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明確標明了案發之時的具體日期。


    那是七年前的七月初九,朝廷派發過來的錢糧,由鄧大龍千戶護送到煙台府,由馬君翊通判簽收入庫。


    那天,天下著瓢盆大雨,連綿不絕的陰雨天氣,使得煙台府的江河湖泊水位一直居高不下。


    災情日益嚴重,這一批派發過來的賑災物資顯得尤為重要。


    馬通判立即帶著手底下的官吏簽收銀錢,冒著大雨天氣,看著一箱又一箱貼好封條的箱子被抬進庫房。


    在同一時間,還有運送到府衙外邊,隸屬於煙台府糧倉的一百萬石糧食也在入庫簽收之中。


    馬通判是忙得滿頭大汗,但一想到這麽多銀錢和糧食,必定能解百姓之危,他便高興得手舞足蹈,滿臉止不住的笑意。


    在這期間,有個士兵因連日運送錢糧趕路太過勞累了,搬運箱子的時候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那個箱子順勢就摔落在地上,竟因此摔裂了箱子,露出一個破洞,好幾塊銀錠就掉落在了地上。


    鄧千戶作勢就要抽打那個士卒,還是馬通判好言勸阻了他,將銀錠都收了迴去,用布堵住,而後一並收入庫房之中。


    整整七十箱子銀子,都整齊穩妥地擺放在了庫房之中。


    鄧千戶見正事已完,便推說身上濕淋淋的,要找個地方下榻。馬通判不好冷了眾將士的心,讓人將庫房的大門鎖了,親自招唿著鄧千戶等人到客棧裏下榻,約好了時間為眾將士接風洗塵。


    隨後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往糧倉處,結果發現這裏的糧食也都送進了糧倉之中。


    他冒著雨又在糧倉中檢閱了一遍,看到許多糧倉都裝滿了糧食,這才安心迴去。


    而後兩天,當時新上任的知府羅庸與煙台府任職多年的霍同知在賑災方麵發生了歧義。


    兩人見解不同,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爭吵,一直都沒能吵出個結果。


    馬通判亦陷入了他二人權力的爭鬥之中,不斷地勸說二人,最後才談妥了賑災的方式。


    可等他們二人讓手底下的官吏到糧倉去取糧食的時候,發現所有糧食都不翼而飛了!


    原本裝滿了糧食的一百座糧巢,裏麵都空蕩蕩的,幾乎沒剩下幾粒稻米。


    馬通判趕到糧倉後,麵對空蕩蕩的糧倉,半天都說不出一個理由。


    而後,那霍同知便提議去庫房看看那七十萬兩白銀。


    庫房的大門有兩把大鎖,需要馬通判和羅知府兩人手裏的鑰匙才能打開。


    結果兩人打開之後,發現庫房裏的七十萬兩白銀也跟著不翼而飛了。


    羅知府當時就把這事推到了馬通判身上,而霍同知也在同一時間抽身而退,把所有罪責都推到馬通判身上。


    馬通判遭逢巨變,帶領著諸多掌管庫房、糧倉的官吏,查了又查,甚至連護送錢糧的官兵都被他盤問了好幾遍。


    最終,馬通判沒能查到任何線索,在自己府邸中懸梁自盡,留下了一封絕筆書。


    這封絕筆書十分怪異,上麵隻有寥寥兩行字:一切皆因我貪念而起,怨不得他人。


    馬通判死後,羅知府知曉這事無法善了,便通報了布政使大人。


    布政使立即調遣時任紫寧府知府的宋提刑來調查此案。


    宋提刑再三調查,最後從馬通判身邊的小廝得知,馬通判時常結交一些江湖好漢,其中不乏有些聲名狼藉之輩。


    此案前前後後徹查了兩個多月,最終都沒有任何線索,最大的懷疑對象便是馬通判結識的一名綠林好漢。


    這人綽號雪山飛妖,據聞是個飛賊,輕功卓絕,踏雪無痕。慣常會用易容術,還曉得縮骨功,偷盜技藝更是天下一絕。


    宋提刑認為此人便是盜竊賑災錢糧的竊賊,但是時隔一個多月,他根本就找不到雪山飛妖的蹤跡。


    於是,這個案子便被定為懸案,官府發放了通緝令,隻盼著有天逮捕到雪山飛妖後,再從其口中問出結果。


    卷宗到此為止,後麵還附帶有許多宋提刑問訊的記錄,零零碎碎的,足有一指節厚,全部瀏覽完隻怕要花費上不少工夫。


    宋硯之看完之後,眉頭微微揚起:“想不到,此案竟還是我族叔所審。若是能夠查出失竊的錢糧,我族叔想必也能釋懷些許。”


    顏子苒正了正身子,望著宋硯之問道:“宋大人可否將這卷宗借我帶迴去仔細研讀?”


    “那恐怕不行!”宋硯之搖搖頭,“這案子還未完結,不知哪日有可能重新審訊。非是本府不信顏姑娘,實在是事關朝廷賑災錢糧,不能有半點馬虎。”


    宋硯之說著,又指了指不遠處的玉潔堂:“若是顏姑娘想翻閱卷宗,那便在本府的眼皮底下翻閱吧。如此,本府便可為顏姑娘作證,翻閱期間未曾改動一筆一劃,未曾弄虛作假。”


    顏子苒看到宋硯之含笑的神色之中半分不退讓的模樣,隻得點了點頭。


    宋硯之這麽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這也是衙門裏的規矩。


    他能夠把卷宗交給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觀閱,已經是格外關照了。


    宋硯之捧著卷宗便往玉潔堂的方向走去,顏子苒隻得跟在後頭。


    尹茯苓見狀皺了皺眉頭,輕輕拉住了顏子苒的手腕:“顏姐姐,你這樣豈不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顏子苒頓了頓,苦笑道:“為了勘破此案,這也是無奈之舉。待我翻閱完卷宗,他也就拿捏不了我了,忍忍吧。”


    尹茯苓想想也是,便隨著顏子苒到了玉潔堂,讓人備了紙筆,幫著顏子苒抄錄一些重點線索。


    顏子苒和尹茯苓在衙門裏一待就是三天,幾乎是辰時到,申時走,出入衙門如同自個兒家宅。


    而陳鬆偉每天晚上等顏子苒和尹茯苓迴家後,便會眼巴巴地看著尹茯苓,求尹茯苓把白日裏抄錄下來的內容給他閱覽一遍。


    三天後,顏子苒把那麽厚的一遝卷宗都看完了,交還給宋硯之後就離開了衙門。


    宋硯之的幕僚荀師爺輕聲道:“少爺就這麽讓她走了?”


    “無妨!”宋硯之嘴角輕笑,“她要徹查此案,必定要跟諸多官吏打聽當年的事。你把消息傳出去,府衙內的書吏,但凡遇到顏姑娘打聽此事,先讓顏姑娘來找本府索要手諭,否則不許透露當年任何事跡,違令者,逐出衙門!”


    荀師爺微微蹙眉:“江同知差不多要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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