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徐庶匆匆趕往許昌。曹操得知徐庶到達,便命令荀彧、程昱等一班謀士前往迎接。徐庶進入相府拜見曹操。曹操說:“您是高明之士,為何委屈自己為劉備做事呢?”徐庶迴答道:“我年幼時逃難,流落江湖,偶然到達新野,於是與劉備交情深厚。我的老母在此,承蒙您的慈愛關懷,我深感愧疚和感激。”曹操說:“您現在來到這裏,正好可以早晚侍奉令堂,我也能聽到您的清高見解。”徐庶拜謝後退出。


    他急忙去見他的母親,淚泣著拜倒在堂下。徐母大驚說:“你為什麽來到這裏?”徐庶說:“我近年來在新野侍奉劉豫州;因為收到您的親筆信,所以我星夜趕到這裏。”徐母憤怒地拍著桌子罵道:“你這個恥辱的兒子在江湖上飄蕩了這麽多年,我以為你的學業有所進步,怎麽反而不如從前了呢!你既然讀了書,就必須知道忠孝不能兩全。難道你不認識曹操這個欺君罔上的賊子嗎?劉玄德仁義傳遍四海,況且又是漢室的後代,你既然侍奉他,就得到了合適的主人。現在你憑借一紙偽造的書信,不再詳細察看,就棄明投暗,自取惡名,真是個愚蠢的人!我還有什麽臉麵與你相見!你玷辱了祖宗,隻是白白地生於天地之間而已!”罵得徐庶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母親自己轉身進入屏風後麵去了。


    過了一會兒,家人出來報告說:“老夫人在梁間自縊了。”徐庶慌忙進去救時,母親已經斷氣了。後來有人寫了《徐母讚》稱讚道:“賢德的徐母啊,流芳百世。守節無損,對家庭有所補益。教子多方,自己受苦。氣節如同丘山一樣高峻,義氣出自肺腑。讚美劉豫州,觸怒魏武帝。不怕鼎鑊之刑,不懼刀斧之誅。隻擔心後代子孫玷辱祖宗。她的氣節可以與伏劍同流合汙的人相比,她的決斷可以同斷機之人相提並論。生前贏得美名,死得其所。賢德的徐母啊,你的美名將流芳百世!”徐庶見母親已死,哭倒在地,過了很久才蘇醒過來。


    曹操派人送禮吊唁,並親自前往祭奠。徐庶將母親的靈柩葬在許昌南原,守喪守墓。所有曹操所賜的物品,徐庶都不接受。當時曹操打算商議南征的事宜。荀彧勸諫道:“天氣寒冷不適宜用兵;我們姑且等到春暖之時,再長驅直入進行大舉進攻。”曹操聽從了他的意見,於是引來漳河的水建造了一個池塘,名叫玄武池,在裏麵教練水軍,為南征做好準備。


    孔明和劉備正準備前往隆中拜訪諸葛亮,突然有人報告說:“外麵有一位先生,儀表非凡,特意前來探訪。”劉備想:“莫非是孔明嗎?”便整理衣裝出迎。他一看,原來是司馬徽。劉備非常高興,邀請他入後堂高坐,問道:“我自從與先生別過後,因軍務繁忙,未能前來拜訪。今日得見先生,真是受寵若驚。”司馬徽說:“聽說徐元直在這裏,我特地來見他。”劉備說:“最近因為曹操囚禁了他的母親,看來是母親派人馳書召他迴許昌了。”司馬徽說:“這是曹操的計謀!我聽說徐母非常賢淑,即使被操囚禁,也不會派人召迴他的兒子;這封信肯定是假的。如果徐元直不離開,他的母親還會存活;如果他離開,母親必然會死!”劉備吃驚地問原因,司馬徽說:“徐母非常高尚,一定會感到羞愧見到她的兒子。”劉備說:“徐元直臨行時,推薦了南陽的諸葛亮,他是個怎樣的人?”


    司馬徽笑著說:“徐元直要走,他自己走就好了,何必還惹他出來辛苦思考呢?”劉備問:“先生為何這樣說?”司馬徽說:“孔明與博陵的崔州平、潁川的石廣元、汝南的孟公威和徐元直是密友。這四個人都很聰明才智,隻有孔明獨具大略。他常常靠著膝蓋長時間吟誦,並指著這四個人說:‘你們可以升官做刺史、郡守。’眾人問孔明的誌向如何,孔明隻是笑而不答。他經常自比管仲、樂毅,他的才華無法估量。”劉備說:“潁川怎麽會有這麽多賢才啊!”司馬徽說:“古時有殷馗擅長觀測天文,曾說過‘群星聚於潁川,那裏一定有很多賢士。’”這時關羽在旁邊說:“我聽說管仲、樂毅是春秋時期和戰國時期的名人,功績遍布天下;孔明自比這兩個人,是否過分了?”司馬徽笑著說:“以我的觀點來看,他不應該與這兩個人相比;我想另外比他們兩個人。”關羽問:“是哪兩個人?”司馬徽說:“可以比作周朝八百年的薑子牙和漢朝四百年的張子房。”眾人都驚訝不已。司馬徽下台辭別準備離去,劉備挽留他不住。司馬徽離開時仰天大笑道:“臥龍雖然找到了他的主人,卻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真是可惜啊!”說完,他飄然而去。劉備歎道:“真是一位隱居的賢士啊!


    次日,劉備和關羽、張飛等人來到隆中。遠遠地看見山上有幾人荷鋤在田間耕作,並唱著歌:“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榮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陽有隱居,高眠臥不足!”劉備聽到這首歌,停馬叫住一個農夫問:“這首歌是誰寫的?”農夫迴答:“是臥龍先生寫的。”劉備說:“臥龍先生住在哪裏?”農夫說:“從這裏往山南,有座高岡,就是臥龍岡。岡前有一片稀疏的林子,茅廬就在其中,就是諸葛先生高臥的地方。”劉備向他表示感謝,騎馬繼續前行。不過幾裏路,遠遠望見臥龍岡,果然景色異常清幽。後來有人寫了一首古風詩,單單描寫了臥龍的居所。


    詩中說:“襄陽城西二十裏,一帶高岡枕流水:高岡屈曲壓雲根,流水潺湲飛石髓;勢若困龍石上蟠,形如單鳳鬆陰裏;柴門半掩閉茅廬,中有高人臥不起。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時籬落野花馨;床頭堆積皆黃卷,座上往來無白丁;叩戶蒼猿時獻果,守門老鶴夜聽經;囊裏名琴藏古錦,壁間寶劍掛七星。廬中先生獨幽雅,閑來親自勤耕稼:專待春雷驚夢迴,一聲長嘯安天下。”劉備來到莊前,下馬親自敲開柴門,一個童子出來問:“你們找誰?”劉備說:“我是劉備,特來拜見臥龍先生。”童子說:“今天早上先生出門了。”劉備問:“他去哪裏了?”童子說:“我不知道,他經常行蹤不定。”劉備問:“他什麽時候迴來?”童子說:“迴來的時間也不確定,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十幾天。”


    劉備感到有些失望。張飛說:“既然不見麵,我們就迴去吧。”劉備說:“先等一會兒。”張飛說:“還是先迴去吧,再派人來打聽消息。”劉備聽從了他的建議,囑咐童子:“如果先生迴來了,告訴他劉備來訪。”然後上馬,行了幾裏路,停下來迴望隆中的風景,果然山巒不高卻優雅,水麵不深卻清澈;地勢不廣卻平坦,林木不大卻茂盛;猿猴和鶴鳥親近,鬆樹和竹子交相輝映。觀賞了一會兒,突然看見一個人,容貌高雅,風姿俊爽,戴著鬥笠,身穿黑色布袍,拄著拐杖從山間小路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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