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裏,孫建龍突然開始了大麵積壓縮人員。隻要是超過30年工齡的工人,還有年齡超過45歲的工人,不管什麽崗位,一律“一刀切”,全部內退下崗。就算在職的工人,也被要求與改製前的企業解除勞動關係,改由改製後的新公司重新簽訂合同,工人們的身份不再是國有企業職工,全都成了臨時工。


    在陸春華時期,二鋼工人的平均工資已經達到了3000元的水平。爐前工因為崗位特殊,工資水平也最高,基本都在4000元以上。在山城這個小地方,他們的工資水平已經超過了大多數幹部,雖然辛苦,卻很有奔頭。隨著新合同的實施,工人們的工資普遍迴落到1500元的標準,水泵工等崗位的工人,工資更是隻有1000不到。


    與之相對的是,孫建龍引進了台灣的管理製度,把幹部分成了三級,實行年薪製度。第一級為總經理級別,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年薪標準為30萬元。第二級為廠長,即是陳耀和賈友德等人,年薪標準25萬元。第三級為分廠經理和科長,年薪標準20萬元。在這三級下麵,是分廠經理和段長、班長,他們的工資標準和普通工人一樣。


    最讓工人難以接受的是,他們的工資經常會被無端克扣,按照新製度,工人們連查看工資條的權力都沒有。這直接導致很多幹部虛報冒領,層層克扣工人的工資,工人們到手的工資,根本達不到1500元的標準。


    由於車間主任這個職務被取消,工人們找不到直接領導,隻能跑去機關大樓反映訴求。可是機關大樓已經換了新的保安,搞的森嚴壁壘,普通工人根本進不去。


    一大群工人堵在機關大樓的門口,龍騰鋼鐵派來的財務科長見勢不妙,躲在樓裏不肯出來。隻把原來的廠會計攆了出來,讓他和工人們掰扯。


    原來的保衛科科長陳偉,又迴到了一線車間,成了一名爐前工。這個月的工資,他被莫名其妙扣去了幾百塊錢,到手的工資,還不夠有1000元了。陳偉穿著一身的煉鋼服,臉上滿是潮紅,不知道是高溫的原因,還是氣憤的原因,怒喊道:“辛辛苦苦幹了一個月,補貼不給也就算了,怎麽還扣了老子好幾百塊?”


    陳偉身後的陳達也一起喊道:“就是,說清楚,到底為什麽扣錢?一個月幾百塊錢,怎麽養活老婆孩子?讓我們吃西北風去嗎?”


    陳偉原本就對龍騰鋼鐵非常抵觸,現在被撤了科長,不得已才去了一線車間。原以為做爐前工的工資能高一點,沒想到又遇到這些爛事。他以前好歹也是陸春華的嫡係,遇到問題可以直接找王平,就連高軍副廠長,也得給他點麵子,現在可好,他連機關大樓都沒資格進去了。


    不過陳偉的威望還是不小的,高軍和王平都不在廠裏了,他們那些年輕人自然都把陳偉和陳達兩兄弟當成了帶頭的。有這兩兄弟帶頭,後麵的工人們也跟著鼓噪了起來。


    眼看會計壓不住場麵,副廠長賈友德走了出來,陳達看到賈友德,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要不是這個癟犢子帶路,龍騰鋼鐵的那些人哪能這麽順利接手廠子。


    “你們都別吵吵了,聽我說幾句。”賈友德大聲叫喊道,可是這些工人誰不知道他是什麽德行,根本就沒有人搭理他。


    賈友德喊的嗓子都啞了,最後還是有人搬來一把椅子,賈友德站了上去,又扯著嗓子嚎了好一會,工人們才漸漸安靜下來。


    “龍騰鋼鐵剛剛入駐,老廠的製度還沒有完善,出現一些問題也是正常的!你們這麽折騰,是不是工作不想要了?就算有問題,也要按照程序正常反映。你們的事情,我會去調查清楚的,現在你們該幹啥就幹啥去,要是還不趕緊離開,我會對所有人進行處罰!那個誰,你去拿個本子過來,把賴在這裏不走,還鬧事的人,名字都記下來。”賈友德厲聲嗬斥道。


    賈友德的話,震懾了一些人,陸續的,開始有人離開。眼看這個局麵,陳偉和陳達兩兄弟對視了一眼,也轉身跟著人群一起走了。


    “哥,咱們就這樣算了?這幾百塊錢,連一家子飯錢都不夠。”陳達追上了陳偉,憤憤不平的說。


    陳偉迴頭看了一眼,說道:“刀拿在人家手裏,你能怎麽辦?剛才要是咱倆不走,這幾百塊錢也拿不到,到時候別說吃飯,家裏的自來水都得被掐了。”


    陳達罵道:“高軍和王平那兩個廢物點心,老是說讓咱們等機會!這特麽都一個多月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不是拉梭子了!”


    陳偉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高軍我不了解,王平肯定不會。”


    說話間,兩人已經迴車間換了衣服,出了廠子,陳偉掏出了手機。


    陳達羨慕的說道:“哥,你啥時候也給我整個手機?別總是有好東西自己留著,多想想你弟弟行不行?”


    陳偉翻了個白眼,說道:“你以為這是我自己花錢買的?這是王平借我的!要是靠咱倆的工資,別說買手機了,話費都特麽交不起。”


    這時候話筒裏傳來王平的聲音。“小偉,什麽事情?”


    陳偉衝著陳達擺了擺手,說道:“班長,廠裏今天扣了不少人的錢,我們哥倆這個月的飯錢都沒有著落了。”


    王平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待會來我家找我。”


    “好嘞,班長,我一會就過去。”陳偉笑嗬嗬的說完後,對陳達交代說:“你先迴家,我去找王平一趟。”


    陳達不滿的嘟囔道:“哥,你去王平那,肯定有好事。怎麽不帶著我去,家裏啥玩意都沒有,我迴去光吃大米飯啊?”


    陳偉拍著弟弟的肩膀說道:“我去是有正事,放心吧,你在家等我一會,我給你帶點熟食迴去。”


    陳達這才高興的說:“給我帶個肘子,好幾天沒有吃肉了,饞死我了!”


    陳偉笑著答應著,轉頭往王平的小賣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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