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一旦想起,某些遺忘的情緒迅速湧上心頭,開始折磨此刻的她。


    周瑾年斜眼打量著沈遇的臉色,手抬起來要去摸她的臉:“去吃飯嗎?”沈遇偏頭看向窗外,躲過他的手,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隨便。”


    兩人一路沒有說話,氣氛尷尬異常。


    沈遇一路上不斷深唿吸調整自己的情緒,希望讓自己沸反盈天的膈應可以趨於平靜,但似乎收效甚微。


    還是很氣。


    周瑾年開去了文華東方,停好車後去了一樓的雍頤庭。


    兩人進了酒店後一前一後的走著,周瑾年時不時地迴頭看她,但她並沒有要像平時一樣走上去挎他的意思,刻意地在他等她時放慢腳步,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落座之後,兩人正對著坐著,沈遇除了點喝的時候開口要了杯香片,點菜的時候就像被封上了嘴,一句話沒說,也沒有看他。周瑾年見她不看菜單,索性也沒看菜單,憑著記憶點了幾個菜。


    核桃小牛肉,龍井茶熏乳鴿,花雕醉龍蝦,熏鯧魚。


    沈遇聽了,撇了撇嘴,一個素菜也沒有,還大都不是以前他們倆來時點的菜。


    看來這些年,他沒少來這兒,跟別人也研發了不少新菜。


    菜還沒上來,沈遇突然看到右側方有個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是穆懷止。他身旁還坐著一個很年輕的女生,看著跟他一般大,長得清清麗麗,寡淡但很有味道。穆懷止幫她一筷子一筷子地夾著菜,不時還拿起調羹給她喂湯。


    沈遇見到這過分親密的舉動,愣了一下,隨即摸出手機給謝時晗發了條微信。


    戀愛還在談嗎?


    謝時晗此刻正在午休,很快迴複過來。


    在啊,甜蜜。


    沈遇看著那條微信,思考了一會兒,拿起熱騰騰的香片喝了一口,迴了一句。


    什麽時候一起出來再做個臉?


    發完,她將手機放在餐桌上,眼光又落迴穆懷止那桌上。


    周瑾年順著沈遇的視線扭頭去看,發現是上次沈遇生日時,謝時晗帶來的男生,轉過頭問了句:“要告訴謝時晗嗎?” 沈遇沒說話,收迴視線,搖了搖頭。


    這種事除了旁敲側擊的提醒,直接剖白地告訴謝時晗不會讓她有什麽好心情。做朋友拿捏好做朋友的分寸,是沈遇一直奉行的法則,在不知道謝時晗是怎麽想的時候,貿然地去替她出頭或是提出主觀的想法,於她而言有些愚蠢,因為就她自己而言,她也不想別人這麽對自己。


    都這麽大的人了,也沒有誰是傻瓜,接受什麽樣的戀愛模式,不是她能知道的。更何況她自己都一團糟,還有什麽餘力指導別人。


    “怎麽那麽不高興?”菜陸陸續續地上了,周瑾年見她沒有動筷子的意思,舀了一勺牛肉給她。 “沒不高興。”沈遇沒有動她盤子裏的牛肉,而是夾了一筷乳鴿,低頭開始吃。周瑾年看了眼她盤子裏的牛肉,試探地問:“因為林栗?” “不是。”沈遇悶悶地迴答,眼角垂了垂,釋放著她不想再聊的訊號。


    一頓飯吃的很壓抑,周瑾年沒有再試圖讓她開口,不到二十分鍾,兩人各自撂了筷子。


    ......


    自從那天之後,沈遇一直保持著一個冷淡的態度,周瑾年不說話她就不說話。到了晚上睡覺時,周瑾年伸手抱她,她也會僵直著身子忍耐一會兒,然後裝作不經意地從他懷裏滾出去。


    就這麽僵持了半周,一點沒有好轉的意思。


    到了周六,貝秋來找沈遇去看辦公室場地,沈遇出門前連招唿也沒打就消失了,周瑾年一連給她發了幾條微信她也沒迴。自從那天之後,沈遇幾乎不會迴他的微信。


    他現在要知道沈遇的行蹤隻有問司機她去了哪裏。


    自從上周找人改裝的車到了後,他就給沈遇配了司機,有了司機之後似乎更方便了沈遇對他實施冷暴力。除了沒鬧脾氣的那幾天,他還坐過那輛車跟沈遇一起出去吃晚飯。但從鬧脾氣開始,沈遇每天帶著司機基本沒怎麽著過家。一問就是品牌有很多事需要落實,她現在很忙,來來去去都是新詞都懶得編的借口。


    起初,周瑾年嚐試過哄她,但不論是親她,還是說好話,她都會幽幽地盯著他,冷冷地冒出一句:“我現在有正事,等會行嗎?”


    周瑾年還想再說什麽再做什麽都顯得不合時宜。


    晚上她是十一點半迴來的,迴來的時候一身酒味,看見他和薑霧銜坐在客廳裏,堆起一抹假笑跟薑霧銜打了個招唿,然後腳步都沒有頓一下,就徑直去了臥室。


    “你們這是怎麽迴事?”薑霧銜看見沈遇關上門後,轉頭衝周瑾年問。周瑾年聳聳肩,拿過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就你看到的樣子。”


    “吵架了?”薑霧銜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關於沈遇的記憶,嚐試著下了個結論。 “現在不吵架了,冷戰。”周瑾年譏誚地笑笑,點了根煙。“是嗎?那她長大了呀。”薑霧銜就著周瑾年手上沒滅的火,也抽了一根。


    “因為什麽?”


    “因為我找了林栗。”周瑾年吐出一口煙,答道。 “林栗不都結婚了麽?你們…婚外戀?”薑霧銜臉上浮出一抹壞笑,拍了一把周瑾年的肩膀:“可以啊你!”周瑾年橫了他一眼:“婚外戀個錘子!我找林栗要了韓湘珂的微信。”


    薑霧銜戲謔的看著周瑾年,正想繼續說點什麽時,周瑾年推了推他,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行了,你早點迴去吧。” 薑霧銜不情不願地起身,嗔怪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周瑾年:“你真是用得上就找我,用不上就叫我滾。周六我陪你一晚上,現在女人迴來就叫我走了。”


    下午齊木讓他們去berluti試伴郎的衣服,見麵後周瑾年就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吃完飯後還把他拽來了家裏喝酒。他已經多少年沒有跟一個男人在周六的晚上窩在客廳裏喝酒了,要不是周瑾年跟他關係鐵,他肯定是會拒絕的。沒有女人的局,於他而言好比吃齋,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周瑾年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笑了笑:“才十一點半,不耽誤你奔赴下一場,快走吧。”


    看見薑霧銜慢悠悠地將門帶上後,周瑾年走到臥室前摁下門把手,但門從裏麵鎖上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沒有敲門,而是去客廳裏摸出了鑰匙,悄悄地開了門。


    進門後,臥室裏沒有光,隻有傳出淅淅瀝瀝水聲的浴室的門縫裏透出燈光,他帶上門,走到躺椅上坐下,在黑暗中疲憊地掐了掐眉心。


    這幾天他也很忙,昨天他還當天往返了一趟蘇州,自從跟沈遇重新在一起後,基本上他要出差的事,他都會盡力單天往返,雖然相較於兩天往返對生理上的負荷強度會增大,可自從冷戰後,生理上的疲累跟心理上的相比,不值得一提。


    沈遇這幾天所表現出的冷淡讓他覺得有些不堪忍受,也難以掌控。似乎不知道從哪一個時刻開始,他無法像以前一樣完全獲知她心裏在想什麽。


    沈遇吹完頭發出來的時候,沒有發現房間裏多出來一個人,借著浴室裏的光亮,走到床邊開了燈。 當她發現躺椅上坐著周瑾年時,心驟然一緊,驚懼使她發出刺耳的尖叫,震耳欲聾,好半天才在他走過來的動作裏迴過神。


    “你怎麽進來的?”沈遇坐在床上,眉目緊鎖,胸口因為方才的驚嚇大幅度地起伏著。“我有鑰匙。”周瑾年淡淡地迴應,挨著她坐下。 “哦。”沈遇往另一邊挪了挪,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擴大到一個人身。


    周瑾年伸手環住她的腰,在她沒有來得及掙紮前,將她一把撈過來:“我們聊聊。”


    沈遇在周瑾年懷裏僵直了身體,嫌惡地皺了皺眉,趁他手臂放鬆時,一個用力從他的懷裏掙了出來。她躺到床邊,懨懨地清了清嗓子後開口:“我累了,早點睡吧。”


    她不想聊,也沒什麽好聊的。


    她今天除了跟貝秋一起去看辦公室的場地,還見了老朋友——林栗。雖然平時兩人都在b市,但也三個月沒見了。以往出去玩,可以開一間房,躺一張床上的閨蜜,因為周瑾年已經漸漸疏遠的連見麵時都有些不知該說什麽。


    可到了晚飯的時候,幾杯酒下肚,借著酒勁沈遇也逐漸打開話匣子。約林栗雖然是貝秋發的微信,但見林栗是她的提議。她自從那天迴憶起分手時的事後,就迫切地想知道周瑾年分手那段時間花頭到底有多少,是不是比她過的精彩多了。


    林栗在貝秋和沈遇的刻意灌酒下,嘴裏自然是沒有把門,胡亂地把她知道的一口氣都說了。直到迴到車上,林栗才反應過來被套了話,很多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一股腦地講了,於是她立馬給周瑾年發了條微信將飯桌上說的事情粗略的講了一遍,結尾的時候還送上了真摯的道歉。


    沈遇在飯桌上勉力維持著的微笑,在林栗走後,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貝秋見狀,拿手拍了拍她,安撫道:“他跟你分開之後出去玩,你也別太膈應了。男人嘛,分手之後總是需要新鮮血液治愈的。”沈遇陰沉著臉,咬著牙緩了半天,才擠著喉嚨說:“媽的,男人是不是都一個樣,總能裝的特別深情!”貝秋歎了口氣,扶著醉意深重的額頭,無奈地說:“你能不能好好享受你這段失而複得的感情,別想那麽多了。”


    沈遇黑著一張臉,拿起桌上的濕巾紙往紅酒杯裏狠狠一丟。


    不能。


    沒感情了可以不想,但感情迴來了,誰能做到不在意。


    這或許就是久別重逢之後最難克服的一點。


    怎麽招都是感情打補丁,越看越煩心。


    周瑾年見她側過身子,留一個背影給他,契而不舍地湊上去,環住她的腰:“聊聊唄。”他的嘴唇靠在沈遇的耳畔,語氣柔軟而溫和,帶著點祈求的意味。但偏偏沒有讓沈遇的態度出現絲毫的動搖:“真的困了。”說完拉起腿邊的被子,一蒙蒙到了頭頂,往旁邊一滾,將自己裹成一隻蠶。


    周瑾年並不為沈遇粗製濫造的假話所動,伸手將被子掀開,張嘴咬住了她白生生冒著濕氣的耳垂:“為什麽鎖門?”


    沈遇鎖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那天她見完秦熙迴家後,也莫名其妙地鎖了門。雖然今天陸西看完林栗的微信後,對她鎖門的舉動有所了解,明白她肯定是因為聽到了什麽他過去的事而不想看見他。但如果今天不解決,那他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去睡客房了。


    沈遇閉著眼,一動不動,假裝沒聽見他說的話,但當他舌尖不斷舔舐過耳垂的外緣,她渾身不由自主地起了雞皮疙瘩。“能睡覺嗎?”沈遇被舔的心裏發慌,實在忍不住了,轉過頭瞪他,沉著嗓子問。 “睡不著。”周瑾年垂著頭看她,眼底泛濫著可憐,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動物。沈遇心想又是老套路,翻了個白眼,推開他的頭,轉過身朝背後一指:“睡不著床頭櫃裏麵有褪黑素,吃兩片就睡得著了。”


    周瑾年臉色黯了黯,靠著床頭坐著,沒再有動靜。


    當沈遇以為他靠著床頭睡著了,準備悄無聲息地翻身去他身側摸出被他壓著的手機時,他突然一把握住了沈遇的手,將她拉上了他膝頭。他闔著的雙眸登時睜開,一片清明,自上而下地望著她。沈遇驚的唿吸一滯,心裏暗罵一聲。


    “睡夠了?”周瑾年嘴角勾了勾,但眼底沒有笑意。“沒,突然醒了。”沈遇迴過神後,臉上又掛迴冰冰涼涼的表情,像是罩上了一個麵具,什麽情緒也不存:“你要幹嘛?”周瑾年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沒迴答她的話:“今天你去問林栗我們分手之後的事了?”沈遇臉上的麵具頓時出現了裂痕,惱怒的慍色立馬蔓上她白皙的臉頰:“林栗真是你朋友啊!什麽事都跟你說。” 周瑾年不以為意:“你想知道,為什麽不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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