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並沒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動作,說出的話意思也十分明顯。


    袁閏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正有自己和藤蔓們都無法與之抗衡的存在向這邊趕來。


    而這層意思下更深層的含義則是:空元思和盛衍沒能敵過那位降臨到這裏的神使,他們很現在很可能已經兇多吉少。


    意識到這一點讓袁閏有一個瞬間眼前的一黑,但很快他又勉強壓下自己震蕩的心緒,深吸一口氣抬起了頭。


    對麵的少女有著格外敏銳的探查力,沒有再繼續那些沒什麽作用的辱罵,而是用慘白的眼睛緊盯著袁閏,讓他在抬頭的瞬間就對上了自己的眼睛。


    “哎呀,我好像忘記告訴你了。”


    少女咧開自己張滿尖利牙齒的嘴巴,笑得格外猙獰,口腔深處有隱約的灰白色一閃而過:


    “神使大人可不是你們這群臭蟲能夠傷害到的。”


    “那兩個垃圾能拖住神使大人腳步,也隻是因為……”


    她的嘴巴在笑,蒼白的眼睛卻沒有一點笑意,陰鷙的目光死死盯著袁閏:


    “你們這群垃圾真的惹怒神明了。”


    與那雙眼睛對視,袁閏再次感受到了眩暈。


    不過好在有天上源源不斷的雨水澆臉上,在短暫的恍神之後他重新清醒了過來。


    清醒過來之後,袁閏總算是漲了點教訓沒有再去看那雙慘白的眼睛,而是抬頭看了眼天空。


    散發著怪異光芒,有著奇特顏色的雲層還在翻滾,但似乎不再那麽厚重。


    黑框眼鏡並沒有因為雨水模糊了鏡片失去自己的功能,還在持續發揮作用。


    袁閏眯著眼睛看向天空,隱約看到雲層中心有一個巨大的,繭一樣的存在。


    不知為何,他有些晃蕩的心突然就落了地。


    對了,空元思說自己還在天上。


    他下意識便覺得那個被層層詭異霧氣包裹的繭裏就是空元思。


    而且,


    袁閏忽然想起來了,


    自己之前被那雙白眼珠子看著的時候一直都是在雨水中的,但那時源源不斷的雨水澆在他身上卻是一點作用都沒有起到過的。


    這其中固然也有神使比起這些浮雕要更強大的原因,但袁閏也不覺得它們之間的差距會這麽明顯。


    如果真的差這麽多的話,那自己最開始就不應該陷入和之前幾乎一模一樣的境地。


    所以……


    “你在幹什麽!你以為就靠這麽點時間就能找到生路嗎?”


    少女因為袁閏完全無視了自己的舉動又變得有些惱怒。


    “你逃不出去的,你們這群背叛者都要死在這裏!”


    袁閏最後看了一眼雲層中那個巨大的繭,避開少女的眼睛看向她。


    他伸出食指推了推黑框眼鏡:“不,我並沒有準備逃走。


    他又一次露出了那個有些憨厚的笑:“也沒有打算躲在外麵。”


    麵目猙獰的少女明顯因為他的迴答有了片刻的怔愣。


    袁閏向前走去,藤蔓們纏繞在他身上,為他編織出一套粉色的有些滑稽的鎧甲。


    “正如你所說的,”


    袁閏握住了一根伸到自己手邊的藤蔓,


    “我們極其弱小,哪怕不是末世,也可能會因為病痛和意外輕易死去。”


    那根藤蔓在雨水中迅速生長出更多枝條,在他手中變成了一根有些怪異的像是狼牙棒的武器。


    “我們總是那麽貪心,最先是渴望能活下來,等到生命有了保障就又開始期望能得到更多,”


    袁閏繼續向前走著,那個滿臉猙獰的少女也在這時看著袁閏身後的方向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我們的欲望源源不斷,無法填滿。”


    袁閏帶著身上的藤蔓邁過了那條界限,揮動手中的狼牙棒砸向那個有著六對巨大翅膀的少女。


    少女被他砸倒在地,滿臉不可置信。


    “我們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是庸庸碌碌,平淡乏味。”


    狼牙棒裹挾著雨水狠狠砸在少女的臉上,藤蔓們化成尖刺紮進了她的眼眶。


    “在巨大的災難麵前,我們卑微渺小如螻蟻。”


    少女身後的那些非人怪物們也終於在此時反應過來,紛紛拋棄了人類的形象張牙舞爪咆哮著衝向了袁閏。


    袁閏沒有抬頭,揮動狼牙棒,用盡力氣砸在了少女喉嚨上。


    “我們無知又盲目,在最後將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


    有更多的藤蔓從不遠處湧來,它們不斷生長著,越過了那條因為恐懼而無法突破的界限,為他阻擋下了那些猙獰的怪物。


    狼牙棒上的藤蔓紮穿了少女的喉嚨,也將她喉嚨深處,隱藏在層層利齒下的眼珠徹底搗碎。


    “可是正是因為我們的欲求無法滿足,我們才從最開始的茹毛飲血走到了現在。”


    袁閏站起身,看向失去了這些浮雕後變得不再那麽讓人畏懼的教堂。


    “我們有無盡的欲求,卻也懂得知足常樂。”


    “你們口口聲聲說著什麽神明慷慨,神明仁慈”


    “轉頭就對我們叫著螻蟻,臭蟲,垃圾”


    藤蔓們被那些浮雕撕碎,又有更多的藤蔓在不間斷的雨水滋養中生長出新的枝條。


    “你們不斷給我們洗腦,將我們放在無法逃離的監獄,將淬滿了毒藥的誘惑和死亡放在我們麵前讓我們去選!”


    袁閏拎起狼牙棒衝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變成了怪物的浮雕。


    “我們不願意選,想要逃離,就說這是背叛。”


    當最後一個浮雕在源源不斷的藤蔓中消失,教堂的大門也在他們麵前緩緩打開。


    “既然神明真的慷慨又仁慈,那為什麽會有這種狗屁規定?”


    “為什麽不願意信仰就是你們口中的褻瀆神明?”


    “為什麽你們這些信徒會變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大門徹底敞開,露出了教堂中精致華美的內裏。


    高大的神像依舊站在祭台上方,輪廓完美的臉上是一張緊緊閉合著的嘴唇。


    刺眼的陽光透過神像後的彩色玻璃照進教堂中,也毫不吝嗇地落在教堂外的袁閏和藤蔓們身上。


    袁閏在教堂門口站定,衝最中央的神像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


    “信你個頭的狗屁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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