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感覺得出,眼前這道虛幻之影就是真正的水神,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是以這種狀態出現的,但果然如他所想,七神都對某些事心知肚明。


    既然主動提及他的妹妹,他也幹脆問道:“熒的命運是不是受到誰的幹涉安排?這樣做的目的又是為何?”


    水神並沒有正麵迴答,隻說了一句:“旅途的「目的」,確實很重要,但很夠實現「目的」的終點,卻也會是一種失去「目的」的遺憾,不如多關注旅途本身的意義,在我看來,你的妹妹即使懷有尋迴親人的「目的」,卻也在好好感受這場旅途……何不與她一同去經曆旅途?”


    空張了張口,又無言閉上,眼眸低垂著,最終輕聲說道:“她現在這樣就很好,和我一起隻會平添不必要的煩憂,倒不如像現在這樣,恣意妄為的去四處闖蕩……”


    空:“既然你不便跟我說太多,那就結束談話吧,我會如你所說,耐心等待答案浮現之刻,不過你說的預言,是楓丹會被水淹沒的那個傳聞嗎?需要我幫忙嗎?”


    水神微笑著搖了搖頭:“不必,這是屬於楓丹的劇目,讓它完美落幕是屬於我的責任。”


    “這樣嗎?那隨你。”


    看他不願多聊,水神也不強留他,囑咐了一聲不要對外界透露她的事後,就把人送了迴去。


    還好思維的空間可以將時間拉得很長,他的短暫離開體現在外界僅僅隻是停頓了下腳步,除了感觸到一絲水元素力閃現而過的那維萊特,沒人察覺他的不對。


    抓不住證據,又感覺不出其他哪裏有問題,那維萊特也隻能放任對方就這樣離開了楓丹。


    迴到深淵,空也更加關注起自家妹妹的旅途情況,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帶著有色眼光去看,他覺得熒每到一個國家,馬上就會出現一個或者數個懷揣目的的人刻意接近,進而將她拉入重大事件的漩渦中。


    他們或許目的與行為都合情合理,包括熒自己的選擇也是,但如此巧合,就像命運迫不及待迎來它的主演一樣,就等著由她來開啟所有劇目的高潮部分。


    不過或許熒也樂在其中,她直率的個性讓她隻忠實於自己的喜惡,若是對劇目不滿意,她也能把它撕了,由自己重寫,因而有時候也顯得特立獨行到讓他人倍感頭疼。


    比如此時,來到層岩巨淵的她與追趕深淵使徒的戴因再度相遇,明明追著喊著說要加入深淵教團,但在知曉空想要強行去除丘丘人的詛咒後,卻毫不猶豫選擇協助戴因,阻止淨化詛咒的計劃——


    熒:“你和哥哥一個為了救贖子民,一個認為不存在救贖,隻希望他們安息,但我可沒那麽偉大,不認為自己能代表這些丘丘人參與這場爭論。”


    “說句不好聽的,想不想被拯救,首先要他們自己能開口發表意見啊,丘丘人那麽多,肯定既有像我哥哥說的那樣,不願意以非人麵貌狼狽苟活,寧可賭這麽一絲救贖的可能。”


    “也肯定有如你所說,何必被他人自顧自決定救贖,不願意再去飽受折磨,承擔在痛苦中死去的風險,實際上,我哥的計劃如果成功了,獲得救贖的丘丘人才能真的有機會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我不會幫我哥,因為我自私,我所看見的,隻有內心太過柔軟的人,才會妄圖擔負起所謂的救贖責任,妄圖將他人生命的重量壓在自己肩上,也許他是因為看到丘丘人最終隻能在黑暗中消亡的結局,實在接受不了,才會去賭這樣的可能。”


    “但我賭不起,百分之一的可能讓他心滿意足,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讓他更加絕望,並在內心壓上你所說的,讓所有丘丘人在痛苦中消亡的自責,這種概率,我怎麽敢賭?”


    “戴因,就像你說過的,人應該把心思放在當下,去拯救更應該拯救的……現在我隻想救我哥。”


    ……


    在被打斷淨化後,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理智,哪怕以救贖為借口,本質上還是因為他情緒失控,這也讓他警醒起來,更加注意控製自我。


    說起來,他也有些習慣自己妹妹走到哪哪就會有大事發生的情況了,連他的謀劃,從風龍到逆位神像,又到這次淨化,他的妹妹每次都能在關鍵時刻突然到來,當一次從天而降的正義使者。


    感覺他就好像話本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卷土重來的大反派一樣,在七國頻繁搞事的那些愚人眾也和他一樣,他待深淵裏不過安分了一陣子,就聽到愚人眾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偶少年,跟另一位執行官,兩個一起跑去須彌造出了個偽神來……


    聽到這個消息,他不由得看向小布偶,對方心緒平靜如水,根本沒為本體的遭遇起一點波瀾的,甚至跟個看戲的一樣,邊聽邊不忘剝瓜子把仁遞給空吃。


    空:……


    他對瓜子不感興趣,也很久沒吃過食物了,都不知道它跟哪個使徒要來的瓜子,自己不吃,卻喜歡剝給他吃。


    有時候他真搞不懂這個布偶在想什麽,可能是本身複雜的經曆,可能是循環造成的錯亂,它的性格看起來不太穩定,頂多就是布偶狀態比較溫順柔軟,變成人形又顯得高傲冷漠,還有更加偏執的感覺……


    空問它:“你不想去看一眼自己嗎?有熒的幹涉,這一次你的遭遇,已經有了很大的偏差。”


    小布偶看向他,下一秒突然變化成人形,靠他極近道:“不想,懶得去看那個蠢貨。”


    空:……?


    他一時無言,不知道該先推開近得讓他不太自在的人偶,還是應該先吐槽他這自己罵自己的舉動。


    另一頭,看著散兵從機甲墜落,累得氣喘籲籲的熒休息了下,便帶著十足不懷好意的笑容,桀桀笑著走到散兵麵前——


    “看你這樣子,離開機甲後,是完全動彈不了了?”


    她蹲下身對上人偶冷凝的神情,看對方冷哼一聲後,就幹脆閉上眼看都不看她,落敗了也依舊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熒冷笑一聲道:“嗬,還挺倔的,你放心,在夢境裏打了我那麽多次,可不是迴敬這一次就能輕易了結了的!”


    散兵卻是睜開眼挑釁道:“喲不得了,我還以為你能動手殺我都算有長進了,沒想到正義的旅行者,居然會因為憤怒,升起想在敗者身上發泄仇恨的陰暗念頭?嗬,那就盡管來吧,最好下手重點,不要婆婆媽媽的,別讓我看不起你。”


    派蒙看他這副德行,更加氣憤了:“啊啊啊這家夥真是太討人厭了!明明是他幹壞事,怎麽說的好像我們要欺負他一樣?!”


    “我們本來就是要欺負現在沒法動彈的他啊,”熒淡定迴道,手邊在行囊裏翻找著什麽,邊繼續道:“隻不過我們不用暴力手段,我們可以換種方式報複,比如——”


    她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當即高興地將其掏出,派蒙和帶著神之心走過來的納西妲定睛一看,那是一個留影機。


    熒:“比如拍下他的丟臉相片、然後以後路上每遇到一個愚人眾,就向他們熱情兜售大名鼎鼎的散兵大人的獨家私密戰敗照!”


    “這就叫報複的同時還不忘拿對方來盈利!哎呀我真是壞透了~嗯……多拍點聯係公子來買吧,他錢多!”


    “派蒙幫我想想給他擺什麽姿勢拍照好?土下座?妖嬈的姿勢?或者像有些壁畫小人那樣看著感覺好搞笑的姿勢?”


    她邊說著邊身體力行地開始擺布起無法動彈的散兵,完全無視了對方目眥欲裂的可怕神情,和氣憤中還帶著點慌亂的怒斥聲。


    熒:“來來~視線看過來~再來一張~不願看我了?沒有關係,光憑你這既紅又黑如鍋底的臉色就足夠令這些照片價值非凡了~”


    散兵:“……我一定要殺了你!”


    熒:“哈,我等著,這個猙獰的表情也不錯,配上這側躺的妖嬈姿勢,嗯~多拍幾張!”


    派蒙都不忍直視她這副惡人嘴臉,忍不住往納西妲身後藏了藏,偷偷嘀咕道:“這是不是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旅行者,算了算了……”納西妲還在試圖勸阻熒,希望她把注意力放迴到解開大慈樹王留下的訊息、拯救世界樹這件事上。


    熒:“沒事不急,我也就再多拍幾張而已,而且納西妲啊,你才是最大的苦主,才更應該學我這樣,好好向罪魁禍首發泄一通啊,你怎麽還是一副不生氣的樣子?”


    納西妲笑笑看她:“因為比起發泄,我更希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更在乎的事情上,而且作為智慧之神,引導人們獲得智慧、使用智慧是我的職責,也包括指引愚行之人找到真正的智慧。”


    “懲戒需要與教導一樣,找到正確的方法,因為我的最終目的是希望生命明晰自己的錯誤、並在後續有了好的轉變,這於我而言才是值得讓我高興的。”


    “雖然這樣說有點傲慢的意味,但是神明終究與人類的思想有所差別,對自身背負的職責、或者說那本就是神明存在於世的意義,比起人性單純的喜怒哀樂,神明更多將重心放在神性的一麵上,神明的神性麵高於人性麵,這也是我一心隻關注該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神明,卻未曾好好聽過自己的心聲,以至於連自己都做不好的原因。”


    “不過,如今明白了在做好神明之前,要先做好自己的道理,我自身的意願也是希望懲戒能達到教育的目的,使用自己的智慧,去得到好的結果,會讓我覺得開心。”


    聽完她說的話,散兵卻是忽然出聲道:“嗬,所謂的神明,不過是被一個象征符號捆綁的傀儡罷了。”


    納西妲不慌不忙看向他:“那麽你覺得神明該是什麽樣的?追逐存在的意義,實際上神明與眾生一樣,隻不過作為神明,生來就背負愛人的職責,作為七神,更背負了某種象征、掌握了相應權柄。”


    “而且,在我看來,你也同樣是追逐者,我不知道你的過往如何,但從你墜落前的唿喊,你將自己存在的意義都依托於這顆神之心上,強調這是屬於自己的神之心,不正是因為知曉自己如何追逐,那也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就算你最後追逐到了,你又如何確定,自己真正想要的,真的是這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散兵閉上了眼,並不願與她深談,隻平淡迴了一句:“事到如今失敗已成定局,我也已成階下囚,又何必繼續討論這些沒有意義的事,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納西妲沉默地看著他,她其實還有點事想問對方,關於很久之前,那一次與她虛空照麵的那人,到底是不是散兵……


    熒看向納西妲,無奈歎了口氣:“說到底你就是脾氣太好!反正我可不管什麽引導他人走上正途,我隻管先痛快報複一番,再等我一會,馬上就好!”


    她說著又開始翻找行囊,看到她最後拿出來的東西,納西妲和派蒙都感到有些汗顏,連忙勸說她:“這樣不太好吧……”


    “哇,這樣不會把人氣到羞憤自裁嗎?!”


    聽著她們的話,散兵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再度睜開雙眼,一眼就看到了熒手上的桃粉色和服……


    散兵:!!!


    “放開我!!不要扒我衣服!!敢給我換這種衣服你就死定了!!你等著!我一定要殺了你!!”


    然而任憑寧死不屈的他再怎麽抗拒,甚至被逼得讓原本動彈不得的身體都顫抖著撐起了身子想要逃跑,但都逃不過惡霸熒的魔爪,不但換了衣服,還被拍下照片,一想到這些照片以後還會流傳到那些愚人眾同事的手中,強烈的屈辱讓散兵一時氣過頭,意識都氣昏厥了過去。


    納西妲連忙拉走熒的注意力,一邊和她商議拯救世界樹的事,一邊暗中請蘭納羅們來把散兵帶走,暫且把人先藏起來吧,不然她怕再結實的人偶都得被熒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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