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祭龍的地方就在泉水村後山,不用往高山上走,所以全村人每到這一天,除了實在上了不山的,老老小小都要去討個福氣。


    呂煥英自然也得去,這些年來她從來沒有缺席過。


    出門之前,大家給坐在炕上的老太太磕完頭拜了年,老太太給兩個小家夥每人一個三毛錢的紅包,給傻丫頭一個一塊的紅包。


    田玉珠捏著紅包心裏暖暖的。


    不在於錢多錢少,她想起在新世界,先生也會每年給她一個紅包。


    至於楊大花雖然心裏有事兒,到也等著成成和豆豆兩個小家夥去給她拜年呢,結果兩小隻根本不敢靠近她,把楊大花給氣得。


    自己的親孫子孫女都不理她,要不是小屋裏的死老太婆和那個傻子在攪和,她能過到今天?


    不由得,心裏又增添了幾分恨意。


    收拾妥當,小屋裏的隊伍就出發了。


    蘇珍和田玉珠拿上供品,施振堂和施為民的主要責任是照顧好老太太。


    兩小隻興高采烈的跟在大人們身邊,這是一年之中娃娃們最高興的一天了。


    走了院外的馬路上,隻見村裏家家戶戶都出發了,大家互相打著招唿,有說有笑的往山上趕。


    走著走著,田玉珠還聽到娃娃群裏傳來成成的顯擺聲:“看到沒,那就是我二嬸兒,人長得像仙女似的,還是咱們村的打狼英雄哩。”


    “哇!”


    “二嬸真厲害。”


    “二嬸。”“二嬸。”


    緊接著所有娃娃們,不管大小輩份,全都跑過來叫二嬸。


    田玉珠被娃娃們的純真可愛逗得很開心,不知不覺把不高興的情緒都拋之腦後。


    看到她笑了,施振堂薄唇上也拉開一抹莞爾……


    不過他的笑意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寒意覆蓋:“大哥,你扶好奶奶。”


    村裏馬路這一段比較平整,就由施為民先背老太太,等上山後坡路難走,施振堂再背。


    這時他看到陸娟娟衝著他們走過來,心頭的厭惡感油然而生。


    陸娟娟不是衝著他來的,而是徑直走到笑意盈盈的田玉珠身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說你是個傻子還真是,全村隻有小娃娃跟你玩,隻有不正常的傻子才會這樣。”


    聽到她的聲音,田玉珠連微愣的表情都沒有一個。


    她心裏很清楚向來做事情謹慎的陸娟娟為什麽會突然這麽不理智,不就是想讓她在全村人麵前發瘋打人,讓村裏人都以為她田玉珠不僅傻還暴力。


    嗬,名聲這事兒她還在乎嗎?


    不早就被她陸娟娟傳爛了。


    不過念在娃娃們一臉崇拜她的模樣上,田玉珠不想破壞自己在娃娃們心裏的美好形象,所以她打算換種方式。


    “娟娟姐,剛才你叫我傻子啊,可是奶奶說不能這麽叫我的。”


    田玉珠小白兔似的眨巴著眼眸,拉過陸娟娟的手,食指拇指相扣輕輕捏住了她手腕處的神門穴。


    表麵看,她這是啥也不懂,別人叫傻子還跟人好哩。


    實際上她隻要力道合適,稍微一用力,陸娟娟的感覺就來了……


    路過的村裏人聽到田玉珠的話後都不滿地看向陸娟娟,甚至是詫異,誰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而陸娟娟也極力的想挽迴形象,剛想張口說點什麽,感覺就不對勁兒了。


    心髒突然極速猛跳,後背一陣寒一陣熱,皮膚下瞬間就有細細的汗珠冒出來。


    三秒鍾之內,她感覺自己的耳朵都有點失聰,聽不見周圍的聲音。


    思緒也開始淩亂,整個身子變得沉重,好像往深不可測的淤泥裏陷,快要唿吸不過來。


    可有一樣卻是陸娟娟卻非常清楚,眼前的傻丫頭正一臉小白樣的看著她微笑:“娟娟姐,你咋了?”


    這時施振堂已經走了過來,他戾冷地看向陸娟娟:“剛才你說玉珠什麽?”


    直到這時候田玉珠才放開她的手,抬眸一臉無辜:“她叫我傻子。”


    村裏人頓時嘩然!!!


    “娟娟,你怎麽能這樣說話。”


    “簡直太過分了。”


    成成和豆豆也是小表情憤怒:“陸阿姨,我們不喜歡你了!”


    所有人的指責聲突然貫耳而入,陸娟娟在田玉珠放開她兩秒後,驀地清醒過來。


    她臉色蒼白險些站不穩,完全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是須臾之間,她感覺自己好像死過一迴。


    怎麽會這樣,剛才那傻子捏了她的手一下,她就……


    “振堂,剛才是她傷害了我。”


    緩口氣兒,陸娟娟趕緊告狀,她甚至抬起手來讓施振堂看,完全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隻要田玉珠再用點力,她必死無疑。


    可大家都看到她的手根本沒事兒,而且剛才人家傻丫頭隻是親熱地拉拉她的手。


    咋啦,做為一名幹部了不起啦?


    這樣拉一下也不行?


    眾人的臉色都露出鄙視:“陸主任,你說你這樣有意思嗎?”


    “你罵得這麽難聽,玉珠還要叫你姐,你還胡亂汙蔑別人,真好意思啊!”


    “不是,你們懂什麽啊?”陸娟娟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剛才發生了什麽,隻有她自己最清楚。


    還有眼前這個傻子……不,她不是傻子。


    陸娟娟不知道心裏為什麽會有這種嚇人一跳的想法,她甚至還聯想到當天在新義鎮的時候,親眼看到田玉珠那飛快出手接住冰溜子的一幕。


    這真是一個傻子能做到的反應嗎?


    村民們看到陸娟娟一副陷入沉思的樣子,都以為她理虧說不出話了,便又說了幾句繼續趕路。


    至於田玉珠,她被施振堂心疼的拉住小手,眼神警告地看著陸娟娟:“以你的人品和德行,已經沒有資格再做一公社的婦女主任,我會向章書記他們提出反饋,如果你還要點臉,不如自己辭職。”


    聽到這些話陸娟娟才把思維拉到現實中,她嚇得趕緊搖頭:“不,振堂,你聽我解釋。”


    相比起和這個傻子鬥,她更看重自己的事業。


    不當婦女主任她就啥也不是了,以後就要跟著村裏人一塊兒幹活拿工分,可她陸娟娟生來就不是當農民的命。


    這時村支書也走了過來:“振堂,聽叔一句,所有事情等過了今天再說。”


    “叔,無論剛才她有沒有罵玉珠,陸娟娟都不適合再做公社幹部一職,你也知道當幹部的首先得自己品德過關,她是什麽樣的人,想必你也清楚。”


    今天,他連支書的麵子也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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