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前的發展脈絡上來看,我們已經有了九成的把握,最關鍵的這批貨出手的下家,就是光頭。說白了,我們就是折了一半價給光頭,他們願意將貨賣給誰就賣給誰。不過,我已經把買家給光頭聯係好了,還是這幫日本人。


    昨天晚上和同學喝點小酒,這一撥是我三十年的同學。慨歎人生如夢,恍如昨天。當然,這兩年受到大環境的影響,我們的聚會中斷了兩年。盡管如此,還是倍感親切。怎麽說呢?人生其實有很多的如意也好和不如意也好,平常心平常看待,別把什麽事情看得太重,我們都是普通人,我們也都生活在市井裏,誰也不比誰多幾個腦袋。在去飯店的路上,我打了個哈羅專車,我給司機說,珍惜你一生之中的那幾次機遇,或許是三次,或許是四次,時刻都是為了這幾次的機遇活著的。別等到機遇來了,你告訴我還沒有準備好。


    酒還是以前的那種喝法,他三瓶,我也得三瓶,都是一把年紀了,還是要攀酒,沒啥意思。我在酒桌上說,有一本雜誌叫《男人裝》,以前覺得那裏麵的美女特別好看,年輕,看著過癮。其實,這些年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為什麽這本雜誌叫男人裝了。


    我還是真的有點免疫力下降,尤其是新冠以後,這個病毒真的挺厲害。以前的時候,我對病毒都是非常免疫的,這把可真的不行,一點小的病毒就徹底將我給擊敗了。一起被擊敗的,還有酒量。當然,主要還是喝酒的氛圍讓我覺得有點尷尬。


    我覺得良子是委曲求全了,這些年給大波當職業經理人,說句心裏話,職場上最怕的就是好哥們一起開公司。當老板的一旦當上老板,就徹底地認為自己真是那個老板了。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吆五喝六,就連好兄弟也都不在話下。我有點替良子擔心,擔心他在酒桌上沒有抻頭,因為大伯說的話實在有點難聽。銷售也好,研發也好,幹點事業,都是為了混口飯吃,何必要把自己整的高大上呢?有點不值,理工男總是在內心深處有那麽幾個公式,公式的兩邊一個是剝去外殼的自己,另外一個就是穿著皇帝新裝的自己。


    沒意思!


    良子也夠能忍的,我有點索然無趣,一直都在思考下次聚會還要不要參加。當然,大風這次還和以前一樣吹牛逼,尤其要是有學妹在場。我不太知道,如果不吹牛就一定顯不出自己的存在嘛?肯定是這樣的,所以我越來越喜歡那本雜誌啦。


    喝完酒之後大家各自走各自的,各自散了。我還是打著滴滴,反正都是一開口價,喝這幾瓶酒也沒有把我喝倒。


    上次喝酒是討論人事的事,這次喝酒是銷售總監的事,整的酒局變成了職場招聘會。我對於喝酒的理解就是喝點小酒,開開心心,放鬆自己,也放鬆別人。千萬別在剛剛放鬆的時候,非得要給自己加點緊箍咒。


    我問同學,喝酒的時候開心不?


    同學說,挺開心。


    我說,第二天可能就是有點抑鬱的感覺。那是因為你透支了你的開心,所以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開心。


    他們談的話題,我插不上嘴,我談的話題他們也插不上嘴,這樣的聚會可能真的是遙遙無期啦。


    沈陽的三姥爺和麗莎生活的非常愜意,尤其是三姥爺。我更加很少去打擾他,除非萬不得已,一定要三姥爺出麵才能解決的題。大部分時間,我沒有將這些陳芝麻爛骨頭的小事去討擾他。三姥爺腦袋一點都沒有閑著,思路一直都很超前。比如,他早就跟我說,打打殺殺不是目的,是手段。做生意,別人給你壓力,你一定要原封不動地將壓力傳遞給他,相當於在迴傳個球給迴去。這叫極限施壓,受不了,生意也就做了,就看誰能笑到最後。可不能將三姥爺當成傻子,其實他的心中有數的很。


    我有點想念三姥爺啦,尤其是喜歡跟他一起混生活的那段日子。那些年,我還很年輕,也不需要考慮這個那個什麽的,無論什麽事情,三姥爺都能把這些事想到前麵,並且做的也非常到位。盡管我和三姥爺還有的差距,不是我能用眼前的尺子衡量出來的。我一直都在學習之中,時至今日都沒有學到位。那些日子真好,錢掙得不多,但非常快樂。


    三姥爺在家族裏麵從最初的默默無名,到現在大家都得聽他的,他更加德高望重了,因為那些德高望重的那些人陸續都走了,隻剩下三姥爺年齡最大,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族群裏那個最德高望重的人。三姥爺早就開始了指手畫腳,不管是鋼叔家的事情,還是小姨家,大明子家,我家,當然還有肇老六家,麗莎家,甚至就連溫州莊,小茹子也都得要聽他指揮。他管這個叫拿捏,我說,我挺喜歡被拿捏的感覺。當一定程度自己也懶啦,不願幹事情,每天天不亮就早起,其實不是早起而是睡不著,成天躺在床上就是為了混口飯吃,然後再睡覺,不願意看到任何紛爭的事情,這就是事故吧。


    三姥爺最近熱衷於到河邊溜達,沈陽有條母親河,叫渾河。每個城市都是這麽講的,都說自己有條母親河,本溪是太子河,盤錦是大遼河,更遠的地方比如說蘭州說黃河,當然這個黃河那是咱全中國的母親河。三姥爺和麗莎到渾河邊上乘涼溜達,三姥爺雖然有點腦梗的病,不影響他渾身上下的腱子肉,還有胸前的那條下山猛虎。他還有個習慣,就是天氣熱的時候不管有沒有其他人,他都喜歡光著大膀子,看上去一點都不雅。麗莎說了他好多次,三姥爺說,改不了,也就隻能這樣嘍。別說我,俄羅斯大爺不也一樣嗎,隻不過他們是酒鬼,我不是。


    麗莎說,還是中國人好,心眼實誠。


    她陪著三姥爺在河邊的甬道上溜達,小涼風一吹,比在屋裏吹空調那是舒服了不少。尤其是看到河邊釣魚的那些老頭們,麗莎心裏還是非常的開心。和他們相比,麗莎和三姥爺有太多的幸運,不用為那點微薄的退休金成天發愁,孩子都大了,成家立業,每天願意上哪就上哪,說走就走,說停就停,這就是麗莎想要的生活,也是三姥爺想要的生活。當然,三姥爺的生活之中的一部分就是要指揮我,他在指揮我的過程之中,會找到他當年的影子,迴憶起更多他當年的那些風風雨雨。


    有時候,三姥爺也會問到我大連那邊事情後來是怎麽解決的?我會給他像講故事一樣,講講那些鬥智鬥勇的往事,尤其是浩程幹出了我們這幾代人都沒有能實現的夢想。我跟鋼叔說過,我告訴他,你們家主墳上要冒青煙啦。鋼叔不在乎冒不冒青煙,他隻在乎浩程能不能掙點錢。


    肇老六的朋友在大連還是挺有氛圍的,這個三井的親戚是按照嫖娼掃黃給抓起來的,如果按照間諜抓起來,那可就麻煩了。關鍵是什麽時候定這個規則,完全取決於海參崴伊藤的玩法,反正這邊浩程的實驗室又有了最新的進展。上次的礦裏麵已經把該提煉的密封膠的結構,搞得清清楚楚,化學所給出的數據顯示,這批礦裏麵的質量是目前已知礦脈裏麵最上乘的,尤其是在矽圓的密封上,有出奇的效果。三井更想知道這個答案,無奈他已經永遠地暢遊在貝加爾湖裏。日本人就是奸,伊藤也是從奈良那邊知道了浩程的最新成果,本來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打算,就是準備搞個魚死網破,不惜犧牲一切一定要從大連這邊把工廠搞到手。


    日本人真是太無恥了,仗著有雄厚的資金和技術資源,處處給我掣肘,我們這幫土人也是無可奈何。我告訴肇老六,再折磨一下三井那個親屬,把案子給他搞大一點兒。


    肇老六給我說,要不然把換個看守所,那個看守所裏麵獄頭可是出了名的變態,正好有個同樣變態的日本人送上門,這不是兩全其美嘛?


    我說,六叔,必須可靠啊,隨時進又要隨時出,進退自如。


    肇老六說,放心吧,朋友托底。這當然不是跟我說的,其實這裏麵蘊藏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江湖往事。隨他去吧。


    這件事情後來有個比較圓滿的結局,我很開心,謝爾蓋也開心,那些小日本子更加有所畏懼。謝爾蓋壓製了他們的野心,雖然都是暫時的。


    九十年代以後,在東北湧現了很多的外貿公司。這些外貿公司幾乎幾乎都與口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有的在俄羅斯邊境綏芬河、滿洲裏,也有的就在這些碼頭城市,北方都在環渤海圈,南方則集中在福建長三角和珠三角這些海邊。正好我的一個朋友也在大連開了一家小買賣,往日本倒騰點勞務輸出,整了不少新畢業的大學生到日本公司去編程,說白了就是it民工。我正好借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伊爾庫茨克做點外貿的生意,我發現了這裏麵還是有很多的商機。商場就是跟戰場也沒什麽兩樣,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這幫老外們會千方百計地琢磨怎麽才能掙大錢,不單純隻是做生意。他們真是什麽手段都用,坑蒙拐騙、爾虞我詐,這才是真正的大商人。


    我也算是學了不少,現在做生意,遠比三姥爺那時候複雜的多,需要考慮的事情也比較多。三姥爺那個年代,是沾了曆史洪流的光,那個年代隻要是不懶,躺著都一樣掙錢。現在這個年代可是不一樣,做生意除了最需要懂得那一大堆技術外,還得需要識人,用人。


    今天真是太熱了,天氣預報說明天將有一場大雨。傍晚出去溜達,夜空中沒有一顆星星,昏暗得想包住這個世界。夏天盼著冬天,一旦到了冬天,又盼望著夏天的到來,你說這人是不是有點矛盾了呢?


    三姥爺的輩分在家族裏算是最大的,因為親姥爺和大姥爺都相繼去世了。


    我的小時候去姥爺家,心裏有點怯意。主要是姥爺家親戚太多,輩分又有點複雜。什麽姨姥,舅姥,太姥爺,小舅,特別多,我叫不上來究竟這個應該叫什麽輩分,在那裏我的輩分是最小的,看到誰都是點頭哈腰,一副謙卑的樣子。


    大姥爺幹革命特別早,算是家裏麵最早出去闖蕩世界的。我的親姥爺排行老二,是名中醫。他的任務就是每天背著藥箱子走街串巷,走村串屯,給大人小孩看病。他的藥方非常好,抓兩副就可以藥到病除。時間長了,因為他老人家的醫術高明,就在家裏的小院裏成為了坐堂的中醫,承擔起左鄰右舍救死扶傷的赤腳醫生,當然沒有光著腳。按照這個脈絡發展下去,秦姥爺應該成為當地非常著名的一個老中醫,外加上他的經營頭腦,在當地應該有一所屬於他的中醫院,成天忙於救死扶傷。


    可事與願違,似乎就是人生之中的波折起伏,在那個年代裏,秦姥爺義無反顧地跳進了遼河,誰也不顧,徹底與這個世界告別了。親姥姥領著這一家大小孩子,喝西北風劃拉個半寶,對付活著。


    我對秦姥爺一點印象都沒有,因為那時候也沒有我。後來,我也隻能從母親的嘴裏,還有就是供奉香火的黑白照片裏,設想一下他老人家長的什麽樣,又是怎麽樣的一個中醫大夫。倒是三姥爺跟我最親,他是他們哥仨裏麵排行最小,年齡也最小。三姥爺從來都沒有求過人,就是自己的親哥也從來沒有張過嘴,他就是這個脾氣,萬事不求人即使是親哥哥。不過,三姥爺卻發展成了另外的一個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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