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我們追擊到了弱水淵。”


    “它是橫亙在紅褐色沙漠之地的一條千裏大河。”


    孟老眼中露出一種異樣的亮光,感歎道:“我們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大河,即便有風,也是河水平如鏡麵,淺綠偏藍色,像是一眼就能看到水底,卻又讓人感到無形的寒徹之氣。”


    “河中無法行船,河水也無法飲用......因為它是鹹的。”


    孟夏大為驚訝,徐長安卻是波瀾不驚,他知道,高原上的河流和湖泊,呈鹹水並不奇怪。


    “弱水淵南麵是一眾長長的低山,其中有一座錐狀高丘,每當下雪之時,便會噴射出一股巨大的火柱,有如赤龍直入天際,首尾兩端濃煙彌漫,有如滅世之景,叫人看了直是心驚膽寒。”


    老人的聲音慢了下來,臉上赫然充滿敬畏之色。


    “弱水淵之北,也是一眾長長的山脈,雪峰連綿,犬牙加錯,山勢之高聳險峻,卻在我想象之外,”


    “其中最高者,仿佛垂天之柱,這座高山,龐大山體明顯分作上下兩部分,下者沉穩敦厚,如宮殿之基座,上者白雪皚皚,卻是深藏雲深不知處。”


    老人歎息道:“我駐守高原多年,自認也見識到了不少絕世高山,但卻無一能與之相比......”


    孟夏睜大了眼睛。


    徐長安卻已隱約猜此山是哪裏了。


    果然,孟老肅然道:“大將軍告訴大家,此山便是稱作‘萬山之祖’的昆侖丘,為天下一大不可知之地,據說大道尊他老人家就是在此悟道,並傳澤天下。”


    “如此神聖之地,卻成了殺人修羅場,真是罪過啊!”


    孟老歎息片刻,猛然一拍手掌:“哎,咱們還是迴到戰事吧,說到哪兒了呢?”


    “對了,當時的情形是,潰敗的西方聯軍已被我方最後一隻伏兵,一萬二千名京師神龍衛攔住了去路,我們金牛衛,驍騎衛,神龍衛,忠節軍和涇原軍,五軍衛七萬多人,將七,八萬敵人包圍起來。”


    “總攻本該在十一月初開始,因為那時候大雪還沒有完全封路,按計劃,從六百裏外的白蘭軍屯運來的糧草軍械也能到達。”


    “最後一戰迫在眉睫,大家卻是情緒高昂得很。”


    “誰料,本是勝負已定的事情,竟出了天大的變故!”孟老麵上一抽,眼中露出驚怒之色,“十月底,朝廷千裏加急,說七國中的一支精銳騎兵,已從戰場背後的空隙處,深入到了原州一帶。”


    “皇上親自下了敕令,片刻不許耽擱,於是,忠節軍,涇原軍近三萬人被調離了戰場。”


    誒!莫非那位當時剛剛上位的天載帝,竟是我凱申公那樣的“微操大師”?


    還是朝中出了位“秦太師”?


    以我有限的曆史知識來看,前者的可能性好像更大些......徐長安不得不這麽想。


    “十一月十日,本該早到的白蘭軍屯糧草軍械沒能抵達,派人尋出兩百餘裏,卻是音信全無。”


    “十五日,糧草軍械未到。”


    “十八日,糧草軍械未到......”


    “遠途作戰,後勤輜重械最為關鍵,尤其是這荒無人煙的苦寒之地,肚子餓了,無奈之下還可殺馬充饑,可飲用水卻成了大問題。”


    “弱水淵的水不能飲用,更讓人意外的卻是自十一月初,連續多日竟無一滴雨雪落下,這在本地幾乎是百年不遇。”


    “為什麽不去山上取雪呢?”孟夏不解地問。


    “傻孩子,高原空氣稀少,透明度自然極好,那些雪山看著極近,實際卻在百裏之外,如何解得了燃眉之急?”孟老苦笑道,“況且,那些終年不化的冰雪,雪線高達千丈,根本就無從可取啊。”


    “後來呢?”


    “眼見事態緊急,軍中不免出了許多非議,這可是為將領軍最擔心之事,自然不是什麽好兆頭。”


    “二十日,大將軍招各軍衛主將議事,定於二十日辰時初刻,發起攻擊。”


    徐長安的情緒再一次被老人的講述所震動。


    “抵背而戰,身有所恃,可以一而敵十,心有所恃,當以縱橫天地間......嘿,當事之時,我們雖忍饑挨餓多日,但必勝的信心卻從未缺失!”


    “敵軍已依托地勢,挖掘沙土礫石,營建了一個長寬百餘丈的菱形防禦城牆。”


    “本該待到更多的穿雲弩,投石機,火油炮等大型攻城器械運到,再發起攻擊,以減少我方傷亡,但時間顯然已來不及啦。”


    “因此,這就需要這一萬二千名尚未參加過戰鬥的京師神龍衛,作為生力軍,在我軍現有器械的一波強大打擊後,迅速突入敵人的城堡,將其驅趕出來,分而殲之。”


    “神龍衛軍中,又有二千人作了攻城先鋒。”


    “你們可知道領軍者何人?”孟老問道。


    兩個少年被老人這突然一問給怔住了,徐長安想到一個名字,卻也搖搖頭......你當這是演電視劇呢。


    “景王殿下,不,當時應當稱琅邪王殿下才對。”孟老一字一字道。


    徐長安大吃一驚......我去,還果真是他,未來的泰山大人!


    老人笑了笑,道:“在當時,人們都說這位先皇最寵愛的五皇子,生性驕縱不羈,最好戎服臂鷹,縱馬擊鞠,就是一皇家遊俠兒,不曾想竟在軍中見到,當真令人吃驚不小啊!”


    “二十,二十一日晚,我們都是被甲抱戈而睡。”


    “奮勇殺敵,我保證,帶你們迴家見妻兒!這就是大將軍傳令三軍的戰前訓話。”


    “西北的天空,太陽落得晚,升得也晚,二十二日辰時初刻,卻如內地拂曉時分,西方月影猶在,東方的陽光剛透出雲層,我們的攻擊開始了。”


    此時無須刻意記錄,徐長安便已記住了老人講述的每一處細節。


    嗚,嗚,嗚......


    沉寂已一月有餘的戰場,突然爆發陣陣沉悶又刺耳的嘯叫聲,投石機拋出的無數碩大的圓石,巨臂穿雲弩,將三尺長的鐵箭,盡數射向天空,加之燃燒著的火油彈,在幾近透明的空氣中肆意穿梭著,撞擊著......


    這一輪威力巨大的機械攻擊,直接將敵營炸成一片火海。


    號角聲起,戰鼓如雨點,黃色令旗前壓,就看見東北方向,一片銀甲閃出了耀眼的光芒。


    嗚唿!


    伴隨著我軍數萬將士怒吼聲,馬蹄如驚雷,大地的顫抖,二千神龍衛前鋒,皆黑衣銀甲,縱馬踏營而出。


    領軍者頭戴金冠,身披黃金甲,手執金色馬槊,正是景王殿下。


    嘶......徐長安倒吸一口涼氣,這一驚更甚。


    孟老臉上一片仰慕之色,道:“這二千神龍衛,緊緊跟隨在殿下身後,就像一口鋒利無匹地長刀,劃出一道筆直的長線,狠狠地劈向敵軍,鋒芒畢露。銳利無比,”


    “塵土飛揚,一千步,五百步,一百步……戰陣向兩翼展開。”


    “敵人展開了還擊,投槍,箭矢如飛蝗般射來。”


    “殿下手中馬槊斜指天空,將士們勒馬停止了前進。緊接著,無數箕張手弩,一輪輪急雨般的弩箭,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勁疾的長弧,瞬間就壓製住了敵人的遠射。”


    “殺!”


    “殿下手中馬槊向前揮出,將士們策馬奔馳,分散,聚攏,組隊,形成一支支鋒利的箭矢狀攻擊陣形。”


    “日光耀耀,大周戰旗林立,我們清楚地看見,一麵巨大的‘大唐安西軍’”的大旗迎風飄揚,”


    “一時間,我軍將士,無不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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