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這樸素至極的話,卻令徐長安心情激蕩不已。


    “為什麽會這樣,難道雙方就不能和平相處嗎?”明知這話很蠢,孟夏還是喃喃自語道。


    “因為他們沒有強大的,穩定,且持久的政治體製和經濟結構。”徐長安一時忍不住,用現代的觀點給這“小家夥”解釋起來,


    “每一次戰爭,皆有其內在原因。”


    “對西方諸國的權貴和領主們來說,他們的地位高低,財富的多少,多半是由其手中掌握多少軍隊,這些軍隊在戰時能起多大作用所決定,沒有戰爭,他們的統治就是一盤散沙,或者說,就是建在沙灘上的城堡。”


    恍惚間,他又迴到前世憤青的模樣。


    “而對西方的老百姓來說,戰爭和搶劫,就是獲得財富的最快方式了,隻要有一兩次得手,就會有幾月,甚至幾年無須勞作的生活,這般長久下來,就會慢慢形成這樣一種思維定式......嗬,也就是習慣。”


    “尤其是天災到來,這些所謂‘有信仰’的西方人,大都會有這樣一種奇怪的信念,與其冒著‘末日審判’的風險與天鬥,遠不如直接向人族同類搶劫更覺心安理得......”


    “為什麽那麽多西方國家都要聯合起來對付我們呢?”孟夏又問。


    “問得好,你見過野狗跟虎豹打架沒,如果隻是一隻野狗,它會逃之夭夭,如果是一群野狗,它們就會一擁而上,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減少己方損失,增大獲勝的幾率。”


    “對於這種落後的,鬆散的城邦小國來說,戰爭,才是它們這些所謂‘國家’,‘盟國’最好的粘合劑。”


    “那該怎麽對付這些討厭的野狗呢?”


    “很簡單,一切以實力為基準,實力足夠,統統滅國存地,不留後患,實力不夠,則遠交近伐,若人家不上道,那就薅住其中一國往死裏打,鎮住其他國,如此這般,一個個加以解決。”徐長安大笑道。


    孟夏現出一臉震驚的樣子,起身行了一禮:“多謝徐兄指教,當真是令我醍醐灌頂,受益頗多啊。”


    徐長安忙迴禮道:“不敢,他人之論,我隻是代為傳言也。”


    “思維定式,政治什麽的,老夫是不懂了,但公子所說,我也聽明白了大半,怎麽與大將軍的話那麽相似呢?”孟老看著盧長安,眼中大有深意。


    誒,莫非我這未曾見麵的老爹,竟是個穿越先行者?


    算啦,還是聽孟老繼續講下去吧。


    老人休息了一會兒,也恢複了許多,慢慢講述道:“七月底,我們三個軍衛共四萬五千人,在西海畔與西方聯軍七萬餘眾展開了一場遭遇戰,我方大勝,斬敵無數,繳獲敵方軍旗數以百計。”


    “我的人又損失了一十九名。”


    “軍中傳說,此地乃是大將軍帳前龍騎衛所乘之龍駒的故鄉,海中島上有應龍一族,受古老人皇契約之約定,龍族也參與了戰鬥。”


    “有人親眼所見,言之鑿鑿。”


    “方圓數十裏的戰場,雙方縱馬追逐廝殺,烽煙翻騰,遮天蔽日,我可沒有親眼看見這神龍顯身之事......不過,半空之中,濃雲奔走如疾風,雷聲驚天動地,電閃如麻的景象倒是真的。”


    或許是時逢草原雨季,天氣多雷暴的緣故吧......徐長安心裏想。


    但想到大理寺裏的青龍。卻也不敢完全否定了。


    “八月,草原進入最好的季節,我們在海州再破敵軍,敵人開始向西逃遁。”


    “此後是一連串的追擊戰,我方大小勝利不斷。”


    “直到九月中旬,雨季結束,開始下了第一場初雪,西方聯軍阿美國的兩個重裝騎兵軍團,突然穿越阿爾金山,自戈壁無人區南下,在一個叫‘香泉’的地方,敵人兩股兵馬匯合了,總計有十萬人。”


    “這真是一場暢快淋漓的戰鬥啊!”


    “原來西方聯軍想引誘我西進,陷至糧草補給困難的無人區,待我軍人困馬乏,後援無力的狀況下聚而殲之。”


    “嘿嘿,算盤打得倒是不錯。”孟老冷笑道,“可是大將軍早已識破對方詭計,提前大半月便將一萬五千名涇原軍精銳埋伏在南邊的低山之中,以逸待勞,待敵人兩軍交匯,尚未布陣完整之際,猛然發起了攻擊。”


    “此時正是中午時分,秋陽當空,高原上能見度極好,除了戰馬揚起的沙塵,雙方人馬須眉可見,戰鬥,更成了一種意誌跟意誌的較量。”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在這一望無際的半戈壁半草原上,十數萬人馬,高舉矛戟,揮舞刀劍,幾乎是以同一種瘋狂的速度相互衝擊,縱轡廝殺,同時,也要力保自己軍陣的完整。”


    “因為散落在軍陣外麵的人,片刻之間,就會被這敵我雙方的陣勢碾作一團血肉。”


    老人的眼光變得熾熱起來,他大聲道:“嘿,一漢敵五胡,可不是咱自吹自擂,在戰術組織和戰鬥技能方麵,我們還沒有遇到過真正的敵手呢!”


    “大將軍率領他的一百龍騎,依然衝陣在前,紅旗漫卷之處,直如摧枯拉朽一般,在新舊兩股敵人之間,踏出一條數百米寬的鮮血鴻溝。”


    “金牛衛,驍騎衛作為此戰主力,緊跟在大旗之後,”


    “兩軍衛輪番向敵軍進行衝擊,那時,我和我的人被自己軍陣裹挾著,三人一組,緊緊地倚靠成一團帶刺的鐵球,拚命砍殺,幾乎忘記了時間的變化......”


    “而北下的敵人援軍已被涇原軍打的七零八落。”


    “落日時分,曠野中突然金鼓齊鳴,歡聲雷動,軍旗漫天狂舞,此番我們才知道,大軍已取得了勝利!”


    “可我的人就隻剩下四十八名啦!”老人歎了口氣,輕聲道。


    徐長安還未來得及說點寬慰的話。


    老人擺手止住了他,道:“經此一役,西方軍隊已折損大半,剩餘約五萬多人繼續往西逃去。”


    “南方有我軍的城池關隘,倒也罷了。”孟夏忍不住插口道:“他們為什麽西逃,而不是往北退迴西域故地呢?”


    孟老冷笑道:“正如徐公子所說,這些個國家,皆是因戰爭而生,戰事不利的消息傳迴,國內早已亂了,像他們這種敗軍,迴去豈有好日子過?”


    “此外,北去是無邊無際的無人區,當初他們的援軍遠涉而來,已是經過千難萬險,此時軍心已亂,物資損耗大半,若再要向北而歸,估計少有生還可能。”


    “再往西走,雖是雪山林立的高寒之地,地勢高如天階,人馬唿吸俱是極難,不利於大軍對戰,反倒給了他們喘息之機。”


    “雪山雖高,山間卻也有許多大河分割的和綠洲孔道,若能在綠洲搶到補給物資,再通過這些通向西北方的山間孔道,繞行到大雪山之後,對他們,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所以,在通往大雪山的最後一處平攤,一個叫‘弱水淵’的地方,大將軍給西方聯軍殘部設下了最後一道防線。”


    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徐長安腦中,突然閃出這樣一段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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