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國篇)


    範倫鐵諾公國煉金元曆二五六年,大陸迎來了今年內日照最短缺的月份「幽暗之月」。


    公國仍處於秋爽季節。實際上,真正的晝夜更替還是一如既往地進行,日夜分半。


    造成日照短缺的主要原因並非是普通的自然現象,而是一種叫做「魔海潮汐」的特殊奇觀。


    每到這個時候,一股數量堪比恆河沙數的元素粒子——一種人人熟知且我們都慣稱為魔力粒子的東西——


    從外太空穿過大氣層,湧入這顆人類居住著的星球。期間內每日,在白晝將更替為黑夜的前兩個小時,這股廣若海域的元素粒子便覆蓋滿了整個天空,與天空融合,產生酷似黑夜的色彩;


    它們消散的時間也要比黑夜更替為黎明的時分遲兩個小時。


    這就是日照時間比暗夜時間足足少了四個小時的原因。


    不見黃昏,黎明不曉——故稱為「幽暗之月」。


    每天有一段狹縫般短暫的時間,可以目睹到一幅接近末日征兆的奇象——一輪金色的太陽從黑夜濃密的東方升起。


    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對反差較大、不按常理組合的色彩較為敏感,常因這個奇觀而感到莫名恐懼。


    這是連好奇心也無法覆蓋的本能的畏懼。


    可以想象得到,與柔和的月光截然不同——黑夜中的金輝,很是刺眼。


    公國為此還將所有學院的上學時間進行了調整——一律要到白天,黑暗粒子完全散開之後才可開放校門。


    「魔海潮汐」現象自聖石時代後便開始出現,且很是影響公國人民的生活。


    幸虧,這個現象僅能延續一個月份。人們對此並沒有保佑多大的煩惱。


    到了幽暗之月的最後一天,這些元素粒子便像一支遵從了緊急命令的軍隊一般,短時間內盡數撤離,並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許,宇宙之所以被魔導學者描述成一個無盡的黑暗領域,其原因大概是宇宙也充滿了具有漆黑粒子形態的黑暗元素粒子吧。


    公國內學術界中對魔海潮汐的假說,也就隻有這個算得上有信服力的了。


    幽暗之月過後,大陸便進入真正的晝比夜短的寒冬季節。


    而這個季節的首個月份,被公國元曆創立者命名為「凝冰之月」。


    當然,現在離凝冰之月的到來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


    -


    白天,難得的晴空,對於人們來說是一個遠足旅行的絕佳日子。


    從聖都格蘭西斯的北門出發,經過一片景色美好的綠油油的野外。


    旅人踩出來的土黃大道與路標一同指引著鄰鎮的方向。


    四處都很安靜,不存在任何讓人感到嘈雜的噪音,有的僅是微風拂動淺草而發出的讓耳朵感到舒適的沙沙響聲。


    白發青年指了指眼前的路標,綻開微笑向跟隨身後的少女說著,再需要大概二十分鍾的路程,便可以到達鄰鎮來弗雷姆了。


    這個小鎮,是菲爾薩與雪莉在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期間的一處必經之地。


    此時兩人身處的聖都野外,方圓數千米。


    除了來弗雷姆之外便再沒有可靠的落腳點了。


    為了做好萬全的準備,兩人在約定的時刻前分開、各自行動。


    一個小時後到小鎮東門集合。雪莉負責為旅行補足幹糧與水量。一切瑣碎事都交給助手後,菲爾薩依照慣例準備到騎士公會那邊簽到。


    在此前他一直在街道上遊逛著。


    和平的小鎮——這裏看似未曾受近日突然湧現的魔物軍團來襲,一片安詳,讓菲爾薩這個除魔騎士感到安心。


    小鎮氣氛如常,毫不喧嘩。鎮中居民的生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正如在他眼前這單物品交易一樣,平凡順利。


    遞過一個銀幣,菲爾薩從街邊一位老實巴交的擺攤者中購買到了一樣當地的土特產。


    一頂毛氈帽。與他身上的大衣幾乎同色,帽頂旁還嵌有一片白色羽毛。


    這頂帽子與菲爾薩的服飾完美地搭配。


    如果和外人說,帽子其實也屬於銀翼服的一部分,應該會有很多人深信不疑。


    在本鎮的騎士公會中,居然遇見了熟人,讓菲爾薩驚訝不已。


    身穿祖母綠燕尾外套的艾利克斯侯爵,麵無表情地與當地公會人員交談著。


    向菲爾薩草草打過一聲招唿後,便沒多對他說什麽,繼續投入與公會人員的交談中。


    菲爾薩心生好奇,邊在櫃台前持筆簽名邊想著侯爵那時的奇怪神情,順手拿起放在一邊的鵝毛筆,在空空如也的墨水瓶中隨便撩了幾下便書寫了起來。


    他想著,與其說侯爵那是麵無表情,倒不如說是一副克製著盡量不讓嚴肅表露出臉上的模樣。


    到底是什麽事能讓他如此緊張?


    難道是因為手下的黑曜騎士被敵人重傷的事情嗎?


    菲爾薩寫了好久才驚覺,手中的筆並沒有沾上墨水,他「哎呀」一聲並用手拍了一下額頭。


    好心的公會人員微笑著為菲爾薩換來一瓶墨水。


    當他完成慣例的簽到時,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小子!”


    “咦,侯爵先生。”被嚇到的菲爾薩再次朝侯爵打了一次招唿。


    菲爾薩猜的不錯,原來侯爵剛才正向公會人員打聽著那個將黑曜騎士打成重傷的炎之魔使,怪不得神情如此嚴肅。


    “蘭帕德與奧利娜都還好吧?說起來真是愧疚,我與他們兩人在進入樹海前是一起的,後來又分開了。”


    侯爵安慰著青年,他稱受傷也是一種經驗,一種曆練。更何況,他們倆早已痊愈,並且已經在執行著另外的任務了。


    菲爾薩擺出一副釋然的樣子。


    繼而侯爵少有地躁動,“真是想會會那個操控火焰的魔將呀,居然將我的兩個徒兒打成重傷……”


    這個敵人牽涉到了王國的曆史——菲爾薩很想將這條線索告知侯爵,可是又不知道一時從何說起。


    關於王國曆史,他想起了過中一些蹊蹺,於是疑從中來。


    “對了,我想問問關於「時都暴亂」一事,當時到底有沒魔物出現?抑或是其他一些作惡的人?”


    “一切變異都是由逆時之塔引起的。”


    這句話讓菲爾薩驚了一下。不為其他,隻因夢中的記憶早已告訴自己,這壓根就是無知學者的胡扯。


    侯爵沒有看出他的心中所想,繼續解釋著:“當時讓時都處於混亂狀態的的確是一些魔獸,兇魔之類的巨型魔物,它們像約好似地大量出現並進襲時都,可悲地是當時無人生還。而且也並沒有出現什麽作惡的人,如果有的話,應該也在魔獸襲擊中死光了吧。”艾利克斯很確定地斷言道。


    “有什麽證據嗎?”


    “魔獸的殘骸。我們在時都中發現了魔物大量的殘骸。估計是居民與它們抗爭時所盡力除掉的死去的魔物吧。我還留有證據。”


    菲爾薩沉默不語,心中震驚。


    “不過,曆史對魔物的詳盡描述卻是首次出現在艾爾方斯卿的南征一戰當中。由此看來,可以得知,當時時都內發生了一些很神秘的事情。”


    菲爾薩的心情有些不快,“哦,原來如此。”


    “你怎麽會這麽問?”


    菲爾薩表示自己是從一些不知名的野史書籍上得知的。


    最後,侯爵下定誓言,將繼續以一個曆史研究者的身份調查下去。


    於是,兩人結束了漫長的曆史話題。


    “今晚這裏又有一個宴會,我想你可以借此機會接觸更多的貴族,以方便你日後的人脈關係。”侯爵對,麵前這個青年暗示道。


    菲爾薩婉言謝絕,“我傷勢未愈,不敢多沾酒水。況且,我從同伴那裏出聽說,銀翼似乎有召集令,可能等下我便要動身離開來弗雷姆。”他借口推脫。


    侯爵還想挽留,菲爾薩轉頭看了看櫃台旁的座鍾,才發現原來已經過了與雪莉約定好的集合時間。


    他站立起身,“我的同伴在等著我,再不動身便趕不及了。再會,侯爵先生。望閣下宴會愉快。”


    菲爾薩從牆上取迴帽子,向侯爵鞠了一個躬,轉身告辭。


    他拉低帽簷,匆匆離開。


    還指望能從侯爵口中得知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事實證明是幾乎不可能的。他也是掩埋曆史的其中一人。


    紋徽告訴自己,與夢中記憶不符合的描述都是虛假的,是人為的偽造。


    至於為何這麽做,菲爾薩還不知道原因,恐怕是要埋藏一些不見得光的「真相」?


    也許隻是他自己多心了,侯爵其實也是被蒙在鼓裏的無辜之人。


    但怎麽看,都好像有些不對勁。


    侯爵將這段曆史解說得實在是果斷了。


    誇張點說,仿佛就是親眼看過一樣。並且,還對部分細節進行了「充分」地隱瞞以及偽裝。


    菲爾薩在離開時,步伐匆忙得在門口外撞到了人。


    “對不起……咦,原來是雪莉啊。”菲爾薩見是同伴,也就省了道歉。


    “我的鼻子……”雪莉摸了摸被無頭蒼蠅似的菲爾薩狠狠撞了一下的鼻子,癢得厲害,繼而掩著,聲音變得像感冒了一般,“是我又怎麽了,難道我就值得被你撞嗎……”


    -


    他們倆的下一個目的地是,白銀騎士團曾經的總部根據地,也就是舊稱「烈鷹宮殿」的王國舊址。


    自進入聖石時代後便被公國劃為重要的王國遺跡,它矗立於來弗雷姆附近的沙漠的中央之地。


    前往參觀的旅客實際上不多,一切都是因為那片環繞著遺跡、且麵積頗大的沙漠地帶。


    辛苦的跋涉讓參觀的旅遊人士望而卻步。


    菲爾薩與雪莉朝著獵鷹宮殿遺址的方向已經跋涉了幾乎大半天,再過不久,天空會因為魔海潮汐的來臨而被染上虛偽的黑夜之色。


    不過在此前,陽光仍是猛烈無比。空氣中似乎也在散發著酷熱的氣息。


    青年為自己的嚴重失誤而自責。不過說起來,艾爾方斯當年從王都出發,直至到達烈鷹宮殿時不是僅需要四個小時的時間嗎?


    自己從來弗雷姆出發,按理說路程還比從王都出發的要短。


    這片腳下的土地,曆經了一百多年,從王國時代的茂密森林,次生演替成一片沙漠。


    部分區域甚至連沙礫都不存在,僅留有幹裂的地表。其中,讓原本可以通往宮殿遺址的直路變得不可行走的,正是一些裂開的地縫,更有幾處已經形成了陷地裂穀的雛形。


    旅行者若是冒昧靠近這些破壞了地表堅硬結構的縫隙遭遇崩塌的危險。


    綜上所述,菲爾薩與雪莉必須要繞著這些嚴重龜裂的危險地勢,兜一個大圈,這導致行程徒增了兩倍。


    他拍了拍腦袋,早知道就留個心眼,買一張地圖,先觀察地勢再做準備好了。身為一個冒險者的一貫常識,從自己轉職為騎士後便遺忘在腦後。


    “幹糧充足,我按照你的吩咐準備了兩個人能用一天的水量,可是望著這沒有盡頭的沙漠,我還是擔心不夠啊……”


    同伴雪莉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並理了一下額際的留海。


    “這次大意了……”


    沒過多久,兩人將水壺裏的水喝得一滴不剩。走了幾步,幹渴之感再次來襲。


    然而,他們倆距離目的地還很遙遠,起碼此時還望不及建築的蹤影。


    菲爾薩想出了一個臨時補充水分的下下之策,他深吸了一口氣。


    “雪莉,你退後一下。”


    聽著,同伴感到了周圍的魔力流動。燥熱的風,驟然變冷,撲麵而來,甚是涼快。


    菲爾薩左手一揮,從地上冒出了一根冰柱,在烈日下晶瑩剔透。


    “你……”


    “喂,不「吃」一塊嗎?”


    菲爾薩用力咀嚼著冰塊的玩笑般的表情,引來雪莉撲哧一笑。


    “休息一下,然後繼續趕路吧。”他柔和地說著。


    驅動魔力,凝結空氣中的水元素,以此生成冰元素。


    這一著比生存手冊中所描述的技巧「烈日下找個大坑,鋪上塑料膜,用桶收集水汽」來得要快,而且簡單。魔力一使出,繁瑣的步驟全部跳過。不過——


    魔力的消耗卻是平常的五倍,相當於在戰鬥中施展一個大範圍的魔法。


    原本他的魔脈就不大順暢,眼前的狀況又加上五倍魔力的迅速消耗,讓他感到陣陣眩暈,使其不得不坐下歇息。


    這就是在炎炎烈日下強製凝結冰元素的結果。


    現在為了解決幹渴這個燃眉之急,即使明知是下下策也不得不使出了。


    他深知自己的冰之紋徽能夠減輕凝結冰元素時帶來的負擔,可是……


    這個時候釋放紋徽的力量的話,要是不久遭遇魔物來襲該怎麽辦。使用紋徽必須相當謹慎,這是自己的王牌,更是「秘密武器」。


    說來,促使他想出用魔力凝結冰塊這樣一個對策的,是一個偶然從腦海中閃過的有關於艾爾方斯征戰時的典故。


    其相似之處是,艾爾方斯與菲爾薩一樣也是將水凝結成冰。


    順利解決麵對的難題。


    烈鷹騎士團——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改名為白銀騎士團了——前往南方,行軍至一座詭異的峽穀,遭遇一條寬廣的河流攔截了白銀眾原本計劃好的行軍道路。


    這條河流被喚作「荷魯斯河」,橫跨整座峽穀。後麵有魔物與南蠻緊追在尾,於是白銀眾不得不渡過河流。


    否則就要與敵軍進行毫無勝算的正麵一戰。


    可是,眾人都在互相疑惑著——渡河可有良方?


    艾爾方斯首次在白銀眾眼前,釋放了紋徽的寒冰力量。山穀中亮起了白色的極光,河麵瞬間凝結成晶瑩並穩固的冰塊,這讓白銀眾得以順利跨過河流。


    聽從了白銀眾與黛斯菲爾的建議,艾爾方斯識破敵軍的弱點,在此處一舉擊敗南蠻的魔物與武士軍隊。


    盡管菲爾薩的紋徽「冰之磷光」是艾爾方斯的「極北之輝」的雛形。


    可是,「冰之磷光」並未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能夠將一條河流瞬間結冰。


    他暗暗地想,艾爾方斯的身影還真是不可企及啊。


    這時候,他發現,一臉神秘笑容的雪莉正招手讓自己過去。


    她用一塊具有尖銳棱角的石塊,在一塊沒有多大損缺的地麵上畫了一個魔法陣。


    陣中的各種符號畫得很是完整且端正。


    雪莉有一種初學者的認真融入在魔法陣裏麵。


    這時她已經驅動著魔力,讓魔法陣運行起來了。


    在陣的中央之處閃耀著翡翠色的光粒,那是遊離的暫時以有形的形式存在於空中的風之元素魔粒,正不斷盤旋運動著。


    陣的外圍邊緣,同樣以魔力凝聚起來的無形的風之元素,形成一堵環繞雪莉自身以及菲爾薩的能夠隔絕熱量的「牆」。


    因為魔法陣所需要的魔力與陣的範圍大小成正比,為了盡量節省魔力,她隻畫了三米的直徑。


    菲爾薩先是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同伴,後又轉為讚許。雪莉低下了頭。


    “我……從來不知道你居然會使用元素魔法陣……”菲爾薩驚訝著。


    原來雪莉還未離開聖都前,從奧利娜那裏學來的。


    “那麽,你能不能用元素陣來協助我戰鬥呢?能夠用來實戰嗎?”


    同伴猛地點了點頭,隨後又否認似地搖了搖頭,“目前我還不是很精通,不過我會努力的。”


    同時她內心也悶悶地嘀咕著,就關於作戰的事情呐你的腦子轉得最快了!


    事實上,元素陣的用途——當初雪莉學習的目的,正是要用它於協助同伴作戰的。


    雪莉曾告知奧利娜關於自己與菲爾薩在樹海裏與敵人一戰的情況。


    奧利娜聽後,建議盡量不要讓兩個人一同衝上前鋒與敵人對峙。


    像雪莉這樣纖細的女子,更加不可。對於菲爾薩與雪莉這樣的組合,一般的戰略是從「一前一後」的搭配基礎上進行構思的。


    所謂的「一前一後」,就是一人後方輔助一人前鋒殺敵。


    雪莉若是作為菲爾薩的後方支援的話,還能夠詠唱範圍魔法,幹擾敵人。


    奧利娜對雙人戰術、以及聯手對付敵人的經驗甚是豐富,於是雪莉請求她教授多一些經驗。最後,奧利娜讓她學習元素魔法陣的使用。


    “這是剛學不久的……”雪莉剛才看見菲爾薩驅動魔力解決缺水難題一事,同時想起了近日學習到的風之魔法陣及其效用,靈光一現,就現在她將陣法用於實踐,雖然不是用於作戰。


    “靠……靠近一點吧,陣好像畫得窄了一點哦。”雪莉建議道。


    菲爾薩撩起過襟的大衣衣角,盤坐到堅硬的地麵上。同伴也背對著他端坐下。


    兩人的後背彼此貼近,同伴唿吸的起伏通過互相依靠著的身體傳了過來。


    難得有一個休憩的機會,他閉上了雙眼,認真歇息起來。


    不過,他好像怎麽樣都靜不下心來呢。


    -


    眼前是屹立於幹裂地帶上的遺跡,曆經變遷不斷的百年,這座巍峨莊嚴的王國建築,猶如一名活生生的巨人騎士,受傷半跪地上。盡管如此依然存活在藍天之下,堅韌不拔,如同烈鷹眾的精神。


    古有白銀騎士團不滿王國之政變、統治者隻傾心於擴張國家版圖的野望、而忽視民眾的苦難心聲。


    於是聽從極北斯諾瓦山脈中隱居的眾賢者之進言,以北為開端發起起義;


    今有自己,率領複蘇的魔族戰團,重歸大陸——這片本屬於魔族、卻被人類占領的範倫鐵諾大陸,誓要覆滅這個在大陸上建立起來的虛偽國度。


    為了重新體會艾爾方斯卿領軍出發時的澎湃之情以及烈鷹群雄之心,這個佩戴著幽冥寒冰麵具的男人,鄭重踏入烈鷹宮殿的正門。


    魔族君主——佛雷德?丹利泰爾,駕臨人族的烈鷹宮殿遺跡。


    身後跟隨著的是被同族稱為「六賢者」的其中一名魔將,以極強的炎之魔力著稱的梵?提泰倫。


    “魔君,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何會如此重視艾爾方斯的記憶。在我看來,他隻是一個老實遵照著自己的滅亡命運劇本而扮演英雄角色的小醜罷了。可是這樣一個小醜居然會帶來了我王國的滅亡!”梵毫不保留向魔君表露出對魔君所敬仰之人的輕蔑與強烈敵意。


    半晌,佛雷德未對下屬給予理會,而是繼續自己的步伐穿過長廊,到達宮殿的大堂門口。


    “倘若魔君才是艾爾方斯的轉生,那麽我今天的敵人將不是菲爾薩,而是麵前的魔君你了。”


    佛雷德停下腳步。空氣中隱約夾雜著微微灼熱的魔息。盡管梵麵對著自己的主人,也並沒有膽大到要倒戈相向。


    可是佛雷德還是感受到了梵那股並不是針對著自身、而是肆意向四處發散的強烈殺意。


    從破壞逆時之塔後迴到魔界的萬魔殿的時候,梵偶然得知魔君獲得了艾爾方斯的記憶,誤以為魔君才是艾爾方斯,後竟然出手偷襲魔君。


    萬魔殿還因此被梵的烈火燒毀了一半。


    後果是可想而知的——魔君毫不猶豫把突然暴怒起來的梵製服,並動用魔力將他打得遍體鱗傷。


    雖然內訌可不是一件好事,不過總要讓手下嚐嚐魔界之主的實力的滋味。


    得知魔君確實並非艾爾方斯後,梵才知道誤會魔君,並重新立誓,為魔君效忠。


    六賢者的其他成員,一向都對梵的暴躁脾氣無可奈何的。


    現在,不像梵,魔君情緒平靜,更沒有絲毫恐懼,隻是感到了些許不耐煩。


    “梵將,你對王國的忠心確實值得讚賞。本君對王國、對艾爾方斯卿的看法與你不同,可是有一點卻是同樣的,那就是吾等都一致否認今日公國在這片大陸上的存在價值。”


    “這是肯定的,不然我也不會選擇與你同盟。可是魔君為何會得到艾爾方斯的記憶?這正是我的疑惑。”


    梵的語氣稍微恭敬了一些,於此時此地觸怒魔君、與魔君開戰可不是一件好事。


    “請謹記,不是本君得到了記憶,而是記憶寄宿到了本君身上。”


    -


    雪莉跟隨著菲爾薩到達目的地——烈鷹宮殿遺址。


    菲爾薩與身處幹裂地帶近乎迷路時截然不同,很是熟悉宮殿內的環境。


    他感受似地閉上了雙眼。景象仿佛迴到了王國時期,白銀的崛起像劇場一樣在腦海中重演了一遍。


    雪莉跟隨著菲爾薩穿過正門,這時發覺他停頓了腳步。剛踏入這個門口時,心生憧憬與期待——以及之後,對頹廢的烈鷹的無比失望之情。


    殿外。艾爾方斯違抗王令,固執地堅持著要完成訓練,將烈鷹領軍到南方征戰,並以此重新取迴昔日的名譽。


    訓練場中。艾爾方斯與芬奇利,兩次決戰在標靶的紅心之上,那時候的激烈戰況曆曆在目,緊張的心情頓時湧起。


    馬廄中。芬奇利給予艾爾方斯一樣貴重的物品,那就是前團長曾經佩戴過的、作為領導者之證明的白銀麵具。


    室外的練兵場上,他們倆進行再一次的對決。


    艾爾方斯首次向烈鷹眾現出了極冰聖劍「丹利泰爾」的真實形態,也親眼目睹了芬奇利的日冕聖劍「米朗森斯」。


    兩名出色的武士交戰在一起,放下初建的友誼、所謂的團中職階以及各方的榮譽,內心同樣渴望著毫無界限的純粹的比武。


    兩方經久對戰不分勝負,一起累倒在地上。


    雪莉吃驚地問同伴,為何會對烈鷹宮殿的結構如此之熟悉?


    同伴從來沒有提起過曾經到過這裏呀。


    就算是曾經參觀過一兩次,也不可能會熟悉到就像是逛自家後院那般地步。


    “我啊……”菲爾薩笑了笑,解釋道:“艾爾方斯在這裏居住了幾乎半年了。”


    “可是……”聽罷,雪莉似乎想起了,菲爾薩其實是繼承了艾爾方斯的記憶的繼承者啊。


    “昨晚的夢境,把我帶迴這裏來了呢。僅一個晚上的夢,就讓我在王國中度過了半年的時間。”同伴半開玩笑地說著,可他所說的話絕對沒有半分虛假。


    “難怪我今早看你起來的時候,一副疲憊得就像是徹夜未眠的樣子呢。原來你迴到王國裏「遊魂」了!”


    雪莉此時明白了英雄傳承下來的記憶所為他帶來的負擔。


    在一個人的心中、腦海中,卻容納了兩個人的記憶,好比一個水壺,強行容納了兩份水量,幾乎要將容器撐破了。


    這樣的狀況,可以稱之為沉重了吧。


    先前一段時間,雪莉還在為菲爾薩繼承了英雄記憶而感到高興,現在體會到了他的真實情況,不免將其轉為擔憂。


    “喂……不要擺出一副很擔憂的樣子。”同伴想繼續說下去,可是,轉而又像是發覺了什麽事情一般,將話吞了下去,隻是簡短地說道:“敵人來了。”


    她同樣警覺了起來。


    大堂中,古老的圓桌依然存在,隻是木塊有被腐蝕的跡象,有些許殘破。


    菲爾薩與雪莉、佛雷德與梵,四人在此相遇。


    擁有碩大桌麵的圓桌,將兩隊人隔開。


    梵壓了壓手指的關節,全身亮起火光,準備迎戰。這邊的菲爾薩,也已經將魔脈中的魔力盡數驅動了起來。


    “且慢——”


    魔君佛雷德用命令的語氣喝停了梵。


    “本君對麵前的人有話要問。”


    梵不可置信地凝視著魔君,極不情願地收迴四散的炎之魔息,並退後一步。


    菲爾薩與雪莉滿是疑惑。


    佛雷德挑選了一個適合的座位,正對著他們倆坐下。稍後,他將腰間的佩劍——


    一柄縈繞著青紫色魔息的寶劍——亮出並映入眾人眼簾,平放到桌麵之上,以向對麵的兩人表示無詐。


    身為魔族君主的佛雷德,即使不必使詐也有能力將敵人擊敗,不讓他們倆再次踏出大堂一步。況且鑒於自己高貴的身份,鬼祟的伎倆簡直是有辱魔君的名譽。


    “坐下。”魔君向兩個年輕人示意道。


    雪莉猶豫著,卻眼見菲爾薩將包裹著皮革的佩劍解開,橫放在桌麵。菲爾薩端坐下來,可眼神中的警惕依舊不減。


    他所警惕的並非魔君,而是魔君身旁隨時會撲上來的炎之魔將。


    他不必放下兵器,雙拳便是他奪去敵人性命的兵器。


    梵並沒有坐下,而是退後一步,站在魔君身後。


    仿佛他與艾爾方斯的轉生者同坐一張桌子旁,是一件天大的恥辱。魔君並不理會屬下的舉止動靜,麵具中露出的目光依舊沒有從同族的菲爾薩身上移開。


    騎士與魔君,這兩個不同戴天的仇人同坐一台,這看似非常荒謬。然而於此時於此地,菲爾薩與佛雷德,確實是如此平靜地,麵對麵,像談判一樣,同坐一桌。


    “古老的傳說中,圓桌象征平等。今天,坐在圓桌旁的我倆,也同是如此,起碼就在這一刻,同時是如此。”魔君用平靜的語氣,像宣言似地說著。


    菲爾薩並沒有說話,而是繼續聽對麵的人說下去。


    “在這裏,我不是魔君,而是佛雷德;你不是騎士,而是菲爾薩。”說這句話時,魔君改掉了「本君」的自稱。


    “那麽,閣下——”菲爾薩同樣靜下心來,也向佛雷德用著禮貌的稱唿,可是接下來簡短至極的問句卻毫不客氣:“有何貴幹?”


    魔君迴答道,“讓我們來迴想一下,命運對我們所做出的選擇。”


    菲爾薩不明所以,沉默著。


    “首先——艾爾方斯卿真正的記憶選擇了我,可是他的紋徽卻選擇了你。在這裏要讓你知道的是,艾爾方斯卿也同是魔族之人。”


    菲爾薩猜著,這番話似乎在暗示,身同魔族正是獲得紋徽力量的契機。


    不過他對此存有疑問:“不可能——你也獲得了艾爾方斯的記憶?還有,他不是被聖龍黛斯菲爾撫養的人類嗎?”


    “關於我的事情,你以後會知道的……”佛雷德跳過了對麵之人的第一個問題,“關於黛斯菲爾,實際上她是光屬性的幻獸種,但不屬於聖龍種。另外還有一點你有所不知的是,極冰聖劍「丹利泰爾」的特性。


    那是必須要用魔血才能使其完全顯現為真正形態的「聖劍」。現在,你懂得了吧,為何艾爾方斯卿會選擇我們兩人作為繼承者的契機。”


    “因我們都同是魔族中人,艾爾方斯也同時如此。所以他選擇了我們兩個作為了繼承——我知道你想這麽說。


    可是,很遺憾,盡管如此,也無法證明我與你所走的道路必須等同一樣。假使一定要走向相同的道路,那麽,我現在所走著的這條才是絕對正確的。”菲爾薩反駁道。


    佛雷德搖了搖頭,“你對我的話理解得太膚淺了。我問你——”他將語氣的分量加重,音調如常,話語卻增添幾分威嚴,似是質問:“你本繼承了艾爾方斯之紋徽,為正統的魔族血脈之人。可是,若說你選擇的路是正確的,那為何要淪落至與人共伍?居然還要殘忍到要殺害魔族同類?”


    佛雷德原本以為,菲爾薩會以一貫的冷靜語氣迴答自己的質問——可是,結果出乎自己預料。


    他站了起來,湛藍的雙目在一瞬之間凝滿怒色,並緊盯佛雷德,激動地說著:“你們魔族——襲擊了我的村莊——並殺害了我的母親!”


    這次輪到魔君啞口無言。


    沉默數秒後,“你的母親——洛芙娜,並不是被魔族親手殺死的!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佛雷德抑製著自己的怒火,尚且平靜地反駁著,“你如實告訴我,你的母親,到底是誰的犧牲品呢?是我們魔族,還是神?”


    這句話所包含的意義太多了,觸動了菲爾薩的心弦,“你為什麽會……得知這麽多?”


    “迴答我!”佛雷德喝道。


    “母親……為了保護村莊……為了保護我和……我的姐姐,動用了身為半神族才擁有的……禁忌魔法,消滅了惡魔。可是……自己卻遭受了神的天罰而痛苦死去。”這段迴憶是他最不願意去迴想的,他忍痛斷續地說著。


    “那麽,親手將你母親送進地獄的,到底是誰?是魔族還是神明?”


    “別狡辯了!要是沒有你們魔族的入侵,母親就不會動用神的力量,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罪魁禍首還是你們!魔族!”


    佛雷德沉默了數秒。“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母親居然會為了保護曾經背叛過她的村民,舍身發動了禁忌魔法。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親手將你母親送入地獄的,是你們所信仰著的神!哼,難道,你因為恐懼強大的神明,才將仇恨的情緒盡數轉移至同族的身上?”


    “你錯了。”


    “什麽?”


    菲爾薩一改剛才的激動,突然變得冷靜異常。他的劇變讓在場的人屏息。


    “我是無信仰者。我與所謂的神明已經劃清了界限。今生我不再接受神的恩賜,神的治愈,神的搭救,假使有一天,我身負重傷,我陷入絕境,幾乎要死在神的麵前,也絕不會向肮髒的神求救。可是比起神,我更憎恨你們,一切悲劇皆因你們魔族而起。”


    他的麵容已然扭曲,無比強烈的魔息,貫穿大堂內外。


    佛雷德內心驚訝,再次不吭聲。他居然因親人的仇恨,以兩種不同的形式同時憎恨著兩方。


    這種強烈的情感,過分得有些違背常理,不過按照他的性格,又似乎是合符常理。


    “可憐之人呐。”


    他的憎恨極端地強烈,甚至比任何一個魔族之人還要強烈,甚至扭曲。


    佛雷德有種預感——假使菲爾薩將魔族盡數消滅,他的下一步將可能會去「弑神」。


    雪莉此刻終於懂得,同伴為何如此憎恨惡魔,以及為何會成為一個非神信仰者。


    迴想起一個月之前,菲爾薩受傷接受煉金術士公會治療師的治療。


    奇怪的是,他的身體居然反抗著拒絕神係治愈魔法,讓治療師與雪莉很是頭疼。


    從這裏,雪莉又想起更早的時候,在神聖克裏斯大教堂中,自己遇見魔物前的一幕。


    那時的雪莉臨時學習著向神明祈禱的姿勢,被菲爾薩看見,他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喂,你為什麽要向聖母跪下呢?”


    雪莉感到話中有刺,雖然不是針對自己的,不過還是感到多少的不高興與不耐煩:“傳統習慣啊。要得到恩賜就要跪下虔誠地向神明祈禱。”


    “神明「恩賜」了人類某些法力,卻還要讓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這還叫恩賜麽?神明居然還要讓信徒跪下來祈禱,不是過分了點麽。”他滿是輕蔑神明的語氣,自言自語。


    那時,雪莉並沒有再理會同伴莫名的牢騷。


    眼前,圓桌旁的兩人仍在爭執。


    魔君說話的語氣更像是一名長輩,仿佛在嚴厲訓導著一個走了彎路的後輩。


    魔君似乎認識菲爾薩,並非常清楚他的過去,甚至比雪莉還要知曉得詳盡。可是菲爾薩卻對魔君毫無印象。


    “人類背負著與生俱來的七宗罪,生性偏激,自私好爭鬥,遲早會引來滅亡之災。菲爾薩?丹利泰爾,你既然背叛了魔族,那麽——”


    魔君佛雷德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等等!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我的事情?”


    魔君拒絕不答,隻是冷冷地向下屬命令道:“梵,這個叛徒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殺掉他。”


    菲爾薩存有很多疑問都來不及道出——他為何會知道自己母親的名字?


    他為何會知道當年所發生的事情?他到底是誰?


    可是這時,大堂內積蓄已久的烈焰魔息,引起一陣劇烈的大爆炸,程度堪比萬噸炸藥。


    烈鷹宮殿大堂的穹頂整個被掀飛,呈現一片黑夜的天空。內外皆為廢墟,景狀慘不忍睹。


    烈鷹遺址中,原本保存得最為完整無缺的建築——烈鷹大堂,就在此時崩塌在六賢者的魔將手上。


    火光閃爍。梵將對艾爾方斯的怨恨,不管宮殿此處的曆史價值還是文物價值,盡數釋放、破壞,還持續發泄至廢墟之上。


    “真不愧是被魔族兵團懼稱為「炎獄修羅」的強大魔將。從這一刻起,本君發放予你的任務僅有一個——就是將今天所遇見的兩個人,趕盡殺絕!”


    魔君在半空漂浮,身後的披風劇烈搖擺著,麵具上映著火光。向下屬下達這道命令後,身影化作幽藍色粒子群,影像一般逐漸消失。傳送魔法讓魔君從廢墟中離開。


    梵服從似地點了點頭,嘴裏卻喃喃著:“就算魔君今天要將艾爾方斯重新納入魔族,也不會改變我對他的怒恨,以及將他殺死的計劃!”


    梵一腳踩踏在石礫堆起來的最高處,探尋獵物一般尋找敵人。


    一瞬間他警覺了起來。


    菲爾薩的招式,其形影還沒有現身,強大的魔息就首先撲麵而來。


    滿鋪著磚瓦石礫的地麵,裂開兩道巨縫。


    分別從這兩道裂縫中噴濺而出的紅藍兩股魔息,共同聚成互相纏繞著合二為一的元素之龍,並發出耀眼的紅藍兩色光,翔躍至夜空中,繼而俯衝而下,直咬敵人。


    梵的一記重拳向凹凸不平的地麵砸去。


    一刹那,所有躺著的沙礫磚瓦被震得大幅度跳了起來;


    下一刹那,方圓五米紅光亮起,比麵前冰炎元素龍的紅光要更為濃鬱以及純粹;


    再一刹那,八道粗壯的火龍之柱,卷起所能夠浮空的任何東西,並將其熔化為熱量。


    最後,火柱挪移,迎擊菲爾薩用冰炎劍放出的龍形絕招。


    火柱將元素之龍碾壓至零散遊離的冰元素粒子;


    至於剩下的炎元素粒子,則被梵的招式吸收。


    招式被破,一個敏捷的身影終於現身。


    菲爾薩因黑色的著裝、更因為被同伴施加了「風息環繞」之魔法而一直隱入夜色。


    魔法「風息環繞」利用光的折射原理,將他的肉身「隱形」;


    這一著在本來就讓人視線模糊不清的夜色中,成效更佳。


    火柱的挪移速度與他的跳躍躲閃速度相比簡直無法企及。


    不過一會,火柱離背遠去,菲爾薩越過障礙,冰炎劍?佛蘭讚恩化作紅藍兩道似虛而實的幻影被主人持於手中。他迅速貼近梵。


    火拳接擊劍刃。這對宿敵再次對峙起來。


    菲爾薩借助同伴為自己加附的「風息環繞」,如乘風般飄移。吃過一迴敗仗的他,這次看穿了敵人的所有拳法技巧,再加上風的力量,此時的他處於戰鬥的略上風。


    瞬至的冰之劍刃指向敵人裸露的頸部,嗜望敵人的鮮血。梵將頭一斜,寒氣逼人的劍從右耳上方唿嘯而過,僅切斷幾根發絲。


    他避開了鋒利的斬擊。可是刃尖仍從臉頰上劃過,幼細的傷口溢出鮮血。


    與此同時,梵的小腹處傳來一陣劇痛。


    不知什麽時候,菲爾薩的右手反手抓著炎之劍橫劈中了梵。


    雖然深知火焰不能夠重傷梵,可他還是繼左手的冰劍斬空後,用另外一隻手、另外一柄劍,竭力並迅速地追加了一劍。


    兩人拉開了一段距離,互相敵視著對方。


    與上迴不同,直至此時菲爾薩仍然毫發無傷,可是魔力卻不知為何而加倍消耗著。


    從激戰開始,魔力便加速運行以及加速流失。不知是情緒原因,抑或是身體內隱藏著的病患之因?


    梵的小腹吃了一個劈擊,夾克被劍刃扯開一道斜長的裂痕,除此外也並無任何創傷。


    經修煉後的身軀皮肉因魔力加持,儼然堅硬的銅皮鐵骨。隻是先前幾秒,他因為暫時還適應不了敵人菲爾薩突增的移動速度,吃了一點虧。


    “將王國帶向滅亡的人,果然是不可小覷!”梵定了定神,再次擺出龍虎般的自家拳式。


    菲爾薩不給敵人留有說話的餘地,揮起雙劍直衝向前,下一式劍舞緊接而上。


    他借著風之加持向前方瞬移一段距離,揮動雙劍施展出一個朝上的交叉斬擊。


    雙劍確實斬中了東西——可是卻沒有任何實在的斬擊感——被斬成四塊的紅夾克翻飛散落,除此之外,劍刃再沒有接觸到任何東西。


    梵在受到斬擊前,向前拋出身上的紅夾克,並以此為障眼,借機猛躍於空中。


    梵反擊的瞬間。驅動體內的炎之魔力,任其膨脹,就連雙臂的臂鎧也被雙拳中噴發的火焰刺穿。金屬臂鎧碎作殘片。


    此時,在梵裸露出的右臂上,燃燒般熊熊亮起了讓菲爾薩為之吃驚的印記。


    這個印記的出現,刹那間聚集了附近所有的炎之魔力,化作了主人的魔力來源,讓主人的全身此刻被火焰的能源纏繞著,宛若一尊從炎獄中蘇醒的修羅之魔王。


    “這正是因吾之怨恨而凝聚生成的炎獄之紋徽!”


    能量化作漩渦縮聚於紋徽之中,紋徽亦從赤紅逐漸轉為亮白。


    梵的火焰之拳如翔龍般迅速墜落,不讓敵人留有思考以及躲閃的時間。


    “你居然……也有……”


    眼看,流星之拳、及其劇烈摩擦著空氣的耀眼火花馬上就要吞噬菲爾薩。


    而且他也來不及進行防禦或者躲避之類的需要準備時間的動作了。


    “冰之磷光——”


    從菲爾薩的腦海裏,閃現了屬於自己的那個刻印。不必喊出氣勢的咒語,也不必擺出多餘的姿勢,隻需意識——


    腦海中動起「想要使用紋徽」的念頭,連一毫秒都不用花費,便可以釋放紋徽。


    交叉的冰柱亙在雙方的拳頭距離之間,讓梵流星炎拳不得再近一分一毫。


    由「冰之磷光」生成的特殊冰柱,不懼怕火焰的侵蝕,完全將火拳視若無睹般抵禦住。


    與此情況相反的是,附近的碎石磚瓦都因梵帶來的高熱呈灼紅色,周圍宛若一片赤紅地獄的景狀。


    隻有菲爾薩所站著的一方之地,受紋徽加護,完好無缺。


    火紅的亮光漸弱,梵身上的熊熊烈火居然被「冰之磷光」的寒氣吞噬了!


    這是一個絕佳的反擊機會。菲爾薩反應迅速,且在梵還未發覺他想要幹什麽的那個瞬間,用意念驅動紋徽,讓冰柱膨脹並產生爆炸。


    四散的無形衝擊波將梵吹飛。


    菲爾薩盡占激鬥的上風,此時他本想衝刺上去,跳躍再追加一式下斬劍技,不讓敵人輕易地自由墜落,而是將其斬落。


    以目前同時受「風息環繞」以及冰之紋徽加持著的他,完全有能力實施這一劍技。


    今天就要將麵前的敵人斬殺。


    可當他舉起冰劍,剛踏前一步,怪異的事情發生了。


    菲爾薩的動作在一刹那間變得僵硬,停頓下來。


    眼前突然一黑。原本輕盈得幾乎無重量的劍,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沉重的並不是手中的劍,而是手臂本身。


    此時菲爾薩清楚感覺到,體內的魔脈凝固般歇停。


    冰炎雙劍失去魔力的維持,轉變迴單劍狀態;


    他身上湛藍色的光輝逐弱消褪,紋徽也黯淡成深藍色。


    他甚至無法唿吸,直至魔脈重新流動。


    ——魔脈開始逆行!眼前的視線,從漆黑變為血紅。


    魔脈失控。菲爾薩單膝跪地,全身顫抖,痛苦不堪,嘴角溢出了鮮血。


    這時,四周被重新燃起的烈焰包圍,景狀重迴到一片炎獄之色……


    菲爾薩低下頭並用手扶著額,持劍胡亂地揮指著前方。


    他完全感覺不到敵人的魔息——準確來說,他仿佛覺得,敵人的魔息從四麵八方而來。在這個時候,他居然失去了原本自己引以為榮的對魔判斷力!


    他提醒自己必須要冷靜,冷靜。可是剛這麽想的時候,危險襲來,已經太晚了。


    腹部被拳頭嵌入,腹肌幾乎要被撕裂。其帶來的灼熱劇痛,似乎燃燒至肋骨。被擊中者,口中噴出大量鮮血,染至攻擊者的臂上。


    火拳的衝力,將菲爾薩扔出幾米之外,飛出視線外。吃了這記幾乎讓梵使出全力的拳擊,對方非死即重傷。


    對於梵來說已經可以說是勝利在即了。


    梵瞥了瞥沾滿手臂的敵人的血,他對艾爾方斯的血感到厭惡無比,便隨手撿起碎裂的夾克布片,悠然地將其擦拭幹淨,不留痕跡。


    “下一拳,便要取你的心髒!”


    梵扔下破布,準備朝著菲爾薩的方向追上去,並給予敵人生命了結的一擊。


    他環顧了四周——轉眼間,這裏除了火焰與碎石,再無其他。


    他大意了——菲爾薩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可是依照他的傷勢,基本上是連站立起來都不可能了,更不要說逃跑。


    這一刻,他再次悔恨自己大意了——他一直在與菲爾薩作戰,全然忽略了之前一直在他身邊、戰鬥時卻消失蹤影的赤發少女。


    菲爾薩的同伴將他救走了。


    可是梵連她接近時發散的魔息都沒有覺察到。


    梵對錯過的複仇機會,悔恨不已。


    -


    雪莉攙扶著身負內傷外傷的菲爾薩緩慢地跑著。


    敵人隨後就要追上,讓兩人畏懼的炎之魔息不斷逼近。


    至今菲爾薩的視線仍是一片血色,模糊得看不清近處的景狀。可是根據感覺,他很清楚,自己與雪莉正走在烈鷹宮殿中最寬大的走廊之上。


    他下指示道:“沿著走廊直至盡頭……拐右……進入馬廄……裏麵有密道的入口。”


    直至步入馬廄的時候,菲爾薩突發的症狀已經緩解了不少。他脫離攙扶,走到此處最深的角落,踢開掩蓋著的幹草,並在牆上摸索著,直至在黑暗中摸到一條筆直的凹痕。


    他用劍柄敲了敲這塊詭異的牆壁,傳來空洞的迴響。


    “是這裏了……”他的眉毛挑動了一下,判斷道,然後四處環顧,焦急地尋找開關。


    可是,對著這樣一個隱藏至深的機關,他毫無頭緒。他並不擅長解謎家的技巧,雪莉也同是如此。


    敵人的魔息越來越靠近……想到這裏,菲爾薩內心一陣驚懼,可還是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敵人……快要過來了!”雪莉催促道,頓了一刹,緊接著說:“要不我出外麵應付著,你找到了密道入口後先走!我稍後!”


    說完,同伴開始詠唱風的加持咒語,準備孤身應戰。


    “不要……”菲爾薩喝止,為了不讓同伴出去冒險,臨急想到了一個快刀斬亂麻的方法,“直接將這道石門擊破吧!”


    雪莉停止了詠唱,“這樣……不會引來敵人的注意嗎?”


    “然後用你的魔法「雷光引爆」,將……”他低聲咳了幾下,“將整個馬廄引爆!這是一個……拖延時間的好方法。”


    原本,菲爾薩可以直接用自身的魔武技將整間馬廄破壞得粉碎,可是目前他還不能動用魔脈。她聽從了菲爾薩的方法。


    雪莉將自身的魔力注入到同伴的冰炎劍上。


    由於這是與佩劍屬性不同的魔力來源,劍並沒有亮起原本的紅藍雙色的光芒。


    然而它因受到風魔的加持,其刃變得比原來鋒利。


    菲爾薩用自身全部的力量,持著劍向遮蓋著暗道的石門刺去。與此同時,雪莉的雙手擺成抱球狀,翡翠色的粒子從掌心中升起,她再度開始了魔法的詠唱。


    脆弱的石壁被刺出一個放散形裂痕的洞,但未完全裂開。


    可是僅剛才的刺擊動作就讓菲爾薩氣喘,暫時再沒有力氣舉劍,無法連續舉劍刺擊。若要歇息的話,敵人便會追上來,來不及了。


    詠唱中的雪莉不得不分神,將一小部分魔力凝聚成一個足夠力量的風之漩渦球,向石壁裂痕砸去。


    暗道的障礙門碎裂成石塊,從中現出一個黑漆漆的神秘入口。借著同伴詠唱魔法所亮起的光,依稀可以看見暗道的走向是斜下的。


    所以估計馬廄的倒塌應該為暗道不會帶來多大的損壞。


    這個時候,雪莉的魔法已經完成詠唱了。


    整個馬廄亮起了翠色的雷光且不斷向外界吸收著魔力。


    以風之魔力凝聚而成的雷之光芒,離引爆還需要兩秒的時間,兩人趁著此時快速步入密道。


    未走多遠,身後亮起白光的幾乎同時,還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你熟悉這裏的道路嗎?”雪莉攙扶著同伴問道。


    既然這裏是烈鷹宮殿,那麽他的夢中記憶應該會對密道有所印象吧,可他的迴答卻是否定的。


    “完全沒有印象……王國時代的獵鷹宮殿並不存在這樣的密道。”


    雖說先前來到馬廄之時,菲爾薩便發現了角落中那塊空洞地板的詭異,猜測可能暗藏著密道,可是當時並沒有給予過多的理會,也不想因自己的好奇心去破壞遺跡的一磚一瓦。


    如果不是現在,他也不會想到要利用這條密道來逃生。


    兩個人像無頭蒼蠅似地在暗道迷宮中亂轉,有路就走,有彎就拐。


    讓他們倆恐懼的炎之魔息,隔著厚牆蔓延過來。敵人已經進入了密道,並且就身處在身旁被牆隔著的那條道上!


    兩方的追逐戰就像是上演著一場「貓捉老鼠」的戲劇一般。


    菲爾薩可以根據對敵人魔息的靈敏感應來逃避。


    而梵隻能根據自己的方向感來找出兩人的位置。


    可是,菲爾薩是傷者,無法移動得太快;


    而梵則可以迅速到各個角落搜尋兩人的蹤跡。


    盡管已經互相地感覺到,彼此就在附近,可是梵不敢冒險用火魔武技將牆擊碎。


    因為密道中的承重結構並不非常穩固。


    若受到一點震蕩,就隨時會有崩塌的可能。


    梵左邊的方向傳來一陣微弱的風息。


    聯想起菲爾薩身邊的同伴少女的魔法屬性「風」,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結果,他直至走到這條路的盡頭——死胡同,都不見兩人的蹤影。就連那陣吸引他到此處的風息,也隻是不斷在此處徘徊著。


    雪莉利用迷惑敵人的迷宮戰術,故意製造出迷惑敵人的虛假的風息吹動,誘他走進死路的方向,為逃脫爭得不少的時間。


    眼前是一道可以推動的石門。雪莉與菲爾薩一同使勁推開,到達一個充滿光亮的石室。


    石室非常寬廣,長寬大約都是十米。光源不知從何處發出,也許是每塊堆砌的石磚都發著光。


    中央擺放著一麵一個人高度的橢圓鏡子,鏡麵斜向著門口,並帶有魔力的氣息,甚是怪異。


    這麵怪異的鏡子是一個利用大量魔力濃縮而成的空間跳躍點。


    另外,四處還散落著不少的金幣。


    估計是一些非法的冒險家——諸如偷盜者之類的,到宮殿遺跡尋寶,通過密道並到達了這個石室。


    這裏的寶藏,應該基本上都被盜走了吧。至於這個鏡麵形狀的空間跳躍點,應該是他們用於逃生的。


    菲爾薩和雪莉驚唿,終於有救了!


    “我們趕快……”雪莉把話說了一半,用手捂著右胸口,神色黯淡,感到莫名的不適。


    “你怎麽了?”


    說著說著,菲爾薩也同樣感到了不適。


    他發現,自身不適的來源居然是手上無端再次亮起磷光的紋徽!


    與此同時,在同伴雪莉的右胸口上,透過深色的外套映出了翠綠色的光輝。


    整個石室中,大氣的魔力流動產生了劇變。湛藍色與翡翠色的粒子一同升起,不斷交織與混合,將整個石室照耀得比原來還要光亮。


    在門左方的空白石壁上,也散發著白光,並吸引著石室內的全部粒子。粒子在牆壁上聚集著,當它們在石壁上停止運動時,兩人驚呆了。


    風與冰的魔力元素粒子,在空白的石壁上構成了一幅無比宏偉的壁畫。


    畫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充滿靈氣。


    畫上的大概內容,涉及到艾爾方斯與白銀騎士團與南界擊退魔物軍團一戰。


    畫中的山穀,閃耀著宛如極光的輝煌。


    敵人是惡魔種的有翼魔物,數量龐大。不僅如此,還有南蠻的人類一同協助惡魔對抗白銀。


    騎乘著聖龍之軀的艾爾方斯,高舉聖劍,指示著白銀一眾,並共同殺敵。


    讓觀者引起注意的是,白銀眾中出現一名長發的女子,她駕馭著風的力量,施展著風的魔法,馳騁戰場。


    菲爾薩一時看得失神,腦海中湧現出實在卻又模糊的記憶。


    這時,不斷逼近的炎之魔息,將他拉迴現實。


    正當他準備轉過頭來催促同伴的時候——他發現雪莉正畏縮一般蹲下來,抱著頭。


    同伴的異樣讓他萬分焦急,他同樣蹲下來,關切地問道,“喂你沒事吧?”


    可是菲爾薩完全不了解雪莉此時的痛楚。


    對於雪莉來說,這是一陣源自內心、可又不知是從內心哪個角落湧現的莫名的痛楚。


    不祥、悲念、悔恨,糅合在一起肆虐心頭。


    身子在顫抖著……耳邊盡是迴聲。


    內心深處……


    -


    “艾爾方斯你本不應該這樣的!”


    為什麽說這話的聲音和我的一樣?


    我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你根本不懂我。”


    這是……菲爾薩……艾爾方斯的聲音?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你並不夠皇家騎士團那樣強大!”


    為什麽……「我」會這麽說?不!不!


    “——其實自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對你抱有不滿。”


    為什麽他會這樣對「我」說?為什麽?


    這是怎麽一迴事……這是記憶……這是記憶!


    可這是哪裏的記憶?誰的記憶?我想要知道!


    -


    雪莉的內心正如此般不斷掙紮著,不斷挖掘著正在蘇醒的記憶。


    菲爾薩見狀焦急萬分,同伴的轉生記憶居然選擇在這個不恰當的時刻覺醒,還對雪莉造成了莫名的驚懼。難道雪莉的轉生記憶,都是一些讓人感到不願去迴想的記憶?


    他朝雪莉耳邊大喊,“冷靜!不要想!不要去想!”


    敵人的氣息不斷地逼近,恐怕將要在下一刻闖進來了!


    這次,換做菲爾薩攙扶著同伴,顛簸地走到鏡子前。


    他猛地將同伴一推。雪莉跌入半斜的鏡麵中,就像墜入水中一樣。


    幾乎與此同時,轟隆——


    石室門被敵人的火拳擊碎,化作四散的石塊!


    地麵劇烈震蕩,菲爾薩頭上的天花板,落下一些帶著灰的碎石。


    梵闖了進來,仇視著菲爾薩。


    半身沒入鏡麵的雪莉,此刻終於從混亂中清醒過來,並想捉住同伴的手一同逃生。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在梵的手中,利用火之魔力凝聚成一柄熾熱的烈焰標槍,他用力並迅速投了出去,目標直指逃生的魔鏡。


    菲爾薩不顧傷勢,強製般運行凝固的魔脈、為佩劍注入魔力。


    為了不讓這麵雪莉正用來逃生的鏡子被破壞,他拔劍劈開迎麵的炎之槍。


    他放棄了逃跑的機會,將敵人那柄對準了鏡子的炎槍斬開,化作細碎的焰火。


    雪莉目睹到了迎麵來的火槍被斬成零碎的火星,濺散到鏡麵上。她拚命地伸手,卻隻觸碰到灼熱的空氣。


    在鏡麵破碎的一刻前,眼睜睜看著與同伴分離。


    她獨自一人被魔法傳送到另外一處地方。


    用於逃生的鏡子碎裂成水銀的碎片,散落地上。


    其中高度縮聚的魔力粒子揮發至空中,不複存在。


    寬廣的石室中,雪莉在千鈞一發間,成功從此處逃脫,隻剩下菲爾薩與梵兩人。


    菲爾薩咬緊牙麵對敵人。體內的魔力運作似乎稍微正常了些。他定了定神,毫無顧忌地再次驅動起魔脈。


    全身再次受到了冰之光芒的加持。魔力運行成功,下一步便是釋放紋徽。


    實際上這一舉實在是冒險至極。紋徽力量在第一次使用過後,一段不短的時間是不可再次隨意動用的。


    否則會對持有者的魔脈、乃至身體造成難以修複的損傷。


    更何況,菲爾薩的魔脈就在先前,還出現了類似逆流的症狀。


    可是眼前的他並不管這些理論。他隻清楚一點,拚命與敵人搏鬥,自己不一定會死;


    可是停止反抗,就一定會被殺死。


    要是雪莉知道自己要這麽做,肯定馬上會上前阻止的吧……因為菲爾薩就是一個做事這麽不顧後果的莽撞之人。


    “在我失去意識前,唯一的所要做的就是打倒你!”


    菲爾薩向敵人宣言道。


    “來吧!亡國的惡徒!”


    梵將火的能量釋放至極致。


    “在再次交戰前,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根本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敵人冷冷拒絕著,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倔強與強硬。


    “你……”菲爾薩猜測著,“你……是範雷克索?還是……”


    敵人猛然打斷,“不許你擅自叫出我團最高指揮官之英名!”


    聽到這裏,菲爾薩微微揚起嘴角。


    雖然不能確定接下來的戰鬥能不能取得勝利。


    不過他總算知曉了敵人的一些底細。


    “原來如此,你是原隸屬皇家騎士團的武士!”菲爾薩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正與傳說中勇猛無匹的皇家騎士團成員進行戰鬥!


    敵人是如此之強大,連連讓他陷入險境,估計敵人在皇騎中是一個有職位的武士。


    因無意間漏出線索,梵被菲爾薩探出了底細,這樣仿佛讓自己蒙受到了恥辱,大罵一句:“畜牲!居然想要探我的底細!”


    因憤怒,從他的右臂正麵,象征炎獄的火之紋徽再次亮起。全身燎起讓人畏懼的不祥之炎光。他也打算不顧死活,發誓要手刃敵人。


    雙拳被熾熱的魔力纏繞,搶先進攻,瞄準菲爾薩的心髒之處。


    動念之間,手中的紋徽「冰之磷光」泛著自這次對決第二次以來的磷光,光迅速將主人的全身覆蓋。


    魔脈中的冰元素粒子正高速流動著。菲爾薩因魔力的膨脹,暫時忘卻了傷勢與痛楚。冰炎佩劍因魔力的負荷,發出陣陣顫抖與悲鳴。


    不管怎樣,菲爾薩都要在今天之內與他作個了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迎著猛烈的火拳,他上前應戰。


    -


    與此同時,雪莉驚呆了。


    視野內外,一片荒漠,完全分不清南北方向。這是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天與地的交界線,仍是昏暗一片。


    “菲爾薩——菲爾薩——”


    在這片無盡的荒漠中,迴蕩著唿喚同伴名字直至沙啞的雪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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