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燃起嫋嫋煙氣,花香混著清新果香十分好聞。


    雲卿閉目陷在層層疊疊羽被之中,濕發披散、衣襟微亂,露出些許白玉般的肌膚,忍著疼由空上藥包紮傷腿。


    空看他一眼便心頭狂跳,急忙紅臉移開目光,“阿卿,你要歇息嗎?”


    雲卿搖頭輕笑:“不困,不知你是否有空閑時間,我想聽你講經。”


    “你今早聽得哈欠連天,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聽呢,就像山上弟子一般總覺得修心無趣,其實修習之人最重要的便是修心,唯有心智堅定常存善念方能走得長遠,否則道術學得再好也隻是枉然。”


    空小心拉過被子蓋好雲卿傷腿,低聲提議道:“阿卿,我幫你擦頭發吧?”


    “那多謝你。”雲卿繼續閉目養神,感受到空極為輕柔為自己擦頭發,不由想到幾月前剛與山行重逢時,對方幾下便將濕發上水珠烘幹,忍不住問道:“有沒有法子快些擦拭?”


    空不肯坐床情願弓著腰,雲卿怕他彎腰辛苦努力往床邊湊,偏傷腿拖累不敢挪動,仰頭腰身半懸也是難受。


    “空無能,還望大人恕罪。”空垂眸看到雲卿潔白脖頸,忙偏頭移開目光。


    “我隨口一說,不必在意。”雲卿心中歎息,如此倒不如由頭發自然晾幹,他一把年紀骨頭都脆了,實在經不起折騰,好怕閃到腰。


    空低頭思考,伸手挪開羽被抿唇坐到床沿,小心托著雲卿枕到自己膝上,“空鬥膽冒犯大人,還望大人恕罪。”


    雲卿暗鬆口氣,閉目笑笑:“無妨。”


    忽而感覺到柔軟布料放置眼上,隻聽空輕聲解釋:“大人閉目定然是不想看到空,再者窗外光亮刺目,還是遮擋一二吧。”


    雲卿失笑,“我隻是習慣閉目養神,誰不喜歡看清秀俊朗少年麵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亦不能免俗。”


    “就好比你折來沁香梅花供我觀賞,我心中感激不盡,但更愛看花在枝頭繁茂,對床頭這幾枝梅花愧疚不安。”


    空手下動作一頓。


    “況且家中已種有桃花樹,我隻有一雙眼睛,再多就看不過來了。”


    方才空與白澤的交談一字不落入他耳中,空雖未承認對自己有意,但言語透露的好感十分明顯。


    雲卿不想白白耽擱旁人心意,說些話提點一二便罷了,空若真有那份情,自然明白他的拒絕之意,否則便隻當他在論花。


    倒也無傷大雅,頂多留下一個好說教的印象。


    “梅花與桃花本不是一個季節的,大人何必為春日極易凋謝之花拒絕冬日寒梅?”


    空小心為雲卿按摩頭上穴位,笑道:“世人稱讚梅花高潔臨霜而開,又豈是桃花可以相提並論的?大人僅有一雙眼睛不假,但、梅花隻求大人垂憐錯眼一瞬便心滿意足了。”


    雲卿聞言微愣,暗道沒瞧出來空是這般玲瓏心竅,反而不好點明拆穿,否則便是他為人膚淺張狂自戀。


    “你又不是梅花,如何知道它心滿意足?”


    雲卿起身重新倚在羽被上,盯著空麵色不善,語氣咄咄逼人。


    空立即垂眸致歉道:“空有錯,不該信口胡言,還望大人恕罪。”


    雲卿皺眉思索,還未發問隻聽空又道:“大人是喜歡桃花嗎?空這就移植一棵栽在窗前方便大人隨時觀賞可好?”


    小心摘下一朵梅花遞到雲卿麵前,空聲音低落:“隻盼大人在桃花未移過來時憐惜梅花一二,否則白白可惜了寒梅傲雪淩霜枝頭。”


    雲卿滿心不耐,冷冷瞥一眼麵前綠蕊梅花,隨手推開空,“這花又不為我開,何須我憐惜?若無我觀賞,花便不開了嗎?”


    “大人……”空跪地認錯,“空不該替花妄求垂憐,還請大人不要因為空對梅花心生厭惡,千錯萬錯都是空的錯。”


    雲卿沉默不語,半晌伸手示意空起身。


    “罷了,我憐梅花冬日開放飽受酷寒,惟願更改習性,也好除我之外再多旁人觀賞。”


    空緊緊握住雲卿的手,心中竊喜,試探性與他十指相扣,見對方有退縮之意,不躲不閃直直與他對視。


    “磐石亦有粉碎壽盡之日,大人何愁梅花不會變化?隻是梅花可憐,但願大人多多愛憐。”


    說著,空捧住雲卿的手低頭親吻,“願大人做個惜花之人。”


    雲卿伸手捏起空的下巴,輕撫臉頰,流連耳垂,指尖輕撫耳廓,察覺空身軀輕顫僵直。


    不由勾唇笑道:“好嫩的花。”


    指尖順著空脖頸探入領口,摩挲手下溫熱肌膚,“把衣服脫了。”


    空顫顫巍巍起身解開衣帶,脫下外衫眉眼含情脈脈,俯身貼在肩窩懷中,抬眼看向雲卿側臉,湊近親吻舔舐嘴唇。


    雲卿伸手將空抱至肚腹之上,扒開肩頭讚歎肌膚勝雪潔白,無瑕如玉,隨即湊近親咬吮吸。


    空仰頸喘息,輕顫發抖:“阿卿、我第一次。”


    “怕?那便不弄了。”雲卿伸手為空拉好衣服。


    聞言,空急忙搖頭,貼在雲卿頸上用舌尖舔弄耳垂,“可我不想與你分離,你答應我,迴到長安也要念著我,哪怕隻是閑暇之餘思念一瞬,空便心滿意足。”


    “心肝兒,跟我迴長安,我必不負你。”


    雲卿伸手拉過被子遮住兩人,被下鼻息混亂,越發使人情迷意亂,更是興起。


    指尖濕潤,細汗蒙麵,耳語貼近。


    緊熱相依如繞樹藤蔓纏繞。


    短暫停歇。


    雲卿輕撫懷中空的耳垂脖頸和後背,又用指尖攪弄軟舌,聽他輕哼喘息越發有興致,“疼嗎?”


    “不疼,大人很厲害。”空吮吸雲卿手指。


    雲卿聞言滿意笑了,“跟我迴長安吧,我把山行休了,娶你為妻,往後咱們長相廝守,再不分離。”


    “真的嗎?那阿卿你發誓會娶我為妻,拿你的妖丹起誓,說與我永遠不分離。”


    雲卿聞言笑意更甚,伸手圈點空的胸膛,“我發誓,除非身死,否則你我永不分離。”


    “大人與天地同壽,怎麽張口閉口生死,空心中畏懼與你分別。”


    “倘若身死的是你呢?”雲卿還未摸向袖中,便聽空道:“大人是在找這個嗎?”


    空麵上笑意溫和,手中寒光粼粼使得雲卿萬分心驚。


    他的刀何時跑到麵前幻影手中?


    幻影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伸手將刀丟擲遠處,“方才大人情動,一時不察被我得手。”


    雲卿心中暗恨,“我已經知道你是幻影,你還不放我離開?故弄玄虛。”


    “可大人沒有殺死我,空亦無可奈何,其實空倒覺得大人不妨就此與空糾纏幻覺,我瞧大人反應舒爽,何必執著居於人下?”


    雲卿聽他逐漸咬牙切齒,“您同誰成婚不好,非要與那卑劣鷹妖恩愛?空哪裏比不上他?”


    幻影恨山行恨得這般真切,雲卿越發納悶,“你不過是一幻影,何必真情實感憎惡我夫君?莫非入戲太深忘記自己的身份?”


    “空確實是幻影,不過與真實的空並無區別,大人一點都不了解空。”


    “不管是幻境還是現實,我都不喜歡空,為何要了解他?”


    雲卿不耐將人推開,穿好衣服背對幻影。


    “大人方才還說與我永不分開,喚我心肝兒要娶我為妻,如今身子爽利便棄我如落花?真真傷空的心。”


    “閉嘴。你是假的,那些話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雲卿扒開幻影從後攀上來的手臂,皺眉道:“你要怎麽做才能放我離開?”


    “等大人全身心接納空,真的願意娶空為妻。”


    “那我也隻能娶空,而不是你這個幻影,你這不是白白為他人作嫁衣裳?何必呢。”


    雲卿轉身掐住幻影下巴,“說說吧,究竟是何時引我進入幻境的?”


    “大人猜猜?”幻影抬頭湊近親吻雲卿嘴唇,見他不躲不避更是驚喜,“我還以為大人會阻止我呢。”


    “討人嫌。”雲卿鬆開幻影,自顧躺下歇息。


    “好吧好吧,誰讓空愛慕大人已久,自然是大人說什麽便做什麽。”幻影自後摟抱雲卿的腰,“大人心中應該已有答案吧?就是空說要為大人擦拭頭發時。”


    果然如此,雲卿沉默應答,他覺得這個“空”不是天道弄出來的。


    “你方才說我不了解空?那你呢,你為何對他了如指掌?”雲卿輕撫環在腰上的手,“你究竟是誰?如實告訴我好不好?”


    “大人是要色誘空嗎?我說了,我就是空。”


    幻影伸手與雲卿十指相扣。


    雲卿聞言笑笑,“你願意怎麽說就怎麽說,總歸你不能把我困在這裏七年。”


    “大人的意思是情願與我待在這裏度過餘生?空喜不自勝。”幻影起身親吻雲卿耳垂。


    “何止餘生七年?倘若我與天地同壽,必然與你一直廝守。”雲卿摩挲幻影臉頰,讚道:“先前竟未發覺空這樣好看。”


    幻影含羞帶竊倚靠在雲卿肩上嗔道:“大人先前從未仔細看過空嗎?空好傷心,那大人覺得空在您認識那麽多人裏姿色排行第幾?”


    “先前自然是山行最合我心意,今日看來,唯你最為順眼。”


    “大人便與我仔細說一說嘛,空想聽。”幻影握住雲卿肩頭親咬,“山行、憶春朝、阿花、白澤大人、麗妃還有、石崧道長。”


    阿花?石崧?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名字一同從幻影口中說出,實在讓雲卿百思不得其解,“你沒說錯吧?”


    “沒有啊,大人瞧不出阿花也喜歡您?”幻影哼一聲,“至於那石崧,大人那日暈倒不知道,他呀,抱您抱得特別緊,空心中吃味,酸的厲害,大人可要哄哄我。”


    雲卿推開幻影湊上來的臉,“阿花喜歡我?你若這般胡說,那我沒必要與你繼續糾纏。”


    “大人別丟下空嘛,空知錯了,大人饒了空吧?”幻影緊握雲卿的手,又道:“可石崧……空瞧他不順眼。”


    “為何?隻因為他抱得緊?”


    雲卿哼笑一聲,“不懂你吃味什麽,洛陽那日情況危急,生死傷病難道還不如一個擁抱重要?”


    鉗住幻影下巴,他語氣已經變化:“鬧夠沒有,白澤?”


    冰涼殺意如有實質。


    幻影一怔,正要擺脫鉗製,雲卿又道:“媧神將造夢能力獨獨賦予你,記得先前你與螭常常相互較量,一個以揭穿夢境為勝,一個以用夢境困住對方為勝。”


    “你勝少輸多,所以螭對這些無聊的比試印象不深,唯有一次,你層層疊疊用十八層夢境將螭困得死死的。”


    雲卿嘴角勾起淺笑,“方才我點明你的身份,便已算破除第一重夢境。”


    他伸手從袖中拿出短刀,冰涼刀刃劃過幻影臉頰肌膚,對方因恐懼而身軀顫抖哆嗦。


    “大人……空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雲卿不由冷笑:“真以為我方才相信你的話?憑你,絕對不能把刀從我袖中拿走,你太弱了。”


    刀刃順著幻影脖頸向下停置鎖骨。


    “白澤對付螭要用十八重夢境,應對我最多不過雙重夢境。”


    當時造十八層夢境累得白澤昏睡休養許久,隻是為了戲弄自己,用不著耗費這麽多精力。


    雲卿心中了然,隻要拿刀殺掉眼前幻影,自然可以離開夢境,隻是他想不明白一件事:為何說阿花與石崧對自己有意?白澤與他們有交集嗎?


    明明就半點挨不到邊,一定是白澤滿口胡言亂語。


    暗自搖頭,雲卿心道自己真是糊塗,竟然真的思考幻影的話,不過無稽之談罷了。


    見雲卿遲遲未動手,幻影指尖輕觸雲卿手背,撥弄纖長白皙手指,笑道:“大人,您真的舍得殺掉空嗎?”


    “我當然舍不得殺掉空,可你不是。”雲卿說著搖搖頭,“我方才不該稱唿你為白澤,你隻是白澤造出的幻影,也不必再自稱空,我還想坦然麵對那孩子呢。”


    “白澤為何要用這樣的夢境考驗我?”


    雲卿忍不住歎息,“空若是知道我在夢中這樣褻瀆他,隻怕還不知要如何傷心難過,我有何顏麵麵對他?”


    空一直待自己恭敬有加態度謙順,盡管事情非雲卿本意,實在是自己冒犯於空。


    幻影聞言笑笑:“所以大人現在還沒有動手?”


    雲卿別過臉不與幻影對視,“我情願你變作白澤的樣貌。”


    “那樣你會毫不猶疑對我下手,我才不要。”


    “你倒是了解我。”


    雲卿不想再與幻影廢話,總歸方才那些旖旎不過是一場虛夢,隻要他不說,就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轉動手腕殺掉幻影,眼前一黑,雲卿再度睜眼卻仍身處夢境。


    短刀在幻影手中散發陣陣寒光。


    “大人說得對,以空的能力確實不能從您袖中拿出刀,所以。”幻影笑著再次將刀丟開,“多謝大人相助。”


    三層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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