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區牢房被汙染填滿之後。


    在經曆了幾近讓空元思麻木的,觸須折斷的痛楚之後,因為外界和內部的共同努力,那些透明的小窗終於被破開。


    不斷湧進盛衍體內的汙染找到了更吸引自己的歸宿,而被分散在各個牢房的怪物們也察覺到了吸引著自己的同伴。


    那些濃霧般翻滾著的物質混合著人類的麵孔和肢體輕鬆穿過小小的窗口,在最中心的牢房中聚合到了一起。


    因為特殊的身份和能力,盛衍被這些物質排斥開去。


    而在盛衍被怪物們嫌棄著躲開的同時,不具備盛衍的特殊能力,本身也已經被異化了大半的空元思則很快被這些找到了同類的怪物們吞沒。


    對此,他也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但當被那些怪異的物質包裹住漸漸吞沒了一部分之後,空元思就因為眼前忽然開始扭曲的畫麵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脫離自己的掌控。


    在取出長劍道具的時候,他終於想起來自己長時間反複橫跳的精神值,點開麵板想查看,卻發現自己的個人狀態一欄所有的字符都變成了一堆亂碼。


    同時他眼前也再次被係統氣急敗壞般的彈窗填滿


    【警告!玩家狀態異常!】


    【警告!玩家精神值異常!】


    【警告!玩家……異常!】


    【警告!若副本結束玩家持續異常,係統將無法將玩家抽離!】


    這些彈窗出現的同時,空元思還在被身後的物質拉扯著向著更深處墜去,而盛衍也從失去意識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感受著大腦昏沉的眩暈,不斷迴想著已知的信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空元思已經決定了應對的方法。


    ——


    盛衍剛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看到的就是那個自稱是來營救自己的瘦弱青年被翻滾著扭曲肢體的怪物包裹即將被吞沒的畫麵。


    青年在一片扭曲的肢體中衝他笑著,蒼白的手握在一把看上去格外華麗的長劍劍鞘尾端,將劍柄送到了盛衍的麵前。


    盛衍下意識握住了劍柄,不等他再有其他動作,空元思就和劍鞘一起被那些翻滾的物質完全吞沒。


    哪怕在這之前就已經被告知了這是計劃中的一環,在看到空元思被吞沒的那個瞬間,盛衍卻還是無法控製地感受到了從空蕩的胸膛傳來的劇烈痛楚。


    耳邊怪物中扭曲麵孔的痛苦哀嚎被一陣又一陣耳鳴聲遮蓋,他難以忍受地捂住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冰冷的手和額頭的灼熱相碰,皮膚下的經絡快速跳動著,像是他消失的心髒也正因為未知的痛苦在無法抑製地震顫。


    這突如其來的痛楚像是有什麽在他的腦中衝擊著,也讓盛衍不受控製迴想起空元思和自己的對話。


    那會他剛將自己知道的關於監獄關於真神關於神使的信息抖了個幹淨,而空元思則是在這之後思索著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才有些不太順暢地開口。


    他說:“並不隻是因為你能消除汙染他們才這麽執著地要抓你。”


    他說:“這個監獄本來就是不應該存在的,或者說,真神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


    他說:“就是因為他們出現了,所以你才到了這裏。”


    他說:“隻有監獄消失,真神消失,這個世界才能恢複正常。”


    說到這裏的時候,一直在透過小窗觀察著隔壁牢房中翻滾的怪物們的空元思才將視線轉向盛衍


    他眼中像是吸納了那些從小窗映進來的怪異光亮,帶著讓盛衍有些難以招架的熾熱。


    他說:“隻有這樣,你才能從這裏離開。”


    ——


    藤蔓空元思將袁閏甩出去的瞬間,自己也被瞬移出現在身前的高壯侍者一拳打散。


    遍布腳下地麵還在不斷汲取著雨水生長的粉色藤蔓也像是察覺到了危險,不安地退開。


    高壯侍者睜著一雙不知何時變得和純白侍者一樣的眼睛,每一滴雨水落在他臉上都像是硫酸腐蝕著他的皮膚,發出滋滋的聲音。


    但這看似恐怖的傷害卻沒有讓他的動作有任何停頓。


    犯人們用以活動的地麵被雨水浸透變得有些泥濘。


    暗色的藤蔓分散在泥濘中有氣無力地扭動著想要聚合,卻在剛有了一定的形狀之後又被走上前的高壯侍者一腳踩住。


    藤蔓們發出一點細微的痛苦呻吟,像是無力抵抗麵前身形高壯的侍者,沒了動作。


    高壯侍者這時才低頭看向腳下,一雙眼睛明明是再純粹不過的白色卻充斥無盡的讓人膽寒的厭惡。


    他張口,從喉嚨更深處像發出了是由無數樂器共同鳴響的聲音:


    “你是個什麽東西?”


    這聲音空元思並不陌生——


    是在前一晚典獄長被他穿透了眼睛之後用一個字就壓製了全場的那個聲音。


    也是在這個副本之外的,被提起過許多次卻從未真正完整出現過的,據說能力僅次於真神的神使的聲音。


    高壯侍者的皮囊在不間斷的雨水腐蝕下,露出內裏湧動著的黑色膿水,純白的眼珠鑲嵌在艱難固定成人類頭部形狀的膿水中,看起來比起藤蔓們倒是更像個怪物。


    藤蔓們在這個怪物的腳下無力地抽搐了一下,看起來是無力給出迴應。


    而天空中雲層的翻滾似乎也在這時變得更加快速,那些扭曲的人類麵孔出現地更多,哀鳴的雷聲也更大了。


    借著高壯侍者的身體進入了監獄副本中的神使似有所感,仰頭看向天空。


    其實從外麵看上去完全就是兩顆純白色的眼珠被黑色的膿水推動著到了頭頂。


    兩顆看不出正反的眼珠直直朝著天空,半晌,神使若有所思的聲音才從幾乎隻剩下了膿水的高壯侍者身體伸出傳出:


    “這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這個聲音透過雨聲,穿過怪物形成的雲層,傳進了被奇特物質包裹著的空元思的耳中。


    還在不斷向下播撒雨水的雲層深處,泛著奇異色彩的,霧氣一般,卻又比霧氣更粘稠的怪異物質在最中心將空元思包裹成了一個由雲霧織就的繭。


    而在這個“繭”內,更粘稠的霧氣在空元思蒼白的皮膚上湧動著,像是鑽進了皮膚之下,又像是在從這些皮膚內吸吮著什麽。


    在雲層之下,藤蔓空元思被破壞散落一地之後,他這時才重新在這個奇異的空間中睜開了眼睛。


    那是和神使截然相反的純黑色眼睛。


    哪怕是隔著屏幕與之對視,都足以讓心智不夠堅定的玩家掉上好幾點精神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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