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重燃。城內爆發出一片慘烈的緋紅。


    是火?還是血?已經無從得知了。梵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的血已被紋徽洗滌,並融入烈火中,引發逆轉戰局的「奇跡」。


    火光燒白了夜空。


    不知道此時,是否還有人能夠活著目睹這樣一輪由「修羅炎獄」之男所引發的「奇跡」呢……


    遠方一襲血影這般想著。


    “哼哼……”這血影映出一臉詭魅的笑,“這樣也好,我的騎士團,你們已經很好地完成使命了,就此安息吧!”


    -


    “你醒來了?”


    剛蘇醒、恢複意識的菲爾薩呆坐在床上,瞳孔睜得大大的,轉頭盯著雪莉:“是你從身後偷襲我的?”


    她生氣地反駁:“你知道你當時想要做什麽傻事嗎?”


    菲爾薩咆哮道:“我睡了多少天?”


    雪莉用盡力氣、對抗一般喊著:“兩天!”


    “他們呢?”


    “我不知道。”


    他爬起身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發覺自己已離開丹茵,來到一個小村莊中。


    “這裏離丹茵遠嗎?”


    “這裏是丹茵西邊的一個小村莊,距離估計有兩、三公裏,兩個地點間隔著一座不大的山丘。”


    雖說不是很遙遠,可是想當初,雪莉為自己加持了「風之舞步」都還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同伴抬到這裏來。


    風係的輔助魔法可以加快加持者行走的速度,卻不能減輕加持者所抱著重物的重量。


    菲爾薩不斷自問自己,為什麽會感到如此不安?都兩天了,怎麽他們都沒有了消息?


    至少也要派一個信使來告訴自己當日戰況究竟如何了吧?


    一股莫名的不祥預感湧上心頭。


    “我要迴去。”


    沒有多加思考,菲爾薩決定馬上出發返程。


    雪莉知道此時已經完全阻止不住失控的同伴。


    於是從桌子上拾起已配備好各種暗器小刀的皮帶,快速扣好後,緊跟菲爾薩的腳步出門。


    他倆往東邊方向,沿著唯一的道路返迴。一路上,菲爾薩在前方頭也不迴地奔跑著,沉默不語。


    傷未痊愈的他,身體仍然還沒有像前段時間一樣充滿能量。


    跑到一半時他已經氣喘籲籲,可並不打算就此停下腳步。


    雪莉在同伴身後默默為其加附上風之舞步。


    趕路趕了一段時間,前方仍沒能看見丹茵的影子。已經很近了,菲爾薩感知到,敵人的魔息早已消逝無蹤。


    可是……居然連活人的氣息也沒有了……這跡象讓菲爾薩倒吸一口涼氣。


    雪莉也覺察到了菲爾薩幾乎嚇得發白的臉色,知道不妙,也害怕即將麵臨的事實……


    丹茵原是一座迷你的城市,可是也生機勃勃……所以,也不至於會淪落到麵前這副慘景吧……


    這簡直就是一片曆經過兇猛火災的廢墟,短短兩日內,所有活人的氣息消失、濃煙熄滅,變得死靜。就像是從火災到現在,已過隔了好幾個世紀似的。


    菲爾薩的心砰砰直跳,挪著不穩的腳步踏入那個原來是城西門的入口——現在隻剩下兩道低矮的破牆。


    他在一條原來是寬闊大街的地方,發現殘存著大軍作戰過的痕跡——破碎得隻剩根部的石柱堆、少量因來訪人帶來的風息而飛揚起來的灰燼,以及滿地難以辨認麵目的燒焦已久的屍體。


    看來這次作戰,黑曜的兵力又損失慘重。


    他倆還在地上發現一個巨大的血印,血跡早已幹掉,可非常清晰,看起來像是某人的紋徽。


    “梵?提泰倫……”菲爾薩嘴唇顫抖,咬著牙吐出了紋徽主人的名字。


    簡直就是以火焰為刑具的無限屠殺,慘絕人寰。


    菲爾薩目光朝地,尋找著誰的蹤跡,可心裏又祈求不要發現到誰的蹤跡。


    雪莉的心情也同是如此。如果當初不阻止菲爾薩,恐怕……


    在這裏找不著一具女屍。


    菲爾薩暫時鬆一口氣。奧利娜是黑曜騎士團中唯一的女性,這裏發現不到她的蹤跡,說明她很有可能還活著。如果能找到她,也就能知道蘭帕德的狀況了。


    “她應該沒走多遠……重傷的話。”菲爾薩心裏抱著一絲對生者的希望,腳步跑起來,往東邊奔去。


    他經過昔日的騎士公會,大木門已經燒得不剩,其穹頂已經被火焰炸飛了蹤影。


    他沒有理會這些,他現在所要做的是去尋找生命的蹤跡,而不是停下來歎息原本宏偉的建築物的下場。


    “菲爾薩。”


    雪莉忽然叫停了前邊奔跑著的同伴。


    “怎麽?”


    “不用找了……”


    菲爾薩迴頭,隻見雪莉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嚇得不動。她受到了什麽打擊一半捂著嘴,那透露出極度驚懼的雙眼,凝望公會的內部。


    他已經猜到了些什麽,跑迴來,挪移著不願的目光,穿過毫無遮掩的公會入口,看見裏麵的慘狀。


    側靠在火焰中幸存的前台邊的,男屍與女屍,緊緊擁在一起,其麵容已經無法辨認,也沒有人敢去直視。


    雪莉已經呆若木雞,而菲爾薩,他的心快要跳出來了。為了否定內心某些想法,他上前去確認屍體的身份。


    陽光射穿沒有玻璃的窗戶,照到兩具死者身上。即便如此,也無法辯清模糊的樣貌。


    他走到近處,發現,在兩具焦黑得毫無光澤的死者中竟然閃出了兩點紅光,分別位於兩名死者的手上、緊緊重疊的左手無名指上。


    “紅寶石戒指……”


    璀璨不滅的光輝,幾乎能灼傷眼睛。


    那兩點紅光正是紅寶石反射太陽光所發出的。


    不知什麽時候,兩人那原本在中指上的戒指,被移戴在無名指上。


    原本無生命的物體完好無損,生命卻逝去了。


    此時已經完全確認出死者的身份。


    蘭帕德與奧利娜在對抗梵?提泰倫一戰中犧牲,離去之相甚是慘烈,可他們的犧牲仍是光榮的。


    麵對殘酷的事實的菲爾薩已經崩潰,跪坐在地麵。


    黑曜騎士團全員遭受巨大威力的火紋徽魔法重創,大部分人就此命喪黃泉。


    也許……奧利娜與蘭帕德兩人,當時雖然遭受了致命一擊,還剩下一口氣。


    於是躲過敵人耳目、又或者敵人等離開後,逃到公會此處,歇息著。


    也許……他倆自知自己所餘下的分秒已無幾多。


    趁還活著時,以這副模樣完成了簡單的婚禮,彼此為對方佩戴好戒指到各自的無名指上,並就這樣緊握著手,到最後一秒都不離不棄。


    也許……


    不過這僅是美好的幻想罷了,誰也不知道,在舉行「婚禮」儀式的當時,新郎或者新娘是否都還活著呢?


    雙方是否聽到了為彼此所立下的誓言呢?


    又或許,兩位在未完成儀式前就……


    能唯一確定的是,他們倆,應該是直至死前都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的吧,互相分享著生命的氣息,祈求能夠一起活下去……


    雪莉已經泣不成聲,無聲擁抱著菲爾薩的後背。他強忍著淚,為犧牲的友人默念起簡單的安息詞。


    克裏斯教會的安息詞是從學院學來的,菲爾薩從來沒有念過這東西。他從不信神,也不信會有天堂地獄。


    可這迴他認為,信則有不信則無,所以此時寧願去相信有天堂,這麽一處犧牲者們的美好歸宿。


    “祝福兩位在天堂上,同心永結,天長地久。”


    之後,他喃喃自語一樣向身後的同伴提醒道:“雪莉,記住將我們的朋友殺害的仇人的名字——梵?提泰倫!”


    -


    一連幾天,菲爾薩沉默不語,除了友人的犧牲造成的巨大打擊外,雪莉猜著,他大概還在生自己的氣吧,他可是很固執地認為。如果當初自己也出戰的話,必定不會有如此結局。


    真是何等天真的想法!要是他也這麽死在敵人手上的話,那麽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追尋敵人?複仇?複仇成功就能喚醒死去的受自己珍視的同伴了嗎?


    可她不敢對同伴說這些,畢竟他也夠痛苦的了。


    這天,他又沒有隻字片句就獨自一人外出去了。


    菲爾薩打算在離開前去一趟騎士公會,說不定會發現一些有關黑曜、又或者仇人梵?提泰倫的線索。


    在門口,他恰巧遇見銀翼騎士團派來的信使。


    那是一個五十多歲、頭發早已灰白的中年男人。


    “你是菲爾薩?丹利泰爾吧?”


    他點了點頭,心裏對信使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這個事實感到驚奇。


    “或許你不認得我,不過我可是見過你的。最近大事不斷啊,你可要小心了。”


    菲爾薩再次向他點點通,對同僚的關心表示感謝。


    那個人望了望東邊,問道:“你知道丹茵發生什麽事了嗎?”


    菲爾薩將事情經過簡要概述,因為自己對友人的死非常內疚,不能及時去營救他們,他把這樣的心情也添加到敘述裏麵去。


    “如果當時我也……”


    “菲爾薩先生,你無須自責……”這位年長的信使說話很直接,估計是年長於菲爾薩的原因吧,其話語中還帶有一定的分量,“如果傷者出戰,同伴就會為了保護傷者而分心,這樣戰場上又會多一個負擔,戰況隻會變得更嚴峻,不會因你的存在而變得更輕鬆。”


    這位年長的信使過去似乎也是一名騎士,他所說的話,也似乎在重現他自己過去的經曆一般,很有感慨。菲爾薩心有不服,可又啞口無言。


    “到時的結果就是,那座廢墟中又多一具屍體,又多一個泣不成聲的人罷了。”


    他的每字每句都重重打在菲爾薩的心上,特別是最後那句。他忽然想到了些什麽,心中浮現同伴雪莉擔憂的表情。


    他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隻是一直覺得理所當然。現在迴想起來,內心多了些觸動。


    信使看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黯淡,不過仔細看,又覺得他仿佛平靜、安心了許多一般。


    “真是非常感謝你的提醒,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下次見麵好打招唿。”菲爾薩的表情恢複到原來的模樣,彬彬有禮地詢問。


    “我叫做艾德蒙。”


    “我記住了。我馬上要收拾行李,與同伴離開此處。後會有期。”


    道別後,菲爾薩對這個名字有些模糊的印象,不知道在哪兒聽到過呢……


    不過,應該不是熟人的名字。他決定先放下這些瑣碎事,一心想著迴去旅館,與雪莉會合,並希望馬上啟程。


    迴到臥室後,他發現同伴正坐躺在床上,連外衣都沒脫、被子沒蓋就這樣睡著了。


    這幾天為了照顧自己,她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直至黃昏,雪莉才緩緩醒來,揉了揉眼,發現身上暖和和的,原來在自己睡夢時,有人為自己掖好被子。菲爾薩此時並不在臥室。


    她睡得很熟,甚至還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與菲爾薩參加了蘭帕德與奧利娜的婚禮,場麵非常盛大,而且銀翼與黑曜的全員都出席了這次婚宴。


    方恩特隊長也抽空前來祝賀。艾利克斯侯爵也與菲爾薩再次見麵,並繼續談論範倫鐵諾公國的曆史。


    夢中有這樣一個情景相當深刻——婚禮的男主角與女主角深情親吻、並互相為對方戴上戒指。


    想著想著,雪莉鼻子一酸,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如果這才是真實的,該多好啊……


    此時,菲爾薩端著一盤食物走進臥室,恰好碰見正在哭泣的同伴。


    她趕緊用衣角擦幹眼淚,一聞到香噴噴的飯菜,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同伴的歸來緩和了雪莉的情緒。


    見狀,菲爾薩忍著笑,將兩份熱騰騰的套餐端到床頭的桌麵上。


    雪莉雙眼一亮——那是最愛的番茄肉醬燴麵條,配一碟餐後蔬菜沙拉,再加上一杯能瞬間讓人充滿活力的甜牛奶,真是一頓簡單又美味的晚餐!


    沒想到在這個小村莊中居然會有懂得做城市主膳食的廚師,真是太讓人驚喜了!


    同伴帶來的晚餐讓少女暫時完全忘卻掉失去友人的心痛。


    菲爾薩才不會告訴她,他一個小時前下樓時,正好碰見旅館廚師們在對一堆新進的食材麵前發呆,他們隻懂得做炒麵與烤麵包。


    於是菲爾薩經過許可後,親自下廚。他自信地笑著,其實相處了這麽久,對方還不知道自己還掌握著一種讓女人都羨慕的生活技能。


    雪莉望著同伴的麵孔。他雖然傷勢好了些,麵色還是有些慘白。他在笑著。


    “到底誰才是病人啊?”她略有不滿地自言自語。


    “人呐,餓起來誰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她深知,別看他一副開玩笑的樣子,內心仍是傷痛著、彷徨著。她動起叉子。


    用牙齒將一根根麵條輕輕咬斷,味道絕對是好得沒話說,口感也極佳,肉醬酸酸甜甜、麵條爽口。無論要評論哪個方麵,都毫無瑕疵。


    她正細細品嚐並迴味著,聽見同伴在身旁小聲說道:“我們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裏吧,啟程去極北之方魔武學院,去重鑄聖劍。然後,為他們報仇雪恨。”


    兩人都清楚,這次的路途非常遙遠,即將跨越的地方也比較險峻。


    不過今天菲爾薩去騎士公會那邊了解到,前往極北之方魔武學院的路有兩條可走。


    第一條,迴去西海港乘坐定期的魔導郵輪。不過最近的一輪定期船早已出發,下一輪則要等到半個月後,所以這個方法會耽誤不少時間;


    另外一條路則是從此處直接出發,朝北步行至目的地。


    步行的話,又可以分成兩條途徑,其地勢大致分為兩大類,一種是草原至雪原地勢,比較安全;


    一種是瀑布至冰河地勢,非常險峻,可是能盡早到達目的地。


    目前菲爾薩有傷在身,不宜冒險穿過瀑布與冰河。


    因為這兩種自然環境中的險況是最難預料的。


    餐後,兩人經過詳細商量,決定步行跨越草原和雪原,以最踏實安全的方式前往目的地。


    “放心,我會和你在一起,跨過布利紮雪原,到達學院!”雪莉給菲爾薩一個堅定的迴答。


    “好。”


    “先說好,以後不要再那樣了!一遇到危險情況,就不顧自己生命安全去救對方!上次你不知讓我多擔心!”


    上次,菲爾薩通過魔力傳送點送走了雪莉,自己孤身一人與敵人作戰。


    “對不起……當時的想法就隻有這麽一個了……”


    “現在我也有紋徽,不會再拖累你了。所以請你相信我,盡管將你的後背交給我。”


    “紋徽……”


    菲爾薩聽雪莉提起紋徽,內心並未因此定下來,反而還掠過一絲不安。


    普莉西亞因神風紋徽的覺醒而離開艾爾方斯,而且她本人也變得完全另外一個人似的。


    “雪莉……”沉默片刻,菲爾薩鼓起勇氣向同伴說道,“有一件事我想要確認一下。”


    “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嚴肅的……”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紋徽?”


    雪莉嚇了一跳,“啊!?你你你在說什麽……”


    “怎麽?”


    她靦腆地指了指自己右胸的略上方,眼神別過一處,不與對方接觸。


    菲爾薩臉上一熱,馬上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紋徽居然在這個位置……”


    靜下心來一想,普莉西亞的紋徽似乎同樣長在右胸略上方的部位,由此不難猜出,在雪莉的身上覺醒了普莉西亞的神風之紋徽。這讓他更加不安了。


    見菲爾薩那急切有不安的麵色,估計是與自己的紋徽有關聯的吧,又或許是有關於王國時期艾爾方斯的記憶,總之,事情看來有些複雜。


    於是,雪莉深吸一口氣,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麵頰微紅。


    她將外衣褪到一半,著手開始解開襯衫的紐扣,無奈而含糊答應道:“其實,給你看看也不是說不可以……”


    -


    附:菲爾薩的旅途日記-第十五頁


    魔君摘下麵具現出與我父親一模一樣的麵孔。


    他是我父親?不,這點我絕對不承認。


    前一天與黑曜友人共進晚餐;


    後一天,他倆雙雙離世……最讓人痛心的是他倆的婚禮。賭上我的性命與名譽,此仇必報。


    (翻頁)


    冰炎劍已經毀壞,其魔核已經消失,它已經不複存在,也不可能重生了。


    不過盛澤斐斯老師卻催促我趕迴學院重鑄聖劍。他好像知道些什麽?


    在此必須提醒一下自己,在夢中的那個情景——月夜,於湖泊中飄飄起舞的普莉西亞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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