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隨窗灌入臥房。


    空盯著山行麵色不善,“鷹妖,誰讓你又來這裏的?”


    藍懷塵變作狐狸急忙往雲卿懷裏身上鑽,“我、我感受到上古神獸的力量了!”


    白澤笑嘻嘻搶過藍懷塵拎起打量,“喲,懷孕的公狐狸,真是少見。”


    雲卿急忙挪動要下床,喝道:“還給我!”


    白澤在白狐狸頭上摸一把,心道好軟的皮毛,忙笑著遞還給雲卿,“好好!還你!”


    山行揚揚下巴,“麗妃娘娘要見雲卿,與我無關。”


    雲卿捏住藍懷塵的耳朵撫摸,同空帶著央求意味言說:“他有著身孕,空,你就看在他腹中孩子的麵子上放過他吧。”


    白澤坐到床沿,伸手要摸藍懷塵沒藏起來的大尾巴,被雲卿推一把直接跌倒摔在地上,“少在我麵前晃悠,有多遠滾多遠。”


    “誒你!”白澤拍拍身上的灰,恨恨轉身離開,不就捏兩下他腿嗎,至於生這麽大氣?


    白澤離開,山行走近坐下自顧將帶來的糕點遞到雲卿嘴邊,並不看生氣惱怒的空一眼。


    見藍懷塵越發過分要往雲卿衣服裏鑽,山行揪住對方後頸,哼道:“差不多得了。”


    雲卿伸手拍掉山行的手,躲開嘴邊糕點,“我剛睡醒吃不下,你走遠些,別犯渾。”


    說著他迴頭朝空笑笑,“你別生氣,他們過會就走。”


    空湊近盯著他懷裏的白狐狸,“麗妃娘娘?禍國妖妃?就他?”


    “我怎麽了?”藍懷塵探出頭齜牙,“少瞧不起妖!”


    “年齡挺大修為蠻差、功德半淺罪孽深重,一個狐靈也配禍國殃民?”空屏息後退兩步,心道這屋子真不能要了。


    這滿是奚落嫌棄的話說得雲卿也跟著藍懷塵難為情,山行站在床尾差點沒笑出來,早說讓白狐狸好好修煉,萬不肯聽,活該被道士瞧不起。


    雲卿急忙捂住藍懷塵耳朵,支吾為懷中狐狸開脫:“麗妃他一身修為全在皮毛之上,所以瞧著是沒用了些,但他除了好色沒別的缺點,真的!”


    空不置可否,瞧著雲卿微微敞開的衣領垂下眼,“大人,快些將他們送走吧,這、氣味實在熏人。”


    “噢好。”雲卿暗暗歎息,看著空頭也不迴逃似的離開,滿臉疑惑問山行:“真有這麽熏嗎?”


    山行伸手掐著藍懷塵從雲卿懷裏硬拉出來,沒好氣道:“這笨狐狸整天就知道貪圖美色、沉溺享樂,到現在連妖氣都收不好,道士聞著當然受不了。”


    雲卿眼巴巴看著藍懷塵被山行丟到地上,急道:“你小心些!他還懷著孕呢!”


    “哪有這麽脆弱?”山行嘟囔一句,忽而有些擔憂地看著雲卿,“莫非當初你有孕十分柔弱?為何我從未發現你有孕肚?”


    雲卿微微躲避山行視線,“我當然不弱了,我、我那時其實也有隆起,不過被我遮掩過去了。”


    藍懷塵變成人形緊緊貼在雲卿肩上,“雲卿,你給我看看你那張臉吧!”


    雲卿變化容貌,伸手捏捏藍懷塵的臉笑問:“你更喜歡百年前我的樣子?”


    “對啊,簡直比狐狸精還狐狸精!”藍懷塵恨不得湊近在雲卿臉上親一口,眼睛放光目不轉睛盯著看。


    山行有些不快,“你對旁人總比對我好,我來了你都沒跟我說幾句話呢。”


    雲卿忙撥開藍懷塵伸手要山行抱,“白狐狸有孕呢,他這個孩子還不都是你弄出來的,你可要負責好好待他。”


    “什麽叫我弄出來的?”


    “崽崽是蕭勍的呀,跟山行沒關係。”


    雲卿解釋道:“若不是他非要給我尋什麽軀殼,哪裏用得著借求子一事打掩護?”


    藍懷塵恍然大悟:“這確實呢。”


    “好了,山行,要不你們先迴去吧?我真怕道士上來捉藍懷塵。”


    方才空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


    “等下!我還有個問題。”藍懷塵小心咬住雲卿的袖口,“這個崽崽要怎麽生啊?”


    雲卿聞言有些猶豫,“天上有種仙草,你吃下後可以以女身誕育孩子。另一種。”是剖開肚子。


    “隻是那仙草還沒熟,你等我想想辦法看是否能提前催熟吧。”他覺得藍懷塵受不了剖開肚子的痛苦。


    “好啊,不過你不用急,我才懷三個月,還早呢。”藍懷塵緊緊盯著雲卿的臉。


    “傻狐狸,你以為那仙草是好得的?還有百年才能成熟呢。”雲卿笑著搖頭,伸手點點濕漉漉的狐狸鼻子,“你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


    “這話說的,好像這孩子是你跟藍懷塵生的一樣。”山行滿心不耐,擰著狐狸耳朵拎到地上。


    “又吃醋,小心眼。”雲卿哼一聲,“好了,阿行你帶他走吧,藍懷塵不能離開帝王太遠,帶他迴去吧。”


    “這就攆我走?”


    “迴去吧,講定明年見,你又來了。”


    雲卿朝藍懷塵眨眨眼,“勞煩你轉過去。”


    “啊?”藍懷塵依言轉身迴避。


    雲卿捧山行下巴湊近親吻,“迴去吧,我就快好了。”


    山行抱緊他拉近唇齒距離,依偎片刻戀戀不舍放開雲卿,“好吧,那我走了,你記得嚐嚐那些糕點,皇宮的手藝應該比民間好。”


    “嗯,照顧好家裏,記得想我。”


    “我才要說你記得想我,負心漢。”


    雲卿失笑,“聞妻怨言相思恨,未嚐客居離別苦。迴去吧,我心裏全是你。”


    山行聽到這話堪堪覺得好受些,在雲卿強烈要求下不情不願托著藍懷塵消失。


    安靜片刻。


    等空迴來,雲卿忙道:“我已經讓他們離開了,你別生氣,麗妃確實懷有身孕,過來尋我有事想問,我不會再讓他們過來了,而且——”


    隻見空捂住嘴一副要吐的模樣。


    雲卿大驚失色:“你沒事吧?”


    空掩住口鼻,甕聲甕氣道:“大人,請您去東側沐浴,妖物氣息太過難聞。”


    雲卿聞言一愣,小心翼翼拉住衣袖嗅聞,“真的有這麽刺鼻嗎?”他從沒覺得藍懷塵氣味不好,反而在狐狸身上聞到漿果清香。


    空連連點頭,“大人、走吧!”他用手帕墊著扶起雲卿,偏頭極力避開。


    瞧空這般為難模樣,雲卿有些許羞愧,忙道:“白澤呢?讓他來扶我就行。”


    “白澤大人方才氣惱離開了。”空半抱雲卿,隻想快點讓他去沐浴洗去妖氣。


    幾步路走得倒也快,雲卿覺得左腿傷口似乎撕裂滲血,不過勉強能忍住。


    東屋像是藏書室,除了一張石床,其餘放的全是書架、書箱。


    雲卿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鳩占鵲巢搶了空的臥房,心下更是不安。


    木桶熱氣縈繞,水仙、茉莉和留蘭香氣息好聞,麵上覆蓋一層香草花瓣。


    空扶雲卿走至衣架旁,指著一旁疊得整齊的水湖藍衣服道:“請大人沐浴之後穿這個。”


    “您請自便。”說著空轉身要走,雲卿急忙拉住人,“等等!”


    他腿上還有傷呢,這孩子就把他這麽丟下了?


    “我、一步都走不了。”雲卿距離木桶隻有三步路,快速脫掉外衣伸手示意空扶自己過去,“那個、我洗完應該就不臭了,你暫且忍耐片刻。”


    空垂眸不敢看,依言架著雲卿幹脆將人扶到桶旁,這才鬆一口氣,“阿卿,你慢慢洗。”他盯著雲卿身上白色裏衣,搖頭道:“身上全換下吧。”


    “真有這麽難聞嗎?”雲卿咬牙按住左腿,麵上帶著歉意的笑,“實在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


    “不妨事。”空垂眸,抿抿唇又道:“我去臥房開窗通風,有需要開口喚我就行,對了,最好連頭發也清洗一下。”


    雲卿連連點頭,訕訕道:“好,你去忙吧。”等空離開,他慌忙察看左腿情況,輕輕吹氣擦拭血跡,等到適應腿上刺痛,便不再管傷口,泡在熱水裏覺得渾身舒暢。


    身後忽而出現旁人氣息。


    雲卿還未迴頭察看,那人便按住他肩膀將他死死壓到水下,慌忙掙紮扭動妄圖掙脫鉗製,可受傷病弱的身體根本無力反抗。


    氣息逐漸微弱到最後連掙紮的水花都被吞噬。


    手下身軀僵直,白澤有些猶豫,“喂,你少裝死,我跟你說你騙不到我。”


    死一般的靜謐。


    “喂!螣蛇!螣蛇!”白澤急忙撈起雲卿,小心試探鼻息,期望出現些許溫度,以為他會趁機一口咬下自己的手指,結果卻沒有任何反應。


    心頭湧上巨大慌亂,白澤難以置信雲卿就這樣死了,再度搖晃對方肩膀拚命拍背使其咳出嗆入的水。


    空聞聲發覺不對趕來,隻見白澤臉色蒼白,慌張到手都在發抖:“螣、螣蛇死了。”


    “什麽!”


    眼看事情要鬧大,雲卿心中暗罵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著白澤入桶死死踩住對方胸膛脖子,從他袖中拿迴自己的短刀收好,咬牙道:“白澤!你到底要幹什麽!”


    空鬆口氣走近詢問:“阿卿,你自己應付得過來嗎?”


    雲卿伸手揪住白澤眼皮。


    疼得白澤張嘴開嚎,嗆入一大口水,感覺眼珠子要被雲卿摳下來。


    “你忙你的去吧。”雲卿偏頭朝空笑笑,輕聲道:“不用擔心我。”


    空卻看到水下有血氣散開,忙道:“您不會要殺掉白澤大人吧?”


    “沒有啊,我隻是想同他玩笑,我與他可是同源神獸,自然不會手足相殘。”


    雲卿估摸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放開白澤伸手將人拖出水麵,冷眼看他拚命咳嗽往外吐水。


    “空,扶我起來。”雲卿心中窩火,搞不懂白澤跟被奪舍一般頻頻挑釁究竟是為了什麽,被空扶起前用手肘恨恨撞白澤後背一下,“你給我等著!”


    白澤被撞得生疼,懷疑自己肋骨斷了。


    空大氣不敢出,垂眸盯著地麵卻見雲卿左腿有血,猛然想起他傷口還未愈合,急忙打橫抱起對方,“大人,您腿傷未愈也該提醒我一聲,空糊塗!”他心中懊惱不已。


    雲卿忙掙紮下地,“不用擔心我!我能走,真的!”他架著空的肩慢慢走迴房間。


    臥房已經清理完畢,空小心將雲卿放在凳上拿過厚毯子裹住對方,蹲跪地上察看腿傷,結痂掙開滲出血跡,被水泡過的嫩肉腫起有些發白。


    空滿目心疼,“阿卿,都是我不好,不該強讓你沐浴,我、昏了頭忘記你有腿傷了。”


    雲卿忙道:“不怪你,原本也不礙事的,是白澤非要我挑事,我氣急不小心才傷到自己,當真與你無關。”他擦拭自己濕透長發,再度搖頭道:“真的不怪你。”


    瞥到空肩膀輕顫似在哽咽,雲卿扳起他的下巴小心擦去對方自責愧疚的眼淚,溫柔笑笑安慰道:“不妨事的。”


    “我可是螣蛇,哪怕此刻沒有神力傍身,身軀也非尋常人可以相提並論,兩日便好了,不要哭了。”


    空看著這雙帶有溫柔笑意澄淨到宛如一汪深邃泉眼的眸子,一時怔愣呆滯,隻覺自己要溺死其中,不自覺紅了臉,屏息以示生怕唿吸聲驚嚇到麵前人。


    雲卿笑著摸摸空的頭,“起來吧,把換洗衣服替我拿來。”


    “是。”空急忙去東屋拿過衣物就要離開,白澤咳出最後一口水,拍著胸口道:“站住!”


    空猶豫一瞬依言停住,“大人有何吩咐?”


    白澤掐住空的下巴迫使對方抬眼,“你還敢喜歡螣蛇?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溫柔善良,你看到他方才怎樣對我的嗎?他要把我眼珠子挖出來還打算淹死我。”


    雲卿拖著傷腿站起一瘸一拐悄悄挪到門口偷聽,心道果然白澤沒安好心,憋著壞抹黑自己。


    當初九尾狐入夢糾纏,說什麽螣蛇是濫情人,怕就是白澤傳出去的吧?


    “白澤大人,似乎是您先冒犯阿卿的,無論如何也該在他沐浴時避嫌。”


    “你還護上他了?你知不知道他招惹過多少人?他一貫強取豪奪,從不把旁人意願當迴事!他、放浪形骸處處留情!”


    “螣蛇一族為天下蒼生犧牲眾多,就算阿卿真是您所說那樣性情,空也能理解,若螣蛇大人命空侍奉,空心甘情願絕不推脫。”


    “你!你!”白澤簡直痛心疾首,“行!你心甘情願!我死都不會再勸你一句!”他轉身離開,正對上似笑非笑的雲卿,嚇得渾身一激靈,“螣、螣蛇,你什麽時候在那的?”


    空亦是心中震驚慌亂。


    “白澤,我隻恨方才沒真把你眼珠子摘下來。”雲卿掐緊手邊木門邊框,點頭冷笑:“我強取豪奪處處留情?早說過我不是螭,何必以為螣蛇一脈相傳習性不變?”


    白澤見情況不妙急忙開溜,“你別忘了,我如今對你還有用處呢,你惹急我,我、我可要告狀的!”


    “討人嫌。”雲卿盯著白澤落荒而逃的背影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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