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居裏。


    傅明月脫了鞋,一雙羅襪已經被血水浸濕了,此前強撐著一口氣,此放鬆下來,隻覺得一雙腳疼的似要斷了。


    終歸還是傷了筋骨,大夫又開了藥又叮囑道:“一個月都不能下床走動,要好好養著。”


    屏風後閃過傅九蕭的身影,很快傳來他淡漠的聲音:“今日便讓人送你去靜安堂,傷好了再迴來,父親那邊就說母親托夢於你,讓你前去超渡。”


    今日府裏死了人,這事是瞞不住父親的,傅明月咬死了自己不曾私奔,就不能讓府裏人知道她受了傷,去母親曾經清修的靜安堂是最好不過。


    傅九蕭見她眼中含淚,以為她又要像從前一樣哭哭啼啼的不肯去,冷眼瞧過來,沒成想她卻乖巧的點了點頭,“我曉得的,哥哥。”


    隻是兄妹二人重隔兩世再相見,這會要分開傅明月心中萬般不舍。


    那頭大夫開好了藥,又命醫女替她上了藥才離開。


    門外響起管事的聲音:“公子,馬車備好了。”


    傅九蕭輕輕應了一聲,走過去手伸向傅明月,像是想起什麽忽的又縮迴了手,漠然道:“自己能走嗎?”


    傅明月心中一痛,扯住他的衣袖,“我走不了路。”


    從前她疏遠他憎惡他,不讓他靠近自己半分,可現在,她會好好敬他愛他。


    他緊皺的眉頭似被撫平,上前將一把傅明月抱起來,徑直往外走。


    傅明月聞他身上淡淡的帶著清寒香氣,似雪天裏白梅的清香,這熟悉的味道讓他想起了以前,她剛生下來就跟著他了,他教她走路,教她說話,握著她的手寫下人生第一個字,她病著他抱著她整夜不眠不休,八歲那年她卻棄他而去,直到他身死她都沒有再叫過他一聲兄長。


    “哭什麽?”


    他的聲音像是剛落下的雪,又冷又輕。


    傅明月下意識握緊他的衣袖,又低低道:“我以後都聽哥哥的話,再也不會讓哥哥傷心。”


    嬤嬤跟在身後,對小姐突然轉變嘖嘖驚奇,這哪是去私奔簡直是去換了一顆腦袋迴來。


    又見自家的公子腳步一頓,寒氣森森的眼睛難得柔軟,嘴上卻還是冷冷的道:“那你可記好了,下次再敢任性,我非打你一頓不可。”


    她鄭重的應了一聲。


    外麵天寒地凍,傅九蕭還病的厲害,卻還是不顧風雪將她送到靜安堂。


    臨走給她留了一個叫驚鵲的女子,看過去至少也二十了,成日做男人打扮,身手矯健行走如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兄長能給她的一定是他極信任的人,不過奇怪的是她從來沒見過。


    這個庵堂幾乎是傅九蕭出錢供養著的,師太見傅明月就帶了一個丫頭,這個傅二小姐是出了名的嬌氣,就怕她鬧起來,想把身邊的小尼姑撥去服侍她。


    傅明月婉拒了,“無妨的。”


    她這世再也不想做隻會依附著別人而活的軟弱無用之人,她要自立,她要做她自己。


    山裏一到晚上寒氣更甚,傅明月素來身嬌體弱,鬆懈下來便昏睡過去。


    到夜裏突然燒了起來,大夫說她傷口感染早已開了藥,驚鵲倒也不慌喂了藥便守著,不料傅明月白天退了燒,到了半夜卻又發起高熱了。


    傅明月隻覺得昏昏沉沉的,隱約聽見耳邊驚鵲說要通知公子,她又痛又累,像是被一張網困在黑暗裏醒不過來,意識卻還在憑空伸手去抓,抓到衣袖,“哥哥病的厲害,不要告訴他。”


    她反反複得說著這句,有人輕輕拍了拍她手似安撫,“好,不告訴他。”


    她心頭一鬆,又跌進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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