


    十分鍾後,眾人來到牛棚旁小院處。


    大隊長看到大門處沒有門,眉頭一皺,又很快舒展開。


    探腳往裏進,兩條小路延伸向正屋和茅草棚子。


    屋裏的地麵很幹淨,一看就是打掃過。


    大隊長轉身之際,從倒塌的牆壁處,望了一眼周時寧兄妹。


    仨孩子挺有主意的,看來他不用太操心了。


    護衛隊成員們進了院子,留有兩人守在門口。


    村民們被隔在門外,從縫隙處往裏看。


    “哎你們看,這裏麵怎麽這麽幹淨,像被人提前收拾過一樣。”


    一人站位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裏麵的情景,不由得發出聲來。


    周圍幾人聽到這麽說,爭先恐後的往那個人的位置擠了擠。


    “哎呦,還真是啊。”


    “是誰…”


    啪—


    “你們笨呐,肯定是周家那三孩子唄。”


    周時寧和周時念都聽到了他們的話,統一選擇充耳不聞。


    屋裏,護衛隊隊長也發出了類似疑問。


    “錢大隊長,這裏的衛生,應該就是你說的那三個孩子做的吧。”


    大隊長麵上堆了一個笑,抬頭望了望屋頂,隨後點了點頭。


    “是啊,李隊長,這仨孩子從小在我眼前長大,為人品性那是沒得說的。


    他們家長輩都因為保護村裏的黃牛,不幸犧牲了。


    三孩子從小相依為命,相互扶持著長大,從來沒幹過啥壞事。”


    李隊長聽到大隊長的長篇大論,忽然一笑,拍了拍大隊長。


    “錢大隊長,你的報告我也看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


    上級既然把徐大福安排到你們大隊了,就什麽都調查清楚了。


    不用這麽緊張,也記得和那三個孩子說說。


    沒啥事,別擔憂受怕的,往後關係遠著點就行。”


    “哎,好。”


    李隊長兩間房都轉了一圈。


    屋裏很幹淨不漏風漏雨,卻沒有多餘的擺設,倒也算得上是“勞動改造”的標準了。


    院子裏更是一眼到頭,枯萎的雜草還在地上匍匐著,即兩道院牆,倒了一大半,旁邊就是牛棚和豬圈。


    李隊長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用手墊著寫了幾行字。


    遞給大隊長簽了字之後才收了起來。


    “行了,既然已經把人送到了,那我們就走了。


    他們往後的工作就按照之前說好的來就行。”


    “哎,我知道,記著了。”


    大隊長和李隊長邊說邊往門口走。出了門,李隊長語言婉拒了大隊長說要送送他們的好意。


    帶領著護衛隊成員們離開了。


    大隊長聽著耳邊來自村民們絮絮叨叨的聲音,隻覺得一陣厭煩。


    “行了行了,都迴家歇著吧,看都看過了,還在這幹嘛?


    都散了散了。”


    大隊長都發話了,村民們隻能悻悻地陸續迴家了。


    這裏臭氣熏天,若不是好奇,他們才不想來呢。


    周時寧轉動輪椅,輕聲對大哥妹妹說:


    “我們也先迴去吧,晚些時候再說。”


    周時念也是這般想的,利索地給二哥的輪椅轉了個方向,朝向迴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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