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是沒辦法去的,但李二丫這種情況真的需要找個突破口,她也想著提高李二丫的素質,找來一年級的課本教大丫二丫一起識字,李大丫還好,會嬉皮笑臉地說笑幾句,李二丫就隻會耷拉著腦袋苦笑,就像醃了幾年的蘿卜皮,又苦又幹。


    她還想著給幾個丫養顏,用最簡單的黃瓜給她們敷麵膜,招來黃蘭英的幾個大巴掌,並沒收資源,這年頭,隻恨沒把黃瓜子都搓巴搓巴炒來吃了,還敢拿黃瓜來浪費,打不死她。


    雲舒就像一隻困獸,把所有的空餘時間都在思考李二丫的出路,想出一條又掐滅一條,隻把她焦燥得頭發都有一股火星味。


    冬至雖然不放假,但節日的氣氛一點都沒少,大概是吃了一頓好飯菜,少男少女們都無心學習,興致勃勃地議論著什麽,笑聲一陣一陣的。


    議論中心是一剪著蘑菇頭的女生。


    雲舒本來是不注意這些的,奈何那個蘑菇頭,實在醜到了雲舒的眼睛。


    雲舒不得不去想象一下各種短發明星網紅,妄圖安慰一下受傷的審美,再想起自己一開始的誌願——學裁縫,進可做服裝設計師退可以開個小店做老板,然後又想,其實美容美發也不錯,隻可惜,如果她考上大學或者中專,敢再去學什麽裁縫,黃蘭英估計會要了她的小命,唉,開放之初,黃金時代,隻恨世間沒有分身法……


    電光石火間,雲舒突然想到李二丫,她猛地一拳捶在桌子上,然後,顧不得手上疼痛,也不理會四周驚詫的目光和低聲的議論,就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畫起小人來。


    哦,她會畫畫,是認認真真的上了好幾年的興趣班的,上了初中後沒時間畫畫,後來有時間畫了她也不想畫了,不過,好歹底子也是有一點的。


    幸好,她畫圖並不受閱讀障礙影響,雖然不能一氣嗬成畫得漂亮,但那短發神韻抓得很準,要是能剪出這些發型,誰還願意一年四季拖那條粗又長的辮子,她也考慮把自己那束馬尾巴扔掉好嗎。


    她得意洋洋地欣賞一下,再抬頭看看天,現在的天黑得早,雖然還沒開始晚自習,天已經黑了,已經有人開始點燈了。


    雲舒也摸出火柴,輕輕一劃,火柴打著了,小小的火苗照得她的掌心一團溫暖,她想起李二丫的臉,蒼白,憔悴,無望……


    突然,她火柴一扔,一把抓起桌上那張草稿紙,飛奔出去,一口氣衝進老師辦公室。


    辦公室裏隻有黃老師一個人,雲舒也顧不得了,對黃老師說:“黃老師,我家有點事我要迴去,麻煩你幫我跟趙老師說一聲。對了,我叫李,李雲舒。”


    黃老師雖然也是初一的老師,但他不是班主任,除了上課從不離開辦公室,雖然上課愛點同學迴答問題,但都是點號不點名,雲舒怕他不記得自己,隻能自報家門。


    黃老師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這丫頭對自己的辨識度真太謙虛了:“請多久?”


    就不明白,既然有事,幹脆就別來了就是,這是專門來請假的?


    “就晚自習,我明天盡量早讀過來。”


    黃老師:“……好吧。”


    雲舒見他同意,道一聲謝謝就“噌”地跑了,林主任剛才好來到辦公室門口,還被她嚇了一跳,撫額走進來:“這誰啊,躥得那麽快,嚇我一大跳,差點以為是狗。”


    黃老師麵無表情:“李雲舒,來請假的。”


    林主任一驚:“這,請多久啊?出什麽事了?”


    “一個晚自習。”黃老師仍然麵無表情。


    林主任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了。


    現在的學生,不是要缺課三五天,都沒有人會請假的,周日專門從家裏跑到學校請晚自習的假,連林主任也覺得……有點過分認真了。


    雲舒仗著身體素質好,一口氣跑迴家。


    天氣不算冷,小曬場上滿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坐著聊天,隻有黃蘭英一家人早早閂了門。


    雲舒一拍門,兩間臥室都開了門,開門的黃蘭英和李大丫齊齊被雲舒嚇了一大跳,黃蘭英反應最快:“四丫,你怎麽迴來了?”


    “四丫,你……你怎麽了?”李大丫嚇得說話都抖了。


    雲舒急忙寬慰她們:“沒什麽事,就是想起有東西忘了帶,請假迴來的,明天一大早得趕去早讀。”


    黃蘭英已經不怎麽打雲舒了,除非實在忍不住,現在她就忍不住了,一巴掌又甩了過來:“你這死丫頭,什麽東西不好大白天迴來拿,你一個小姑娘家三更半夜一個人在山路上跑,你怎麽不去死!”


    冬至的上半夜,黑乎乎的,死丫頭連個燈都沒有,就這樣跑迴來,黃蘭英不能想,一想就覺得渾身都要發抖。


    其實雲舒跑出學校沒多遠也後悔了,後來越走越後悔,但想想李二丫,又想想請了假了,隻得鼓起勇氣一鼓作氣跑迴來,好在視力夠好,雖然沒有月光,但約莫還能看到點路,當看到村裏那隱約的燈光時,雲舒差點兒就哭了。


    路上沒人,隻有她噠噠噠的腳步聲,還有路兩邊黑乎乎的不知道是樹還是什麽生物一個個張牙舞爪似乎都在蠢蠢欲動……雲舒說句不要臉的話,她那時甚至想,哪怕來個強奸犯也好,因為是個人就未必能追上她。


    那個時候,雲舒根本就忘了給自己科普什麽相信科學破除迷信了,隻有害怕和堅持。


    所以,當黃蘭英一巴掌打來的時候,她竟然沒有反感,而是抓住她溫熱的手,討好地笑著,一把把她推迴她的臥室:“聽你的,以後不會了,阿嬸,我進去了。”


    黃蘭英反手抓住她:“真的沒什麽事嗎?”


    她平時比較粗線條,但女兒一個小丫頭走夜路迴家太不可思議了,她再粗心也不可能不多想想。


    “真沒事,是我太著急了,也沒想到天那麽黑,等到發現時,人都到半路上了。”這話其實也不算太假。


    黃蘭英終究還是不放心,跟著她們進了姐妹幾個寢房。


    另外兩個丫也沒睡,二丫在昏暗的煤油燈下補衣服,這個時代的衣服都少,大丫和黃蘭英母女兩個一通湊,才湊了兩套舊衣服給她。


    舊衣服本來就滿是補丁,現在更是補丁綴補丁,黃蘭英要給她做新的,她死也不肯,除了上工下工,簡直連門口都不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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