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歡微微一笑,手裏的繩圈在指尖轉了兩下,便輕巧地橫飛過空中,準確地套中那小羊的脖子。


    周圍人頓時一片叫好聲,賀歡還順手把剩下幾個圈也一起丟了,沒有一個落空,都套在那大小的羊群身上,讓一邊的攤主整個臉色都白了。


    不過賀歡隻要了最小的那隻羊,讓阿蕭牽著,說是體驗一下。


    接下來,還有投壺、木射(簡陋版保齡球)、俗講(僧尼把經文用特別的調子喝出來)、頂著的柱子和玩走繩的雜技表演、幾乎每個地方都圍繞著大片人群。


    “阿蕭,你看那個頂柱,我也可以……”


    “阿蕭,快看,那個人要翻跟鬥了……”


    “阿蕭,那裏,投那一隻,來,跟著我的手投……”


    年輕人活力四射,眉宇間恣意與快樂仿佛能傳染一般,讓阿蕭一時間都忘記了時間地點,跟著賀歡一起玩鬧戰鬥四方,最後還悄悄地爬上了鍾樓,在這座城中最高的建築上,看著天上滿月,天下煙火。


    賀歡看著阿蕭唇角似有若無的笑意,沒有忍住,悄悄吻了上去。


    一直到最後的鍾擺落下,十二點的鍾聲響起,蕭君澤才反應過來,摸摸下巴:“咱們出來時,好像是九點吧?”


    賀歡頓時露出無辜之色,驚訝地捂住嘴,然後目露焦慮:“遭了,我忘記了,這麽晚沒迴去,青總管會生氣吧?”


    蕭君澤忍不住笑出聲來:“那是肯定的。我一個人迴去就好,你自己迴去吧。”


    青蚨不但會生氣,還會拿著開水壺追他小半個時辰。


    賀歡微微搖頭,堅定道:“不可,這是我的錯,怎麽能讓阿蕭你來承擔呢,我一定要與你一起迴……”


    他的話驟然頓住,因為鍾樓之下已經有人將出入口都圍了起來,從頂上,他們已經很清楚地看到,有和青蚨差不多身高的人穿著和青蚨一樣衣服,從鍾樓下的小院走入,這裏的守鍾人正提著燈,帶著他走上樓梯。


    “不用一起迴去了,你快跳下去吧!”蕭君澤歎息一聲,“不然他會把你推下去的!”


    賀歡還是不太願意:“我不能放你一個人,青總管關心你,難道我就對你不好了麽,憑何他的意思你聽,我就多在你身邊這片刻都不可……”


    他的聲音沒有降低,以至於找了半個晚上,好不容易找到目標便急匆匆過來的青蚨聽到這話,好懸沒有氣得跳下去。


    魏知善跟在青蚨身後,啃著不知哪裏摘來的小黃瓜,再看一者柔弱,一者兇狠的賀歡和青蚨,輕嘖了一聲:“唉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正室來抓……咳咳,我亂說的,你們別看我,別看我。”


    賀歡低下頭,小聲道:“魏姐姐,您何必親自來呢,青總管來就夠了啊。”


    魏知善連連擺手:“我就是路過。”


    青蚨深吸了一口氣,直接無視了賀歡,對著蕭君澤兇道:“您今晚爬了樹,爬了鍾樓,爬了圍牆,也玩得差不多了,你也不想那件事情,被他知道吧?”


    哪件事情?賀歡心中一動,感覺自己似乎是錯過了什麽重要的事。


    蕭君澤當然不想讓賀歡知道:“好了,青蚨,有什麽事情迴去說……”


    “等等,”賀歡拉住阿蕭的衣角,眼睛裏帶著小小惶恐,“阿蕭,什麽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蕭君澤微笑道:“沒什麽事情,是青蚨亂說的。”


    一邊說,一邊把賀歡的手扳開。


    賀歡當然不幹,他野獸一樣的直覺感覺這事很重要:“不行,你把話說清楚!”


    蕭君澤拉住他的手,伸頭吻在他唇上,過了好一會,他才摸著年輕人臉龐,微笑道:“乖,這事是大事,關係到南朝將來的朝局,等我商量一下能不能說,下次再告訴你,好不好?”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賀歡一時也找不到反駁之語,隻能無奈地放開手,看著阿蕭對他迴眸一笑,跟著青蚨離開。


    青總管感覺大獲全勝,輕蔑地看他一眼,擋住阿蕭的背影,走了下去。


    ……


    走下樓梯,走出小院,蕭君澤迴頭,看那欄杆上的年輕人還在冷風中站著遙望他,於是輕輕歎了一口氣:“準備船馬,明早就走。”


    這裏是不能留了。


    青蚨在他身後幽幽道:“主上啊,你這就急了?不再與他見一麵,道別一番麽?”


    嗬嗬,早知道這麽容易就能將那小妖精處理掉,他是為什麽要在這折騰那麽久?


    都是主上的錯,居然在這冷天又是爬樹翻牆上樓,他知不知道自己是雙身子的人??


    太過分了,非逼他上大招!


    “哢嚓!”魏知善啃了一口瓜,停下嘴,豎起耳朵。


    蕭君澤幽怨地看他一眼:“不必了,再留下,就有麻煩了。”


    到時讓孩子爹知道了,硬是要個名分,他可不好處置。


    青蚨冷笑一聲:“如此麽,那快迴去吧,你的阿膠盅,還在爐上熱著呢!”


    第206章 欲擒故縱


    蕭君澤既然都已經說了,青蚨當然連夜收拾起了東西,在天還未亮時,就把皇帝陛下帶著被子一起抬了出來……


    “別鬧別鬧,自己走,求求了……”蕭君澤頭皮發麻,果斷在睡衣外裹上自己的大披風,光著的腿腳上套上厚毛靴,跟著青蚨上了馬車。


    “存之呢?”蕭君澤伸頭看了一圈,沒看自家貴妃,不由問道。


    “她說路上沒有沒有蔬果,去農院那邊搜刮去了,”青蚨淡定迴答,“怎麽,還想再留下幾日?”


    “那倒沒有,”蕭君澤不由莞爾,“阿歡心思機敏,花不了多少日子,你又透了由頭,再與他同行,過不了多久便要東窗事發了,該走就走了。”


    青蚨不由生起一絲同情,幾個時辰前,陛下還在和人家你儂我儂,如今隻是稍微觸及了某些小事,便果斷棄了,半分情分不留,嘖,他居然還覺得那賀歡會是個妖妃,分明是陛下把人吃幹抹淨,便棄於路旁。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青總管!”蕭君澤不悅的聲音突然響起,“收起你的腹謗,作為總管,你得有些城府,至少不要嫌棄得那麽明顯!”


    青蚨翻了個白眼,幫他把馬車的簾子放下。


    ……


    黎明時分,大船起航,這船看著古樸而平坦,長有十餘丈,有六帆,但在襄陽來來往往的大小船支裏,並不是太明顯。


    賀歡坐在魚梁州的碼頭上,凝視著滔滔江水。


    他知道阿蕭就在這某一艘大船之上,而且不知何時迴來。


    還是有些揮之不去惆悵啊!


    “老大,您不去把老相好追迴來麽?”跟來的副手忍不住問,他聽老大說,是在江邊送別故人,但這樣子哪是送別啊,明明是被拋棄了。


    賀歡轉過頭,笑了笑:“不必,他是追不迴來,我的地位還是太低了些,得在襄陽有些地位,才能再去他身邊。”


    副將麵露不忍:“天下美人那麽多……”


    “都不及他一眼,”賀歡打斷他,“走吧,去做咱們該做的事。”


    “咱們需要做什麽事啊?”副將更加不理解地追上去。


    “那可多了,”賀歡再迴頭看了一眼江岸,“需要有書社,有碼頭,有工坊產業,有足夠的人馬,還要軍中廣結善緣……”


    “這,您是不是想得太遠了。”


    “不遠,這隻是第一步呢,離他的要求,還很遠。”賀歡的聲音消失在人群裏。


    阿蕭想要的,從來都隻有一個。


    他隻要做到了,阿蕭就再也不會跑了。


    -


    江上月影朦朧,煙霧輕攏,大船行於水中,靜的隻有水花輕響。


    “ 月濺星河,長路漫漫,風煙殘盡,獨影闌珊……”獨倚欄杆,蕭君澤悠悠唱起了幾句歌。


    魏知善忍不住笑道:“陛下,您這走幾日,便已經開始想那人了麽?”


    “有一點。”蕭君澤站起身,然後又趴在船舷上,幹嘔了兩聲,麵色也變得憤怒。


    也是草了,賀歡在他身邊時,他一點反應都沒有,該吃吃該喝喝,但賀歡一走,這具身體就好像少了什麽鎮壓物一樣,開始頻繁地惡心,什麽安神湯針灸法都沒有用。


    連他上岸休息都沒有效果。


    魏知善也是說,這已經是很輕微的懷孕反應了。


    蕭君澤就很氣,這身體怎麽還帶因果率的,難道真要有個攻在身邊才安全?


    這合理麽,科學麽?


    青蚨給君澤端來了山楂汁,壓壓胃。


    蕭君澤按了按額頭:“到郢都了麽?”


    這次,他就沒有去“行宮”所在荊州,而是直接順著漢江水南下武漢,而在荊州的行宮,也已經同一時間啟程,等著在江夏匯合。


    “探子迴報,已經隻有二十裏了,行宮已經到達,正在江夏恭候陛下。”


    “好,到了之後,立刻讓許琛前來見我。”


    蕭君澤揮揮手,讓青蚨退下,他需要休息一下。


    ……


    下午時分,一身禁軍戎裝的禁衛統領許琛走上船頭,沒有片刻,便入艙中拜見他尊貴的皇帝陛下。


    把主上和下屬相互關懷的廢話省下,蕭君澤免他跪拜,直接了當道:“你在行宮裏為我遮掩了三個多月,辛苦你了。說說吧,這些日子,朝廷裏又有什麽事。”


    許琛在看到君澤安然無恙的瞬間,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迴稟陛下,是有一些異動……”


    他細細說來。


    這些日子,因著行宮在荊州,但荊州本地豪族是想盡辦法希望與陛下見上一麵,又或者將家中子女送入王帳,那時青蚨還在行宮裏,這些都被青蚨擋了。


    麻煩的是後來,青蚨去襄陽迎接陛下,許琛一個人,便有些左支右拙,許多人都猜出來陛下不在行宮,一時間,謠言四起,許多人都覺得是尚書令蕭衍幹了壞事,有的四處打聽陛下行蹤,想要救出陛下,拚個從龍之功,也有人去蕭衍那裏,想要支持他繼位。


    一時間,謠言四起,朝廷都生不小動蕩,好在蕭衍和謝川淼一個是宗室,一個是外戚,兩人暫時合作的還算親密,把朝廷局麵穩著,但若蕭君澤再不迴去,怕是就要麻煩了。


    還有件頗為有趣的事情,已經被發配到交州的亂王之子蕭寶夤被人擁立為王,嚇得蕭寶夤光著腳跳船逃到了廣州求救,蕭衍嘉獎了他的忠心,給他送了些財物,又帶人把他送迴交州了。


    至於其它的事情,便都是些小事,南北商貿繁華,建康城的書院時常出些新玩意,若說有什麽大問題,就是蕭衍時常從他開設的“五經館”裏招收儒生。


    這些儒生多是庶族寒門,蕭衍用他們填補官位而不是用任用中正官來評選士族。


    這事引發了朝臣不少非議,他們紛紛上書陛下,希望把擾亂朝綱的蕭衍推下去。


    但蕭衍卻依然我行我素,這也是朝廷如今暗流洶湧的原因之一畢竟官位就那麽多,蕭衍安插多少人,就會有多少士族失去官位,這是他們很難忍的。


    蕭君澤沉默數息,問道:“那有關邊境,民生的奏書,有嗎?”


    許琛用力迴想,不由搖頭:“並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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