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琺帶著李國慶輕車熟路地找到了方木匠家,大雜院裏很普通的一間小平房,除了麵積比一般的房間大點,沒啥特殊的。


    看到李國慶進來了,方木匠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跟他麽詐屍似的,給李國慶嚇一跳。


    伸出比枯樹枝還幹巴的手,方木匠緊緊抓住李國慶的手,用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道:“答……答……答應……我,一件……老……老家具……都不……會……賣……賣給……外……外國人……”


    “老爺子,我答應你。”李國慶看著方木匠的眼,鄭重道。


    “好……好……”方木匠鬆開了李國慶的手,一下子出溜到床上。


    “爹……”


    “爹呀……”


    “您怎麽這麽就去了……”


    ……


    小屋裏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聲,站在小屋外麵,背對著小屋的李國慶喃喃道:“琺子啊,我是不是不該來啊,我要是不來,老爺子沒準還能多挺幾天。”


    “老板,不怪你,老爺子也就這幾天的事了,早一天晚一天,沒多大區別,您讓他了了一個心願,老爺子也能閉上眼了。”


    “去,把市場上最好的棺材買迴來,要是能搞到金絲楠木,就用金絲楠現做一口,老爺子跟木料打了一輩子交道,他值得用最好的。”


    “不用了,老板。”國琺往屋裏瞅了一眼,道:“老爺子要火化。”


    “火化?”


    “嗯,從五十年代開始,燕京就在城區提倡火葬,到了80年郊區各縣也都有了火葬場,全市平均火化率為百分之五十一點六。老爺子響應國家號召,讓子女把他火化,骨灰都不留。”


    “這樣啊。”李國慶走到家屬院大門口,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看著亂糟糟的大院,道:“我姐……她是不是也住這個院?”


    “以前是。”


    “什麽意思?”


    “原來你姐李蘋確實是住在這個院裏,就在方木匠隔壁那個小屋,可是你爹娘來了以後,三天兩頭跟鄰居們鬧矛盾,被大院的人集體給轟走了,他們現在在外麵租房住。”


    “跟鄰居鬧矛盾?他倆鄉下來的老農民,敢跟城裏人炸刺?”


    “老板,你怕是小看了你爹娘的戰鬥力了。”


    國琺心裏默默道,沒敢張嘴,怕扒皮李扣他工資。


    “他們現在怎麽樣?”


    “不好說,說不好……”


    “哦,怎麽說?”聽到他們過得不好,大孝子李國慶就開心了。


    “你爹娘沒工作,一家四口全靠你姐那幾十塊錢工資,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他們租了兩間房,光房租,每個月都得10來塊錢,刨除吃喝,加上養孩子的錢,你姐基本上剩不下什麽錢了。”


    “老兩口有手有腳,就閑待著?”


    “你娘在家看著寶貝大金孫,你爹沒事下下象棋釣釣魚,從你姐那摳點錢,都給他那老王大妹子送去。”


    “臥槽,啥情況?”


    “你爹在這邊找了個相好的,是當初你弟李國寶住的學校宿舍的鄰居,那老婆子喪夫沒幾年,是個老寡婦。”


    “進了城,都玩得這麽花的嗎?你說咱們要是把這件事給捅出來,會不會有樂子看?”


    “額……老板,你娘知道這件事。”


    “別你娘你娘的,我跟他們斷親了,請叫她劉玉香女士,呸,一個鄉下老婆子,叫什麽女士,她不配,就叫她劉老婆子。她都知道這件事了,沒鬧啊?”


    國琺知道李國慶家裏那點爛事,也理解李國慶的想法和做法。


    父不慈子不孝,愚孝的人有,但絕對是稀有動物,反倒是不孝兒女多的是,哪他麽那麽多腦子有病的啊。


    人家都要扒你的皮、喝你的血了,你還甘之如飴?


    那不是有病,是什麽?


    “沒有,王老婆子還經常在他們租的地方過夜,她對外稱是你爹……額,李二柱的表妹。”


    “表哥表妹,就沒有好東西。就兩間房,王老婆子跟李蘋住唄。”


    “不,他們三個一起住,睡一張床。”


    “我擦,這麽會玩的嗎?一龍二鳳?一妻一妾?齊人之福?王老婆子圖李二柱啥啊?圖他老?圖他不洗澡?”


    李國慶可是知道李二柱一年到頭都洗不了幾次澡。夏天還行,偶爾去河裏遊個泳啥的,順便把澡就洗了,冬天別說洗澡了,連臉都不洗,怕冷,也不舍得燒熱水。


    “圖錢。”


    “錢?他一個鄉下老頭,能有多少錢?”


    “你四個姐……呃,李二柱四個大閨女每人每個月都要寄10塊錢過來,說是養侄子李安民,那錢都由李二柱拿著。他會下象棋,棋藝還挺高,沒事擺個棋攤,鬧好了一天也能贏老幹部棋友好幾塊錢。”


    李二柱不識幾個字,但會下象棋,據說是年輕的時候跟一個老道士學的,十裏八鄉的還真沒幾個人能下的過他。靠下棋贏錢,對他來說還真是條好路子,這他麽也算勞動致富了。


    燕京別的不多,就退休老幹部多,退休金又高,不差錢,就算一天贏兩三塊錢,一個月下來也不少錢呢。


    “房租、每個月的飯錢,都是花李蘋的,李二柱的錢,全貼補給王老婆子一家子了。”國琺繼續匯報道。


    “那劉老婆子就沒意見?”


    “你娘……劉老婆子小時候給地主家當過使喚丫頭,見多了三妻四妾的事,她還覺得越是有本事的男人,才越有資格養女人。”


    “走走走,帶我看看去。”


    李國慶讓國琺給方家隨了50塊錢重禮,然後又蹬著三輪車去瞧樂子去了。


    蹬了好久才到,李蘋租的房子在豐台,是個獨門小院,就兩間小房子,劉老婆子抱著大金孫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曬太陽。


    把三輪車停在離小院隔著一條馬路的路邊,李國慶讓國琺裝作修車,自己坐在三輪車上看。


    李國慶渾身上下捂得嚴實,戴著帽子還戴著大口罩,遠遠看到那個小崽子李安民,越看是越討厭,恨不得過去踹一腳。


    “哎喲,我的大金孫……”


    “乖孫孫,真棒……”


    “俺家小安民長得真俊……”


    ……


    聽著劉老婆子用家鄉話高一聲低一聲地叫著李安民,坐在三輪車上的李國慶甚至有一絲羨慕。


    59年出生的李國慶,生下來沒多久,就趕上了自然災害,家裏沒吃的,就把他送到城裏的老姑奶奶家。


    那個老姑奶奶打過仗,戰爭年代傷了身子,不能生育,一輩子沒結婚,在城裏當幹部,孤家寡人一個。在城裏長到八歲,老姑奶奶得了急病死了,小李國慶也被送迴了鄉下。


    打小就沒養在身邊,李二柱和劉玉香對李國慶一點都不親,家裏的愛全給了小兒子李國寶。才八歲的李國慶被他們當半個壯勞力使喚,不但要下地掙工分,迴來還得幹家務活。


    父慈母愛,李國慶是從來沒有體會過,李二柱的武裝皮腰帶的滋味,他倒是沒少嚐。


    也不是小李國慶太調皮,是因為隻要李國寶犯錯,挨打的一定是李國慶。要管教孩子,又舍不得打李國寶,那就隻有“殺雞儆猴”狠揍老大了,反正李國慶皮糙肉厚,耐揍。


    就這樣,李國慶基本上算是在苦水裏好不容易長大了。


    後來李國慶跟著知青往黑市裏倒騰東西,掙了點錢,傻不拉幾沒少給李國寶花,誰讓他護弟弟幾乎成了他的本能,被打出來的本能。


    那一世,一輩子渴望愛,最後還是沒得到哪怕一點點的愛。


    這一世,什麽狗屁愛不愛的,老子不需要!


    眼淚,突然從眼角流了下來。


    那一定是風吹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我是時空大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方城草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方城草魚並收藏重生之我是時空大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