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之說:“我讓孫九雷安排人手走過此道,從南陽到中原,車馬隻需二十來天!”


    顧惜北忖度著,覺得秦淮之的謀劃可行,誠然道:“山間野道,既不驚動各地官府,又無草莽匪患,天時地利皆占,對鹽幫而言,是條千載難逢的運鹽道。”


    秦淮之端坐在椅上,說:“既然將軍認可鹽幫會走此道,不知將軍打算如何設防?”


    顧惜北聞聲,將眸光落在秦淮之身上,見他巋然不動,穩坐泰山,想來是早就斷定,此番合謀已成定局。


    如此一想,更覺得秦淮之遇事冷靜,行事沉穩,心思縝密,與閻循跳脫的性子剛好互補。


    若是能長久留在閻循身邊,是個不錯的人選,隻可惜不是個女子,不能讓閻循娶進門。


    顧惜北想了一會,說:“我的兵馬進不了南陽,如果要埋伏漕幫,隻能在商道的出口圍堵。”


    得了顧惜北的首肯,閻循抬眸道:“大哥可否與南陽王借兵,在南陽的地界上再守一隊兵馬?”


    “不行!”顧惜北斷然拒絕,“我是守將,若與南陽王借兵,需要先向朝廷請旨,鹽幫關係錯雜,一旦走漏風聲,隻會打草驚蛇!”


    閻循手指輕扣桌麵,他的本意是私下借兵,但見顧惜北不同意,不便再提。


    若是南陽不能設防,便隻能在中原一帶設下埋伏,商道出口一馬平川,像個張開的口的麻袋,裏麵的東西一旦傾倒而出,四麵八方地滾落。


    在何處設伏攔截,是個問題。


    閻循目光落在顧惜北身上,見他看著地圖皺眉,也在猶豫,於是看向不曾開口的杜存義,喊道:“義父……”


    眾人隨聲望向杜存義。


    杜存義指腹磋磨著手邊的空茶杯,靜默片刻,將茶杯倒扣在出口北方三十裏外的雁落山上,“走了近一個月山路到中原,他們定會找個地方歇腳,帶著私鹽要避開人,這一帶隻有雁落山人煙稀少,最適合藏匿休整。”


    顧惜北看向山川圖上雁落山的山脈走勢,順著山勢往北走,過了晉州可入雲幽,最適合販鹽運鐵,“我迴伏龍關後抽調親信,去雁落山查看一下地形。”


    常田單臂倚在輪椅的扶手上,側身叮囑顧惜北:“鹽幫隻要走這條道,方雲梟必定會走,安排人守在必經之地,一旦發現方雲梟的蹤跡,立刻飛鴿傳書,我們在雁落山等他!”


    顧惜北點頭答是,思慮過後,又說:“若一時半會等不到方雲梟,豈不是要放任鹽幫在這條道上販賣私鹽鐵器。”


    “此地不在你的管轄,大哥不必放在心上。”閻循勾唇一笑,不以為意,冷冷地說,“等拿了方雲梟,鹽幫樹倒獼猴散,不敢再輕易染指水運,我們隻管水上,至於陸上的事,就讓朝廷費心去。”


    眾人要商議行兵布陣之事,秦淮之是外人,不便留下,閻循喊了青竹帶秦淮之去客房歇著。


    待秦淮之走後,杜存義坐在位上,指尖劃過秦淮之留下的堪輿圖,看向顧惜北問道:“說說你對秦淮之的看法!”


    “若是能為我們所用,是個不錯的助力。”顧惜側身,北將目光鎖在閻循身上,“若是不能,我們萬不可與他為敵。”


    閻循被顧惜北看得渾不自在,“大哥看著我做什麽,我巴不得把他供起來,還能去招惹他不成!”


    顧惜北說:“你最好能說到做到!”


    閻循輕咳一聲,給自己倒了杯水潤喉,避開顧惜北懷疑的目光,心裏犯了嘀咕:他什麽時候在顧惜北眼裏,成了會背信棄義的人。


    顧惜北轉了目光,對杜存義說:“當初方雲梟陷害秦家,應該是為了秦淮之口中茶道圖,秦淮之既然要給方雲梟設局,想來不會用堪輿圖讓方雲梟警覺,孩兒不解,既然他給方雲梟的圖是尋常地圖,今日為何帶著堪輿圖來找我們?”


    閻循皺眉,出聲問:“什麽是堪輿圖?”


    常田用扇子點了點桌上的地圖,“傻小子,這就是堪輿圖!”


    說著,給閻循解釋了一番堪輿圖。


    “我就說他之前在郴州給我畫的山川圖,怎麽跟平日看到的不一樣,原來這叫堪輿圖。”閻循挑眉,“他跟皇家什麽關係,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杜存義沉聲道:“不是本朝的堪輿圖。”


    不是本朝,那就是前朝的東西。


    閻循想了一會,說:“前朝滅國,皇室潛逃出海,難不成秦家祖上在那個時候撿個漏?”


    常田眼中泛著精光,嗬笑出聲,“秦家怎麽會有此物,恐怕秦淮之自己並不知情,我估摸著他一定不知道此圖是什麽,所以帶來找我們投石問路。”


    “我們要告訴他嗎?”閻循問。


    杜存義皺眉道:“輪不到我們告訴他,等抓了方雲梟,有個人比我們更合適告訴他。”


    閻循問:“誰?我認識嗎?”


    “你當然認識。”常田笑了笑,“是譚褚。”


    “譚叔?他懂這個東西?”


    常田扇著風,帶著笑,“譚褚祖上不姓譚,是去了言的覃姓,秦與覃同音,你猜猜秦淮之與譚褚是什麽關係?”


    閻循應聲道:“難不成是同宗本家!”


    “不錯,當年我與你義父以及你大哥見到過的堪輿圖,正是譚褚給的,譚褚的那副才是真正的堪輿圖,山川,水域,礦脈盡數標注,所以譚褚比我們更清楚秦家的堪輿圖是怎麽一迴事。”常田歎息一聲,字字頓挫,“阿循,秦家所謂的茶道圖上麵,畫的可不是什麽茶道商道,那是前朝的行軍圖!”


    聞言,閻循驚站起身,看向杜存義,見杜存義合眸點頭,緩緩落迴椅子,雙手握拳,冷聲道:“他,好能藏!”


    秦淮之隨著青竹走過遊廊,在盡頭被青楓攔了去路。


    青楓行禮道:“秦爺,我家少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秦淮之想了片刻,反應過來,青楓口中的少夫人是顧惜北的妻子姚靈韻,當今太師姚嵩的嫡孫女,疑惑道:“顧夫人請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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