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村民們都走完了,大隊長交待一隊長到大隊糧倉裏支一些糧食,暫時先借給徐大福一家糊口。


    屋裏啥啥也沒有,總不能把人餓死。


    之後大手一揮讓大隊部的幹部們也暫時先迴去處理公務。


    他留下來和徐大福談談話。


    大隊長轉身迴了院裏。


    徐大福一家都坐在炕上,小聲說著什麽。


    見到大隊長進來,又都站了起來。


    “你們不用緊張,那個…徐叔…”


    徐大福聽到大隊長稱唿他徐叔,恍若隔世,以前那個少年長到了中年,還似以前一般,頗懂禮貌,做人做事都留一線,進退得當。


    徐大福會心一笑,開口道:


    “大隊長,如今人事可都要分開。


    叫我徐同誌就好。”


    大隊長瞧著眼前鬢邊布滿白絲的老人,心底皆是惋惜,本該頤養天年的時候。


    隻能說是天意弄人…


    “行,那我就叫您徐同誌了。”


    徐大福點頭,大隊長接著說:


    “有幾句話,我想和您聊聊,咱們換個地方。”


    徐大福渾濁的眼底閃過一抹了然,抬腳往另一間房子走去。


    大隊長對徐嬸點了點頭,跟在徐大福身後。


    “說吧,是時安和時寧兄弟倆的事嗎?”


    徐大福率先發問,大隊長也直奔主題了。


    “徐同誌,江淮夫婦暫您離開山溝村後,又添了一個小女兒。


    就是時寧身後的那個,您已經看到了。”


    徐大福迴憶了一下,是一個漂亮又張揚的女孩子,長得很像娟子。


    “周叔和江淮夫妻在八年前都沒了。


    周家隻有她們兄妹三人了。


    日子過的也很不容易。


    如今您落難重新迴到山溝村,他們是好孩子,肯定會替他們爺爺照顧您的。


    但您應該也明白,村裏啥都不多,就背後編排人的人多。


    還有就是,雖然我往公社打了報備,但上麵有人整您。


    恐怕也會因此去針對那三個孩子。


    我希望您能勸一下時寧和您家人。”


    徐大福麵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很難以接受,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悲傷。


    剛剛大隊長和李隊長的談話,他也聽到了。


    他隻以為是年紀大了,聽岔了。


    沒想到竟是真的,徐大福原本還算挺直的背,仿佛低了1度。


    “我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麽做?


    我不會把他們兄妹牽扯進來的。”


    徐大福哽咽著說完,順著牆邊蹲了下來。


    大隊長急忙去扶,徐大福都70多歲了,他真怕蹲下去就站不起來了。


    徐大福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他的年紀雖然擺在這,但他老年生活不錯,年輕時候的底子還在,平常又有鍛煉,身子還算硬朗。


    要不然也不會安然無恙地挺過前段時間。


    大隊長也跟著蹲下,講了一些村裏之前發生過的事。


    大約半小時後,一隊長拎著一袋糧食走了進來。


    “大隊長這是份額內的糧食,50斤紅薯,40斤土豆,還有高粱玉米麵十斤。”


    大隊長接了過來,轉手放在牆邊。


    “徐同誌,這是一百斤糧食,先吃著 。”


    徐大福伸手拽了一把大隊長,借著力站起來。


    “謝謝大隊長。”


    “好好改造。”大隊長最終還是不忍說出太過分的話。


    一隊長也很有眼色的先走了一步。


    大隊長臨走之際,低聲說了句。


    “徐叔,家裏缺啥了,來家說聲。”


    隨即大步離開了徐家。


    徐大福目送兩人離開,頹然地進了屋。


    “徐柳葉,去把外間牆邊的糧食拖進來。”


    被喊到名字的徐柳葉,繃著嘴巴走了出去,雙手拉著100斤糧食。


    徐王氏聽到有糧食,眉宇間的鬱氣消失了不少。


    急忙鬆開孫子的手,去幫了把手。


    迫不及待的打開糧食袋,看到都是一些粗糧,不免有些失望。


    “這點糧食,怎麽過冬啊,是要餓我們嗎?”


    徐王氏說著說著,又抹起了眼淚,小心地將糧食放在炕邊。


    徐大福聽到老妻的抽泣聲,開口寬慰道:


    “冬天活動少,省著點吃吧。


    看顧豬牛,也有工分拿,到時候就能到大隊糧倉借糧。


    總不會比來的路上還難過。”


    徐王氏擦掉眼淚,點了點頭,餘光掃到角落裏的徐柳葉。


    重重的歎了口氣,都是她的錯,是他太嬌慣女兒了。


    啥話都往外說,連累了一家人都受苦受難。


    想著,眼眶裏的熱淚更加的洶湧了。


    徐柳葉感受到她娘怨她的眼神,


    委屈地蹙起了眉頭,緊咬下唇,一副泫然淚泣的模樣。


    磨磨蹭蹭地往徐大福的身體靠去。


    “爹娘,你們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故意套我的話,我一時心急,才口不擇言的。”


    徐王氏扭過頭去,擦掉麵上眼淚,準備要是徐大福發怒,她好攔著一點。


    畢竟是自己寵了半輩子的女兒,雖做錯了事,但還是聽不得她哭。


    徐大福抬手,徐柳葉嚇得肩膀一縮,眼睛一閉。


    沒想到落下來的不是巴掌,而是安撫。


    “爹不生氣了,這事也不全是你的錯。


    爹自己得罪了不少人,也擋了不少人的路。


    你的那一句話隻是一個借口罷了。


    現在我們家沒有人員傷亡,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好了,都別哭了,把被子鋪上,好好歇歇吧。”


    徐柳葉抽噎著點頭,脫掉鞋子簡單拍了一下炕上新落的塵灰。


    解開繩子將兩床破舊到露著棉絮的被子,平鋪在炕上。


    徐王氏將剩下雜七雜八的東西拿到房間角落裏放著。


    等以後把桌椅櫃箱什麽都湊活齊了,再進行一一歸類。


    簡單收拾好之後,徐王氏抱著孫子徐懷成,靠牆坐著。


    “懷城他爺,剛剛大隊長說什麽了,周家那兩孩子怎麽樣了。”


    提起這個,徐大福低聲把大隊長講的話,又敘述了一遍。


    “總之,咱們不能連累到那仨孩子。”


    徐大福說完,徐王氏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周老弟,江淮和娟子多好的人啊,怎麽會這樣呢。


    這麽多年,也不知道那三孩子咋過的。


    之前說了你多少遍?讓你給周老弟寄封信,你就不寄,現在好了吧,天人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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