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國篇?上)


    範倫鐵諾公國煉金元曆二五六年,凝冰之月第六天……


    魔君佛雷德?丹利泰爾從冰雕冥都的戰場上神秘撤退後不久,便率領無數的魔兵魔物歸來。


    侵襲者唿喊著戰鬥的口號「白銀聖戰」,掀起無盡的戰火,迅速卷席範倫鐵諾大陸。


    如果說前段時期的魔襲隻是一股偶爾起浪的暗流,那麽它們今天便徹底打破這個說法,活動頻繁,其魔蹄所到之處,無人施加阻止的話即一片狼藉。


    麵對突如其來的海量般的敵人,騎士公會來不及詳細去製定策略,暫時隻能以守為攻。


    為了在短時間內補充兵源,騎士公會考慮到了向冒險者公會尋求援助。


    可是他們先前與冒險者公會多少有些不和,兩方也幾乎沒有聯手合作過的記錄。


    冒險者公會是現今大陸中規模最大的賞金獵人集團,隻有金錢才能驅使他們幹活、甚至是做牛做馬。


    什麽榮譽、責任、保衛人民的說法與思想。


    對於他們來說隻是烏托邦才有的無理空談。


    看來這次,騎士公會要放下前嫌,就對付魔襲的策略方麵與冒險者公會商定合約了。


    範倫鐵諾公國自建國百年以來,迎來第一場較大的魔動浩劫。


    -


    村後的山丘上長滿低矮卻茂盛的綠草。


    雖然沒有鳥語花香,可那確實是一派生機勃勃的自然景象,與豎在中央的兩座簡陋石墓形成鮮明對比。


    墓中的死者正是為保護這派生命的跡象、為保護弱者、為保護範倫鐵諾而壯烈殉職。


    黑衣白發的青年踩著矮草步上山丘,其原本蒼白的臉孔被晨風吹得失去血色,神情嚴肅又帶些許哀傷。


    天空灰蒙,有烏雲。從這個月起天空已經沒有了魔海潮汐的跡象,不過天氣卻變得非常寒冷,其程度正如這個月份的名稱「凝冰之月」所描述,冷得足以將水凝成冰。


    在離開此處前往北方前,菲爾薩?丹利泰爾再次前來看望殉職的友人。


    他想要立下為友人報仇的誓言。


    不過……複仇又有什麽意義呢……立誓又有什麽意義呢……立誓能使自己更加的信仰與決心堅定嗎?


    不知道。方向已經迷茫。他曾立誓,為替母親複仇,因此踏上斬魔之路,半途阻撓的卻是自己父親。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父親劍下苟且偷生過來的,好一會兒才迴想起,原來一切都是多虧了同伴雪莉前來營救。


    身後傳來人踏著矮草走過來的細微聲響。


    “菲爾薩。”


    雪莉走到同伴身後不遠,跟他打了一聲招唿。從今早收拾好行李後,她就一直在鎮上尋找著同伴的蹤影。結果她找來了這裏,發現他果然在此。


    “準備出發了。”


    菲爾薩低沉地應了一聲,轉過頭來。


    他發現雪莉與往日相比,有些改變。


    她的發式不變仍是披肩長發,與夢中的普莉西亞相比還是短了一些;


    左耳佩戴好的翡翠耳墜,隱於發間。


    不過她的裝束與昨天不同,也許是顧及到北方的寒冷氣候、以及途中無法避免的風雪天氣,雪莉換掉了以前那件單薄的褐上衣,改穿上全黑的女式敞開式大衣,翻領程度小,長度及臀。


    仔細觀察的話還可發現在黑色中塗有隱秘符文,效用是遮蔽魔息。


    在她大衣裏仍是以往的純白襯衫;


    腰間斜扣灰褐皮帶,一貫攜帶的小型腰包估計也掛在了腰間,隻是隱在了大衣中看不見而已。


    聽她提到過,皮帶中掛有暗器,腰包有少量急救藥,都是以防萬一。下身穿著及膝的黑緊束褲,勾出好看的形狀,以此為底還配上最近流行的迷你短裙。


    一雙輕便長靴與往日一樣沒有換去。


    這般的搭配,是一切都在行動盡可能方便敏捷的前提下,再去要求觀賞度的結果,其色彩不惹人注目也保有一定氣質。


    菲爾薩欣賞著雪莉的新裝束,這幾秒間他暫時忘卻失去友人的悲痛。


    此時的雪莉還抱著兩樣行李,一樣是菲爾薩的行囊,一樣是剛從騎士公會裏領來的長鋼劍。


    “武器呢,本來想到冒險者公會買的,不過聽說那裏的兵器質量似乎不太好,也很多人。”


    為了避開追緝自己的冒險者,菲爾薩也不得不換掉容易引人注目的銀翼騎士團團服,改穿普通的黑色大衣。相比雪莉那件來說較寬較長,保暖效果不錯,行動起來也不礙事。


    “沒關係,武器隻要在到達學院前,足夠拿來防身就好。”


    菲爾薩先接過行囊,挎到右肩上,左手再接過長鋼劍,頓時覺得有一股沉重感。


    他使勁揮動,短時間內無法適應。


    畢竟已經毀掉的「冰炎劍?佛蘭讚恩」的重量,不及現在手上的普通長鋼劍的一半,手感當然差了一大截。


    “我們出發吧。”


    雪莉最後催促道。


    -


    大約十天前,幽暗之月第二十八天。


    魔君佛雷德?丹利泰爾乘著臨時召喚來的魔龍坐騎緊忙趕迴魔界,朝著遠方明顯映入眼簾的最高塔——銀曙聖殿駛去。天幕因緋紅的雲霧而顯得異樣地渾濁。


    魔界的建築,包括城門、房屋、祭壇、教堂、魔盟集會所等等,千篇一律地黑壓壓一片,失去氣氛般無比嚴肅。


    子民在沉睡著,不到黑夜時刻都不出來活動。待到魔界降下夜幕後,逐家才亮起燈輝。這是一派與人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唯一日夜不息煥發曙光般輝煌的是魔君的聖殿。


    銀曙殿的第一道入口——厚重的黑石巨門,並非普通武者與魔族人可以強行推動並突入的。


    外邊施加了禁錮魔法的咒印,是第二道屏障。門外的巨人守衛,為分別燃燒著紅色與藍色火焰的兩名石人魔兵。


    他倆也正嚴密把守著聖殿,時刻保持警惕狀態,日夜不眠。


    此三道幾乎無堅不摧的屏障確保聖殿常年不受外人打擾。


    光從聖殿正門來看,並不存在遭人強攻進去的跡象。可聖殿的主人還是懷有不祥預感。


    發現主人歸來,守衛魔兵弓下巨大的身子,單膝跪迎致禮。空氣因巨型物的挪移而受攪亂。


    “最近有何狀況?”


    “迴魔君大人,無人入侵。”


    佛雷德稍微點頭作出迴應後,念起啟動石門的魔咒。石門往裏打開,歡迎主人進入,摩擦地板的噪音震耳欲聾。


    門縫中一片陰暗,比石門的漆黑色澤有過之無不及。


    待門縫張開到足夠讓自己進入的寬度後,魔君頭也不迴地踏入,消失在這陰暗中,走入大堂。


    麵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魔君年起第二道魔咒。從他頭頂上方大概十米處,忽地亮起一盞燈輝,晶瑩純白,乃上等魔晶燈。


    從這一刻開始,天花板上數百盞相同的魔晶燈,被繼而啟動了開關似的,從近到遠逐個點起,驅散黑暗。大堂重迴輝煌,亮堂得如閃爍著最亮的銀光一般。


    銀曙殿的大堂非常宏偉,牆若鏡麵,空間看似無窮無盡。地磚黑白相間,讓人想起一張無比巨大的棋盤。


    鮮豔的紅毯子從正門鋪至對麵的盡頭——也就是同樣更裏層的入口。紅毯鋪設的長路兩邊,錯開矗立著十二座栩栩如生的騎士石像,威嚴無比。


    “炎龍逆鱗——芬奇利、無上神力——道格拉斯、英軀勇劍——艾德蒙、九方裂破——卡蘭薩……”


    魔君每經過一名騎士,默默誦念其名字與稱號,這是他一貫的做法,更是習慣。


    同時他還一邊仔細觀察四周是否存在異常。


    最後發現,並沒有潛入者的跡象。


    魔君穿過大堂,進入裏層,眼前放置了一座七角形的大型祭壇,每個角的末端都燃燒著銀光磷火,中央侍奉著一座騎士石像。


    準確來說,這並非石像,而是艾爾方斯卿已經化作了石像的肉身。


    公國所挖掘到的隻不過是古人的偽造品,曆史的欺騙物。這名白銀騎士的身姿,重現昔日風采,其目光神色已經隨著靈魂而消逝。盡管如此,雙眼卻永遠凝視向北方。


    艾爾方斯卿以這種方式不朽地永存於世。可是——


    魔君證實內心不祥預感的來源。受魔族尊奉的英雄石像上,爬滿無數小蛇般的裂痕,揮起的雙臂、前傾的胸口、甚至是臉頰上都不可避免。


    英雄肉身的損壞,這預示著什麽?


    包圍石像的盤龍之影若隱若現,似乎有龍息在噴吐。


    “魔君大人,艾爾方斯卿的肉身到底怎麽了?”


    一聽到身後有入侵者傳來聲音,魔君殺氣噴然,轉身拔劍,寒冰的魔息從半空的四麵八方凝聚成數不清的劍氣,攻擊者根本就不需去瞄準,而是直接大範圍地進行轟擊,直襲發話者。


    “魔君大人!別——”


    發話者已經無法阻止那瞬間生成的寒冰劍氣了,隻得驅動魔脈,竭盡全力展開一張最大最堅實的無形防護罩。


    魔君是動真格的,無論今天麵對著何人。


    發話者撐開雙掌以最大的能耐抵擋住一秒不夠,無奈劍氣威力實在過於強大,防護罩被摧毀得連碎片都來不及裂開就消失了,抵擋者自身像箭一樣後退,猛撞到後方堅硬的銀牆壁上,連連喊疼。


    “沒本君的許可,任何人都禁止踏入聖殿一步!”魔君朝受傷者喝道,“身為「黑魔公子」的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因闖入聖殿而遭魔君懲罰的人是一個黑發紅瞳少年,兩人似乎相識。「黑魔公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拍拍身上的冰屑,狼狽不堪。


    “是我等過於焦急!”


    從裏層入口外傳來一把成熟女聲。不過再聽腳步聲,來人卻似乎有兩個。


    “原來是親愛的「魔月女皇」與「混沌公爵」。”


    魔君臉色轉和。「魔月女皇」是一名身材外貌妖豔、穿漆黑連體禮服的魔族貴婦,一派高傲氣勢;


    而「混沌公爵」則是一名淺灰燕尾服禮裝的灰發老者,麵上滿是謙卑平靜,與前者有鮮明對比。兩者散發出的魔息,都與魔君的有得一拚。


    “這迴的魔動實在是太過劇烈了,讓人無法不懷疑發生了什麽事!因此我等三人才冒昧前來,魔君不要動怒。”混沌公爵恭敬地向君主解釋這次前來「拜訪」的原因。


    魔君收迴劍以及魔息,對三貴族今日闖入聖殿之事不再追究,“「黑魔三貴族」,以後請你們適可而止一些。”


    “可是君主大人……”魔月女皇抑製住自己的急性子,同樣恭敬地請問道:“我們也感受到了聖龍的魔動,便有意前來詢問。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就魔界族譜而論,佛雷德的輩分比這對夫婦低一級。不過,他卻是統治魔族的至高無上的君主,光憑這一點,便可以無視族譜中的輩分劃分。


    除去黑魔三貴族中年級與資曆最小的「黑魔公子」,兩人對自身的輩分尊嚴可是扞衛得無以複加。


    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發言以及作出闖入聖殿的行為。


    “還有,艾爾方斯卿的肉身到底出現了什麽狀況?魔君大人,請就這些異變,不僅為我們三人,還需為那群在聖殿外邊急切等待著、想知道異變詳細的魔界貴族們好好解釋一番。”


    混沌公爵臉色平靜地吐出話語,話中帶有向魔君施壓的成分。混沌公爵表麵的謙卑隻是一張麵具,實力卻不可估量。


    以人族騎士軍團作比較的話,魔君估計,得騎士公會所有人聯手才能夠牽製住公爵。


    佛雷德重新戴好麵具後,步出聖殿,發現幾乎所有的貴族都聚集在聖殿門口,議論紛紛,又畏懼君主威嚴,不敢大聲喧嘩。


    無奈之下,魔君破例請各位貴族進入聖殿。


    不過他可不會讓他們逗留很長的時間。


    待全部貴族逐一進入聖殿、稍微安靜下來後,魔君發表演講般,揚聲解釋:


    “昨日本君迴人界派下任務給「六賢者」時,也同樣發現異變。本君所建造的「幻冰冥都」被神秘力量分解成碎片。聖龍黛斯菲爾的影子在身邊若隱若現,本君強烈感受到熟悉的龍息……”


    聽眾再度沸騰般議論紛紛,猜疑不止。


    “本君認為,艾爾方斯卿所遺失的聖劍「極冰之榮耀?丹利泰爾」,將要重降!”


    全場肅靜,數百雙眼睛齊齊注視發言人。他們聽聞到這個天大的消息後,先是沉默,後又再度爆發一場議論。


    象征魔族英雄的實力與身份的聖物將要重降於世,這是魔族子民反攻人族的勝利曙光與預兆。


    隻聽見身在其中的混沌公爵發問道:“那麽艾爾方斯卿的肉身有破損是怎麽一迴事?”


    貴族們又聽聞英雄肉身有損,擔憂的情緒一下子蓋過剛才的激動,場麵更加沸騰。


    佛雷德沉默,貴族們紛紛安靜下來等待他的答複。然而他們等待到的隻是魔君的沉默。他們懷疑魔君為何不作解釋,也無法看清麵具下的表情。


    “魔君大人,您為何對此緘言?”


    “魔君大人請務必解釋一下!”


    “魔君大人……”


    這個時期,佛雷德絕對不可以說出真相,包括自己的肉身麵臨極限、艾爾方斯所隱藏的秘密。


    否則魔族將會產生比人族更加混亂的局勢。


    而原本虎視眈眈魔族君主之座的人也會采取行動,企圖在亂世中將其奪到手。


    可是下麵一片激動的情緒,想控製也控製不住,再加上有人故意煽風點火,魔君一時想不出安撫的對策。


    「黑魔三貴族」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靜,有意望著魔君,心想,如果連此等場麵也無法鎮壓下,那麽「魔界之君王」佛雷德真是徒有虛名。


    不過,沒過片刻,佛雷德忽然做出一個舉動,在場所有人紛紛心生好奇地凝望著他。


    “各位——”


    佛雷德摘下麵具,首次在眾人麵前露出真麵目。目睹魔君容貌的他們紛紛詫異不止。


    “這……不正是艾爾方斯卿的光輝麵貌嗎?”


    不僅如此,佛雷德摘下手套,高舉拳背,向眾人展示艾爾方斯的證明。


    這可是要比自報家名更加具有說服力。


    紋徽「極北之輝」——三片聖龍羽首咬著尾,互相嵌合,緊緊圍繞著中間的七角形。


    這個印記,煥發出的無上極光,就連銀曙殿上所有魔晶燈的光輝相加在一起都不可比擬。


    魔族同仁首次親眼目睹古代英雄艾爾方斯卿活生生的麵容,不禁喊起了被曆史長河淹沒、遺忘已久的白銀騎士團的起義口號:“白銀聖戰!白銀聖戰!”


    聲音一致地亢奮、一致地雄厚。


    「黑魔三貴族」不曾預料過有這種狀況發生,更不知道魔君麵具下的容顏竟如此酷似英雄艾爾方斯。


    原本他們企圖借此異樣魔動來襲之機來撼動魔君的地位。


    沒想到,反而讓他出了一張讓自己的威信變得更加穩實堅固的牌。


    佛雷德解釋,艾爾方斯卿的原肉身,曆經百年的風霜,已經維持不了多久時日了,即將要逝去,在極樂世界那邊,與其靈魂重歸一體。


    他並沒有說謊,也沒有故意扭曲,他所說的話僅是真相的一部分而已。


    “魔君艾爾方斯大人,為何您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份呢?原來英雄一直在領導著我們魔界!”魔月女皇試探性問道。


    佛雷德心中早已猜透黑魔三貴族在打什麽算盤,絕對是心有不軌。


    於是以凜冽的目光凝視故意發問者,“本君之所以一直佩戴麵具、隱匿身份,隻是不想有人認為本君光借英雄的樣貌與名氣,才取得今天的成就,登上魔族最高王座。”


    當場,魔族中有部分性情激烈、對魔君忠心耿耿的人厲聲指責黑魔三貴族對魔君的不信任以及肆意揣測。


    魔君凝望天花板上的輝煌,緩緩說道:“讓各位擔憂魔界的異動,沒能及時告知其原因,確實是本君考慮得不周全。本君決定在下個月——


    也就是晨曦之月的最後一天,設宴招待各位,在此之後相聚一堂詳細討論魔族政事,如何?”


    魔界的貴族們聽罷紛紛點頭讚同,情緒一下子被澆滅了許多。


    “到時請互相轉告今天未到來聖殿的其他貴族們,各位務必前來出席,本君無任歡迎。”


    隨後他又轉頭望向黑魔三貴族。


    他們三人以為魔君將要降下懲罰,其中的黑魔公子與魔月女皇有些不敢正視魔君,隻有混沌公爵仍然麵容平靜。


    “到時候,黑魔三貴族也必須賞麵出席。魔界是一個大家庭,何必計較這麽多。”


    魔君這樣才安撫好眾人的情緒,好不容易控製住幾近陷入混亂的場麵。


    見魔界貴族們已經因盛宴而雀躍起來,他心想直至盛宴結束前,都無法再有空去理會菲爾薩那個小子了。


    於是決定將鏟除菲爾薩的任務交付到下屬去執行。


    執行此任務最適合的人選,佛雷德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梵?提泰倫。


    -


    幽暗之月第三十天。


    梵?提泰倫自與菲爾薩一戰後,未曾迴過魔界,隻是逗留在範倫鐵諾大陸尋求仇人蹤跡。


    昔日戰中,差一步便可以將他殺掉,沒想到半路殺出一隊冒險者,礙了自己的複仇良機,真是悔恨不已。


    他因自己身上的傷勢不輕,且一直沒有過多的理會,時常不得不邊走一會歇息一會,這也害得自己不斷錯失追殺仇人的機會。


    陽光正猛,梵仍然走在荒蕪的沙漠上,大概判斷出自己的位置後,便朝著一個不變的方向跋涉,希望能在天黑前離開沙漠。


    加上現在還沒到凝冰之月,魔海抄襲依舊會在真正天黑的前兩個小時降臨。


    所以離開沙漠、找到一個有人跡的地方成為生存的首要任務。


    從十分鍾前開始,梵一直發現頭頂的天空中,有一黑點在來迴徘徊,始終跟隨著自己,可又不像跟蹤。


    哪裏會有不隱藏自己氣息去跟蹤他人的蹩腳新手?


    最終,梵不耐煩地從手裏射出一團火球,將讓人不悅的那個黑點打下來。


    從天空追落下一隻烏鴉,羽毛被火燒焦得黑上加黑。


    梵仔細一看,發現原來是一隻從魔界飛來的黑暗烏鴉,似乎是來送口信的。


    人族用白色鴿子傳遞信件,而魔界則用截然不同的黑色烏鴉來傳送口信。


    它躺在地上十分畏懼地直顫抖,不斷眨著那雙豆粒般大小的紅色眼。


    “你為什麽跟著我?”說罷,他又從手中招出火球,足以將烏鴉燒成今晚的填肚子的烤鳥。


    魔界烏鴉非常害怕梵也害怕他手中的致命火球,可是因傷拍打著翅膀飛不起來,鳥喙打震,嘰裏呱啦地吐出人話:“魔魔魔君大人讓小人給梵將大人帶來任務……”


    聽後,梵這才滅掉手中準備放出的火球,不耐煩也毫不禮貌地迴絕:“魔君他要跟我講什麽?我可還有其它重要事要辦。”


    “魔魔魔君大人派下了追殺菲爾薩的任務……”


    梵眼睛一亮,自言自語:“哼,正好。”


    “根根根據魔君大人的推測,菲爾薩的目的地似乎是北方的盡頭——極北之方魔武學院。”


    “原來如此!其實我也早就嗅到那小子的氣息所向了。”


    魔鴉見對方打起精神,雙目亮堂,正如重燃的火焰,以為要燒掉自己,急急忙忙又追加說明另外一樣魔君大人讓帶來的東西:


    “等等等會!魔君大人得知梵將大人與敵人戰鬥受了不輕的傷,還特意吩咐我帶來傷藥……”


    事不宜遲,烏鴉念出一串簡短的咒語,在半米高的半空召喚出一個初級魔法陣,並且,從中掉下幾包用黑色袋子包裝並封好的草藥。


    梵覺得這個魔兵很煩,一副軟弱勢,說話結巴,做事拖遝,“沒其它事了嗎?你可以滾了!”


    “感感感激不盡!小人先告辭!”


    梵並沒有無聊到要對一隻魔兵大開殺戒,可是它卻以為梵本有此意。此時可憐的魔兵以為他放棄殺戮了,連連道謝。


    終於那殘破的雙翅可以讓自己起飛了,便趕緊離開這個暴躁的殺人魔。


    魔兵離開後,梵注視著地上堆放的幾包來自魔界的藥,無動於衷。


    “我為何要接受仇人的施舍?”


    前幾天,其中一尊「六賢者」與梵聯係上了,是唯一的女性,即被同伴間稱為「夜魅魔蝶」的幽紫。


    她好心前往沙漠看望梵,打勸服讓他跟自己通過傳送魔法暫迴魔界休息。


    不過梵拒絕掉她的好意,固執地跋涉在沙漠上。因為當時他認為菲爾薩,也就是艾爾方斯,仍在沙漠的範圍中。幽紫深知這個青年的脾性,留下幾句關心的話後離開。


    梵從她的口中偶然得知,兩天前,魔君在銀曙聖殿中露出麵具下的真麵目——


    他的尊容酷似艾爾方斯。


    幽紫本身不知道梵對艾爾方斯的憎恨,隻知道他不惜一切逗留在範倫鐵諾大陸追殺仇人,所以很隨便地將這個事實抖出來。如果知道梵會為此背叛魔君,她絕對會閉口不提這些。


    梵是正統的人類,根本就不知曉艾爾方斯是魔族英雄。


    他與佛雷德間也處於一種似敵人又似主仆的微妙關係。


    同伴此番話激燃了內心的怒火。


    果然他的懷疑是正確的——魔君為了利用自己成就大業不惜對自己撒謊。


    此次假惺惺地派魔兵帶來傷藥,看來是企圖繼續利用自己了。梵將地上的藥包一腳踢開,憤憤地繼續前進。


    自己的傷痛是自己的事,而自己的複仇隻能自己來實行;


    自己的愛國心無人能懂,因此自己的亡國恨也無人能體會。


    -


    幽暗之月第三十天,黃昏時分。


    旅館二樓的靜養臥室,無人言語,清淨。臥室提供的家具不多卻擺放整潔。


    病人早就從昏睡中醒來,此刻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黃昏色靜靜傾灑在房間的另一邊。


    端坐床頭旁的少女——雪莉?豪森威兒,此時正手拿一本《王史通鑒》默默閱讀著。


    她本不對範倫鐵諾的曆史感興趣,她隻是想了解身邊同伴,以及其前世的經曆故事而已。


    把曆史書當作一本故事書來讀——這麽來看待的話,倒也挺有趣的。不過她認為這本「故事書」中,講故事人的主觀想法太多,有種想要強行灌注的傾向,大大限製讀者的想象。


    一查看著書人,發現原來是前日碰到過的大人物——艾利克斯侯爵。


    當讀到書中的《普莉西亞之章》時,同伴從床上緩緩探起身子。少女見狀,放下書,忘記夾上書簽便舉手攙扶同伴下床。


    “別當我是久病不起的病人……自己能行。”


    雪莉擔心他是否在逞強,囑咐了一句:“不要勉強!”


    久違的站立的感覺。菲爾薩張開雙臂,在注意著不動到傷口的程度下,盡量舒展筋骨,長長唿出一口氣,然後接過雪莉遞過來的外衣穿上。


    菲爾薩這時候覺得雙腳有些麻痹。他走到窗前,雙眼透過玻璃欣賞外邊那被淡淡的黃昏色染滿的街道景色。


    “要不出去散散步?”同伴走到自己身後,提議道。


    半刻鍾後,兩人就從旅館大門輕步走出。


    大約十天前,兩人跟隨騎士團大隊從沙漠離開後,來到這處寧靜地暫作逗留。


    騎士團大隊是由黑曜騎士團的部分成員與銀翼騎士團部分成員共同組成的臨時戰略組織,成立時有五百多人。


    可在討伐魔君的時候,派去的一半兵力除菲爾薩與雪莉外無一生還。


    黑曜損失接近一半的劍士與三分之二的弓手,而銀翼也不比前者好多少,失去了一個團的夥伴。


    直至三天前,銀翼隊長方恩特接到總部的集合命令,率所有銀翼騎士返迴。碰巧,集合名單中並未寫有菲爾薩的名字。


    堪欄的冒險者公會已在追緝著被發現真身的「人魔混血」菲爾薩?丹利泰爾。


    與過去的其它時期一樣,非純血種人普遍遭到歧視。


    更何況說一個人類與惡魔混血的半人,更是遭到驅逐與追殺。


    這些最近所遭遇的狀況,正是此時雪莉所擔憂著的,而菲爾薩暫時而言並不擔心。


    隊長臨離開前告知兩人,這名叫「丹茵」的小鎮暫時來說比較安全,在這邊暫時休息幾天的話應該不會讓冒險者知道。


    來自堪欄的通緝令起碼要到下個周一,與送報人一起翻越沙漠才能夠傳達到公會。


    隊長還提到,這個鎮因為消息不靈通、信息交通不發達。


    所以為了改善這方麵的設施,早在幾天前裝好了魔導通信裝置——魔導電話,不過工作人員仍在調試中。


    隊長還提醒兩人,萬一出了什麽狀況,請第一時間離開丹茵,銀翼的大夥、包括黑曜的同伴都懂的。


    黑曜的友人,蘭帕德與奧利娜,得知種種情況後終於了解菲爾薩,以及他那「魔力感知」能力的由來。


    那並不是引以為豪的能力,隻是特殊身份帶來的苦衷與難言之隱罷了;


    不過為了斬魔,菲爾薩又不得不用上這樣的能力。


    丹茵不大,是一座尚未發展起來的迷你城市。從城東到城西,在散步的一路上,兩人沒有多少言語,隻是默默欣賞著這沿途的充滿克裏斯教風格的房屋建築。


    不過他們倆並未因沉默而感到無聊、沉悶或者不自在。


    相反,沉默正是屬於他倆的另外一種表達方式。


    菲爾薩身上沒有佩劍,腰間沒有應有的重量,覺得不大適應。原奔他還覺得很沒安全感,不過一想到身後有雪莉伴隨,也就消除了顧慮。


    散步的兩人幾乎已經將丹茵遊個盡,此刻正往城市中央走去。散在天幕上的晚霞已經逐漸褪著色。


    城中央已建好一座克裏斯風格的圓形水池。


    因此四周空氣清新,有漫遊水中的美妙感。


    水池旁,坐著一對熟悉的身影。


    女的正為男的細心包紮右手臂上的傷口。


    至於有多嚴重,看滲出在紗布外的淡淡血色便可得知。


    這兩位正是黑曜騎士團的蘭帕德與奧利娜。


    “嗨!”菲爾薩率先走過去與友人打招唿。


    經一輪散步後,他的麵色好了不少,擺脫了那副病人樣。


    “挺精神的嘛!”


    “倒是你,手怎麽受傷了?”


    蘭帕德談到今天的遭遇。


    他帶領小隊外出丹茵外例行巡邏——這是黑曜騎士團訂下的規矩,每到一處地方都必須每天巡邏那地的四周,以保當地居民的安全。


    當時,他倆偶然發現躲藏在沙丘中的魔物群,大戰一場,打退敵人,而蘭帕德受了輕傷。


    不僅他,隊伍中還有一個夥伴也受了重傷,正在騎士公會接受治療。


    蘭帕德遵守約定,黃昏時在城中央水池旁等待奧利娜完成今天的工作。


    兩人因分配到的工作不同,他外出作巡邏,她到騎士公會資料室整理文件,幾乎兩天沒有見麵了。


    “辛苦了,我們沒有什麽能夠幫得上忙的……兩位還是小心為上。”


    “我的傷已無大礙,菲爾薩你呢?”


    菲爾薩談起遭遇魔君一事。雖然黑曜兩人略有所聞,不過還是不知詳細。


    菲爾薩隻是簡單概述,自己發現矗立沙漠中的冰雕都市有異常、與魔君相遇、無法避免地動手、最後不敵魔君。


    雪莉知道菲爾薩隱瞞了魔君的真實身份。


    事實上他在昏迷中醒來後就將這些告訴雪莉了。


    畢竟「魔君就是自己的父親」這樣的話可不是隨便就可以向外人開口的。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敵人不好對付啊。不過你能夠活著,還真算是幸運了……”


    這個時候,奧利娜發覺天色已暗,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先瞧了瞧早已被晾在一旁的雪莉,後又對還在談話的兩人,滿是抱怨地說道:“為什麽你倆一見麵就談公事啊?”


    兩個男人終於停下來。


    奧利娜撲哧一笑,然後提議四人一起去附近的餐館吃晚飯。


    對騎士公會餐廳的普通飯菜早已厭倦,四人步行移動到丹茵最出名的「雷神賓館」。


    “我想起來了,我似乎來過這裏呢。”


    進入賓館一樓的餐廳,一就座,菲爾薩就迴憶著,“記得那次正在執行任務期間,不過當時來晚了,晚餐時間早就過去。於是隻能和雪莉一起在門口啃麵包。”


    奧利娜與蘭帕德聽他這副幽默中帶著些許遺憾的口氣,咯咯笑了起來。


    “這裏人挺多,不過很安靜呢。”雪莉不理菲爾薩那無趣的笑話,四周盼顧。


    上次的確來晚了,本應該的晚飯沒有吃成。


    而從那時起雪莉就莫名對雷神賓館的飯菜充滿了期待。


    “我們則是第一次來,不過這裏不愧是星級的賓館,氣氛不錯,不知菜肴如何?”


    奧利娜從服務員處接過兩張菜肴介紹牌,又將其遞給在座的兩個男人,“交給你倆了!”


    菲爾薩接過來,瀏覽上麵的文字介紹。無論是菜名還是簡介,都讓人在沒有見到實物前就垂涎三尺,他一時難以抉擇。


    “咦,介紹牌是用香木做的呢!難怪會散發出一陣陣宜人的香味……光是聞到香味就讓人大開胃口啊!”感歎完,蘭帕德點選一份雙人牛排套餐。


    “唔……我們……也一樣吧……”菲爾薩決定道,心想,跟著比自己更有「點餐經驗」的人點套餐準沒錯。


    雪莉在桌底下小力踢同伴一腳,低聲道:“沒有主見。”


    四位客人等待著服務員送來套餐,他首先送來了餐前飲料。


    “其實我很好奇,你們上次來丹茵是什麽時候呢?”奧利娜啜了一口橙汁,向對麵的兩個年輕人問道。


    她與蘭帕德在黑曜共事已經五年,隨著騎士團工作辦事,都從未到過如此偏僻的城市。


    於是她對菲爾薩與雪莉兩人的旅途經曆抱有好奇。


    “我想起來了,我來過兩次。第一次是三年前偶爾經過,和雪莉來的那次大約是一年前吧,當時「雷神賓館」還沒這麽大呢,不過一直沒變的是招牌上那個閃電標誌。據說是模仿希臘神話主神宙斯的長矛構思的……”


    “你從三年前就開始工作了啊?三年前,也才十五六歲的樣子……”奧利娜驚訝道。


    她與蘭帕德一起考取騎士資格後就一同進入黑曜,當時就已經二十歲。雖說如此,不過二十歲才是騎士合格的年齡。


    “沒錯,我從學院離開後就開始工作了。”


    雪莉在一旁靜靜聽著,菲爾薩很少會提起過去的事情,他不是一個受過去束縛的人。


    “原來你和雪莉從同一個學院一起畢業的啊……從學生時代就在一起了呢。”


    “呃,不,不……”菲爾薩攤手否認,“實際上我未從學院正式畢業就離開了……”


    雪莉追加道:“之後我才認識這家夥的。”


    菲爾薩仍在學院讀書時,聽一位老師提起當時的侵襲大陸的魔兵軍團的情況,規模還不是很大。


    不過,那位老師漏出一個細節讓菲爾薩注意到。


    當時率領魔兵軍團的頭領是一隻牛頭種的魔人。


    這個細節讓菲想起母親因魔族侵襲而去世的痛苦迴憶。


    年幼的他依稀記得當時率領魔族襲擊村莊的正是一隻牛頭惡魔。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同族的其它惡魔吧。


    不過老師隨後又提到牛頭魔是稀有魔種。


    他為了替母親報仇,提出請求,讓老師帶自己去對抗魔兵軍團,遭拒絕並狠狠責備。最後,他還是偷偷跟著老師去前線對抗惡魔了。


    “那位老師每當提起這件事都會這麽說我:「當時連自行包紮傷口都不懂的你,沒在前線死掉還真是大命!」”


    一直在一旁安靜的雪莉聽完,忽然冒出一句話來,“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怎麽你沒對我說過呢。難怪你到現在都不懂包紮和用藥,原來是因為你沒在學校裏學完知識就跑出來了啊!”


    “雪莉說得沒錯……”這次奧利娜與蘭帕德也同意雪莉的說法,並掩嘴笑著。


    不懂包紮就魯莽上戰場作戰,是件非常危險的行為,對此菲爾薩和雪莉還談得津津有味,麵前這對年輕人真是……太樂觀了。


    不久,服務員將四分套餐端上餐桌。在誘人香味下,這四人因為互相很熟所以也就沒多客氣,一起用餐。不得不說,牛排的質量確實對得起這間賓館的名氣。


    “話說迴來,你們倆最近到底在幹什麽,見你們到處跑的。”蘭帕德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橙汁,然後繼續提起刀叉解決盤中的肉。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菲爾薩發現這兩位黑曜的友人完全值得信任。


    於是打算告訴他們有關自己的秘密。


    “你有聽說過艾爾方斯卿的故事嗎?”


    蘭帕德心想怎麽會忽然提起這位王國英雄起來了,迴應著,“略有所聞,團長艾利克斯侯爵大人就經常在我們麵前提到過。”


    “事實上,最近在我的身上浮現出類似於紋徽一類的印記,查過相關書籍後發現與艾爾方斯卿的紋徽「極北之輝」很相像。但不完全一樣,於是我想查出我身上這個印記的來源。”


    菲爾薩因賓館人來人往,不便將紋徽現出兩人眼前。


    蘭帕德聽得很糊塗,倒是奧利娜對紋徽的事情比較了解,加上近日也親眼目睹過雪莉胸前的紋徽,於是驚訝道:“你們兩個……都有紋徽了?”


    聽到她這麽一說,菲爾薩也吃驚地轉頭望向雪莉,“你的紋徽……也覺醒了?”


    雪莉默默地點點頭,露出淺笑。


    菲爾薩聯想起最近有關王國記憶的夢境。


    艾爾方斯出軍前往北方、與普莉西亞爭吵;


    她在湖中沐浴時遇到範雷克索的手下,被其說服的同時紋徽覺醒,之後整個人變了一副模樣。


    菲爾薩預測到,在這之後所要發生的事可能會讓人不安。


    不過夢境終究是夢境,就算那是曾經所發生過的曆史的重現,終究也隻是曆史,無法實質影響到現在的人。


    普莉西亞也隻是普莉西亞,一位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王國公主;


    而雪莉是雪莉,自己的同伴。這兩人完全不同。


    然而菲爾薩不由自主迴想起普莉西亞裸身在月光與湖水中沐浴、跳舞的情景,轉而又望見與她容貌上極為相似的同伴,臉上一陣紅。那身段與那美貌,絕對是美得沒話說啊……


    總而言之,菲爾薩對雪莉覺醒紋徽一事的預感不太好。


    不過此時不再多想,拋下一切無聊想法繼續解釋:“總之我覺得艾爾方斯卿或許與我的家族有所關聯,所以想要去了解一下。”


    “根據史實……”蘭帕德已經將最後一塊肉吞下肚子,邊用餐巾擦嘴邊說,“艾爾方斯最終沒有與公主成婚,也沒有留下任何子嗣。”


    “不會吧,怎麽可能?”雪莉聽到這裏似乎對此有些惋惜。


    蘭帕德解釋說,還有一種艾爾方斯在人世留下痕跡的可能,那就是古書中簡略記載過的「轉生」說法。


    據說是神為了讓壽命通常不過百年的人類的英雄,不至於被曆史與時間的長河衝刷與遺忘,用神力讓他們經百年輪迴後重迴人世,再造輝煌。


    說到這裏,蘭帕德忽然停頓下來,凝視著菲爾薩:“想到這裏……我越來越發覺到,你的容貌的確很像艾爾方斯卿!”


    菲爾薩心想他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又或許是真心的讚賞。


    不過被別人聽到不知道會怎麽想呢,“這太誇張了吧?”


    實際上蘭帕德並不是隨口說說,公國內的確有一座大理石雕像,出於王國名匠之巧手,完全模仿艾爾方斯的尊容與英姿雕刻而成,全國僅此一座,價值非凡。


    據說這還是艾爾方斯卿犧牲後化成的真肉身。


    現在這座珍貴的雕像似乎已從西海那邊運送到北方去了。


    “真有此事?”菲爾薩心裏暗暗提醒自己,下次在夢中記得要用鏡子什麽的,照照夢中的自己的樣子到底長什麽樣。


    不過轉念一想,相貌跟轉生貌似沒有多大關聯吧?


    正在大家都在糾結這個細節時,最後的甜品已經送上餐桌了。


    “還有誰知道你倆最近的行程嗎?”蘭帕德又隨口問道。


    “有的,是我的另外一位摯友,團內的綽號是「龍騎兵」。”


    “賽利斯?狄蘭哈特嗎?「龍之心」家族的繼承人。”


    “正是他。”


    菲爾薩心想,原來那家夥的名氣還傳得挺遠,不愧是銀翼騎士團的「王牌」騎士。


    “他最近搗鼓掉一個魔化病巢穴。”蘭帕德的消息挺靈通,不過菲爾薩在意的是其它細節:“是嗎……兩個人貿然深入這樣危險的巢穴,真是有點讓人擔心。他的同伴又不懂魔法。”


    雪莉在之前也見過龍騎兵賽利斯,“他不是一直都獨自一人的嗎?”


    “不不,自從在聖都格蘭西斯分開後,他就帶著我的義妹一同旅行。”


    “哦……那個煩人的女孩……”雪莉喃喃自語,沒被其他人聽見。


    “唔……看來最近到哪裏旅行不大安全……”菲爾薩繼續杞人憂天著。


    “你恨不得讓她留在你身邊吧?”


    “什麽?怎麽會呢,我倆的處境更加危險好不好,遭仇人追殺、遭冒險者通緝……我實在想不到還有比我更加倒黴的人了,現在。


    而我認為賽利斯會好好保護她的,我放得下心,他是一個負責任的人,也值得信任。”


    “也就是說他不值得信任、你放不下心的話,還是會讓她跟著你咯……”雪莉嘀咕道,用力地使著叉子,刺入麵前那塊奶油蛋糕上。


    此時奧利娜與蘭帕德默默看著對麵兩人,聽他倆之間那有趣的對話,嘴邊掛上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說……”奧利娜打斷道,“我倆以後的婚禮必須要請雪莉和你當伴郎伴娘呀!”


    兩人對在這方麵愛開玩笑的奧利娜無言以對,為了岔開話題,雪莉將注意力轉移到別處,“其實……我注意好久了,兩位的左手中指上都戴著同一款戒指,那是傳說中的訂婚戒指嗎?”


    提起這點,奧利娜有些自豪,“果然女孩子的心思比較細膩呢,的確如此,也就是之前跟你提過的。在心情低迷時為了激勵對方,就互相碰撞一下戒指。”


    兩人都同時現出剛剛所提到的訂婚信物,鑲嵌著不大的紅寶石,卻因主人所賦予的意義而變得異常珍貴。


    菲爾薩是這麽覺得的。


    -


    餐後,他們四個有說有笑地漫步迴騎士公會。


    進門時,裏麵一個等待已久的黑曜士兵到蘭帕德耳邊細語。


    蘭帕德點點頭,又轉頭告知菲爾薩剛才收到的消息:“這邊的魔導通信裝置已經調試好了……第一個電話是找你的。”


    菲爾薩指了指自己,“我?”


    隨後他立刻跑到三樓的通話室,提起等候已久的話筒。“您好。”


    “菲嗎?這邊是聖澤斐斯。”


    菲爾薩一驚,原來是許久不見的老師。


    自從尋求紋徽來源的旅程開始後便一直沒有來往了。


    於是他改口問候:“啊,老師您好。”


    “唔。聽隊長說了你的事,傷怎麽樣?”


    “已無大礙。老師這麽晚跟我通話,有什麽事嗎?”


    “哦,因為剛下課,所以晚了,本該早就想通知你的。不過最近又聽說,你因為某些原因遭冒險者們通緝。”


    “暫時沒事……”其實盛澤斐斯老師也很清楚「某些原因」是指什麽。


    因為老師是第一個知道菲爾薩的身份的長者。


    那邊見菲爾薩對話時還挺有精神,沒有寒暄太多,直接進入正題,說話急促:“據說你的冰炎劍被魔君毀了?”


    菲爾薩口中滿是內疚,充滿遺憾地承認這個事實:“真是非常抱歉。沒能保管好老師的寶劍……”


    “菲你在說什麽傻話呢?在遭遇魔君後還能活著跟我通話,你真是大幸了!”


    聽後菲爾薩有些莫名的感動,“我已經沒有事了,不用擔心……倒是冰炎劍,隻剩下一塊碎片了。”


    老師安慰道:“你就不要在意已經失去的武裝了……”


    一陣短暫的停頓後,老師繼續接話:“你剛才說,還留有冰炎劍的一塊碎片?”


    “是的。怎麽……”


    那邊沉默一陣,再次傳來聖澤斐斯老師聲音,此次略顯激動。“接下來,你得好好聽我說——”


    “好。”


    “聽我說,等傷養好些後,迴來學院這裏。”


    菲爾薩聽完後,有些不願,“為什麽?”


    “要重鑄你的劍。”老師很嚴肅地說出理由。


    “……”這迴輪到學生這邊沉默,他心想老師的玩笑是不是開大了,“老師你認為……學院的長老們會為了我去重鑄劍?”


    忽然那邊的話筒傳來「沙沙」的噪音。


    對方似乎也覺察到了這點,猜到通話時間快要到極限了,於是簡短迴答:


    “菲,我清楚你最近正追尋什麽。迴來學院吧,這會有助於你繼續了解紋徽與艾爾方斯卿的詳細。「北旅」,也正是艾爾方斯卿所走過的路!”


    老師好像知道些什麽內情,菲爾薩正想追問下去時,通話「哢」一聲切斷,隨後就聞到從身後機房傳來的陣陣刺鼻濃煙。


    他走出通話室後仍在細細咀嚼老師的意味。


    雪莉與蘭帕德在室外靜靜等候。


    一看到菲爾薩出來,蘭帕德板起嚴肅麵孔提醒道:“既然魔導電話已經調試好,那麽,堪欄冒險者公會所發出的通緝消息隨時都會傳到。估計你們不能再逗留在這裏了。”


    他點頭同意,表示已經了解當前的狀況。


    之後,蘭帕德說了一聲「告辭」後,迴到公會大廳與奧利娜會合。


    看同伴深深唿出一口氣,雪莉問道:“我們什麽時候離開?”


    菲爾薩內心決定好今後的旅途目標及方向,對同伴說:“明天一早,黎明剛出時就出發吧。看來……不得不迴去我的學院一趟。剛才與我通話的是盛澤斐斯老師,也就是今天提到的那位帶我去前線的老師。他說……他會為我重鑄劍。”


    雪莉點頭表示了解,有人幫忙,真是讓人可以稍微安心下來些。


    “不知道途中會不會遇到賽利斯呢?他倆的目的地也是極北之方魔武學院。”


    菲爾薩轉身準備離開。


    “你……該不會是想說——”雪莉在身後莫名調侃道:“「不知途中會不會遇到我那活潑的妹妹呢」吧!”


    與此同時,公會大廳外,蘭帕德找到等候已久奧利娜,今晚兩人要一同外出巡邏。


    離開公會前,奧利娜迴味今天的趣事,“你看,他們倆多可愛。年輕就是好呀。”


    蘭帕德同意道:“我們以前好像沒有試過這樣的呢。”


    “是呀,以前你是有多麽呆板,我就不提了!”


    “好吧好吧,以後我學聰明點!”


    -


    夜深,月亮被層層烏雲遮蔽,露不出一點輝色。


    丹茵城東門外,亮起不祥的火光。


    騎士巡邏隊發現東門外走來一名爆發著不明魔息的可疑青年。


    他們握緊即劍柄小心警惕著。這個人二話不說,也沒有念咒,手裏便放出火球,將離他最近的一名騎士燒成焦屍。


    黑曜巡邏的騎士全部進入作戰狀態。


    青年朝他們鄙夷地笑著,撕開包紮在手臂上的布,亮出具有火焰之色的紋印。


    騎士們目睹到它的那一瞬間,眼前已經被光亮得極致的火焰所掩蓋。


    那是他們在生命中最後看見的綻放的火焰。


    夜空也頃刻染上火光,繼而又迅速黯淡下去。


    城東的石門被突然噴發的烈火燒毀掉一大半,僅剩一根枯樹一樣搖搖欲墜的烏黑石柱。


    他發現一個被火焰重傷、一息尚存的騎士,正仰躺在地上痛苦抽搐。


    他於是走到那個人身邊,用腳尖壓著他的喉頭,威脅般問:“你們的公會在哪裏?”


    傷者神誌不清,可還是清楚麵前這個敵人的危險。他隻是緊盯著青年,一句話不說。


    青年對傷者那副頑強的樣子非常不悅,腳一用力,將其脆弱的喉嚨踩斷。


    他再次尋找是否還有存活著的人時,發現四周已經沒有了活的氣息。


    “我自個兒去找好了。”


    滿身纏繞著燃燒火舌的青年,見阻擋在自己的複仇之路麵前的障礙已被火焰掃清,目光投向丹茵城深處,握緊拳頭往裏走去。


    -


    騎士公會燈火通明,前台服務員已經在打瞌睡。


    蘭帕德與奧利娜剛從城西門外巡邏歸來,已經疲憊不堪,幸好沒發現什麽可疑人影。


    他倆厭倦騎士公會提供的簡陋住宿。


    於是在今晚從雷神賓館那邊訂好了房。


    完成工作、向有關人員作好報告,歇息一會喝杯奶茶,發現公會裏值班的人已經不多。之後,他倆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騎士公會。


    蘭帕德正要去握把手打開大門時,大門「嘭一聲」被用力推開,首先進來的是一股刺鼻的燒焦味。


    奧利娜失聲大叫,被火燒得奄奄一息的同伴撲倒在蘭帕德身上。


    “很危險……快……快阻止……”


    “振作點!”


    蘭帕的目睹著同伴那被火毀掉的可怕麵容,其幹涸的嘴角顫抖著說話。可是遺言還沒說完,他的頭便歪著垂下去,隨後沒有了氣息。


    蘭帕德默默放下死者。


    奧利娜試探性問道:“會不會是……”


    “很有可能。”


    兩人所隱晦提到的正是幾個月前,在翠雪樹海中遭遇的那個極強的火焰青年。


    若真是他前來襲擊的話,這座城市將會非常危險。


    蘭帕德以團長代理的身份馬上向同伴吩咐道:“立刻聚集所有的黑曜騎士,一刻鍾後出發討伐強敵!”


    十分鍾內,黑衣騎士部隊聚集在公會一樓。嚴格檢查武裝、清點人數後,黑曜騎士準備出發。


    臨行前,菲爾薩與雪莉也趕到公會。


    菲爾薩半夜因魔力感知被驚醒,也馬上知道敵人是誰,於是立刻從臥室趕下來。


    黑曜騎士已經在門外集合好,隨時出發。蘭帕德將佩劍收入鞘中,作好準備。


    此時菲爾薩請求道:“請讓我跟著也一起去吧!”


    根據魔息,前來襲擊的敵人必定是梵?提泰倫,完全是衝著自己來的。雖然身上有傷,可他還是請求一同作戰。


    “不可以……”蘭帕德嚴厲拒絕,語氣與平日截然不同,他不可能讓傷者出戰,“你有傷在身!”說罷,他往門口快步走去。


    菲爾薩頑強地跟上,雪莉攔也攔不住,“帶傷作戰已經不是第一次!”


    “你沒有劍!怎麽去對抗敵人?”


    菲爾薩避過這點,強調著:“這次敵人完全是衝著我來的,既然是這樣我就不應該退縮!”


    已經沒什麽時間爭執這個問題,蘭帕德說服不了固執的友人。不過他可絕對不能讓菲爾薩去作戰。


    一個受傷、手上又沒有武器的人,無論是誰,即使多麽勇猛,也隻有死路一條。


    他吼著:“你別這麽魯莽!”


    “作為騎士,不應該迴避啊!”


    “……”


    “作為騎士,我必須……”


    話說到一半,菲爾薩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雪莉不忍心隨他衝動行事,又勸不聽,無奈之下,趁不注意,使一個手刀狠力劈向他後頸,將其擊暈。


    “大道理還是等你醒來後再繼續說吧。”她默默扶起倒地的同伴。


    蘭帕德鬆了一口氣,臨離開前囑咐雪莉,“拜托你照顧菲爾薩了。要是敵人沒來襲擊,此地也是不宜久留的。西門比較安全,你倆從那裏逃出吧。一直往西走還有個小村莊,可以先去那裏避難。”


    她點點頭,“敵人很強,一路小心。”


    -


    從前方、從各路巷口、從四麵八方奔湧來浪濤一樣兇猛的水元素粒子。


    目前,在自身處於的一定範圍內,已經結成一座水之結界。不僅如此,「水」是一直活動著並永不停息的,結界正不斷擴張。身在結界內部的人,其視界呈現一片厭惡的海藍。


    梵?提泰倫感到唿吸困難,身上纏繞的火舌因遇到克星也黯淡了不少。


    暫時來說他必須在敵人布下的結界中應戰。


    雖說如此,也不代表梵會心存畏懼。


    這個大範圍性的輔助魔法結界,僅靠一人之魔力是無法建造出來的,起碼要動用一隊魔法師或者魔法騎士。


    梵推斷,在這座城中,光算魔法師或者魔法騎士,其數量絕對不少。


    火焰元素在結界中無法發揮應有的威力。


    梵正思考著對策,忽然發覺大地上揚起一陣駭人的鼓動。


    接著,不明的魔動團團圍繞自身,地麵傳來的相應鼓動也越發劇烈。驚人的震級使得梵不敢輕舉妄動。


    一刹那間,幾十道尖柱同時拔地而起。梵下意識跳離,企圖逃脫被圍困的區域,可是已經來不及,肉體使出最大能耐也沒能成功逃脫。


    由泥土轉化、經特殊魔力凝結成堅硬得像磐石般的尖柱群,同時刺向半高空的一點,圍繞成一座巨大的圓錐,將敵人死死困住,毫無縫隙,且密不透風。


    假若真的存在一絲漏洞,那麽透進去也隻是同樣能讓火元素畏懼的水元素。


    從外麵觀察,石頭群中暫時沒有了動靜。


    奧利娜的水結界「虛無的淨界」配合上蘭帕德的高級大地魔法「蓋亞的地牢」將敵人暫時圍困。


    聚成石牆的柱子群隻要魔力源還在的話,其硬度就可以與鋼鐵媲美。


    想要以更高一級的魔法突破以大地女神蓋亞為名的魔法屏障。


    除了修煉等級最高的大魔導賢者外,便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得到了。


    他們將敵人成功困在「地牢」裏麵。可是,梵隻是暫時被圍困而已,生命氣息並沒有就此斷絕,這點他們還是清楚的,所以也不敢大意。


    一陣陣整齊而快速的踏步聲後,魔法騎士呈隊列紛紛從巷口湧出,排好陣後馬上開始吟唱魔咒。唱到一半,魔咒被忽然襲來、來自大地的另外一波鼓動打斷。


    蘭帕德並未使用大地魔法,所以幹擾吟唱的鼓動並非出於他手。


    與其說是鼓動,不如將其形容為「顫抖」——此時大地正有規律地顫抖著,一波又一波。


    就像是噸級的重物在捶擊地麵一般。


    數十雙驚訝的眼睛齊齊落在石柱群上。


    正是如此,聲音與震波皆來自團團圍在一起的堅硬石牆。


    那圍石柱群在顫抖,每一顫都能讓在場者背脊發涼。堅硬如鋼鐵的牆上,細痕裂現並延伸擴大。顫抖越發猛烈,就算是銅牆鐵壁也隻能逐漸呈現瓦解之狀。


    能對「鋼鐵」造成此毀滅般破壞力的,並非常人、甚至是普通武者能夠施展出的武技。


    蘭帕德對眼前的現象也不可置信,要知道「蓋亞的地牢」可是無堅不摧的屏障。


    黑曜的魔法騎士們並沒有因此停下動作。


    反而加快速度吟唱魔法,看來地牢被擊碎隻是時間的問題。他們所要做的是,在敵人逃出來時,讓他吃上彈雨般的魔法攻擊。


    被死死圍困住的梵,一拳一拳、結實又猛勁地擊打著障礙物。


    他先將自身內所蘊含的全部火魔力,經紋徽轉化成灼熱的能量。


    肌肉與筋骨吸收了超乎尋常的能量後,四肢的靈活性、力量甚至是體力都突破至人類界限之上。


    既然火魔法在水結界中無法發揮正常水平,那麽幹脆將火魔法所要消耗的魔能據為己用,強化自身。


    梵的拳道,在過去能夠一擊將王國司令賽迪拉重傷成殘廢,如今的石牆又怎能難倒他?


    他腰部發勁,將火魔能收縮入經脈中,發出威力最為強大的一道寸拳。


    此拳技可在極其狹窄的範圍中發揮出最猛烈的爆發力。


    地牢始終困不住發狂的猛獸,石牆被轟然砸開一個大洞,石塊碎片橫飛。


    與此同時,為應對敵人逃脫,騎士們早已結好垂直半空的魔法陣,形成一座座「魔法發射台」,瞄準多時。


    一目睹到敵人的身影,魔法發射台同時狙擊。


    冰、火、風、雷等等各種元素的魔法炮彈齊齊射出。


    梵見狀,馬上跳躍著往閃進離自己最近的巷口中,以建築物作為暫時的防炮堡壘。


    多虧火魔能的加附,梵的身手敏捷許多,身體毫發無傷,在剛才躲閃「炮彈」時並未中任何一彈。


    可密密麻麻的魔法彈幕就像一股颶風,瞬間吹塌梵身後的建築。他快速思考逆轉反擊的對策。


    朝四周觀察後,他發現自己的眼界所到之處都不能脫離敵軍的水結界,估計這個範圍魔法已經覆蓋掉整個城市。


    黑曜早就料算到梵絕對是一個近戰中接近恐怖級別的戰士,奧利娜與蘭帕德在上次的對抗中就吃過這樣的虧。


    所以才會結合結界、采取遠程的魔法牽製。


    如果梵要離開結界,就必須要打敗在場所有的魔法騎士。


    魔法炮彈的「颶風吹襲」僅持續了幾秒。


    可對於不斷更換地點來迴避的梵來說足足有幾個小時那麽漫長。


    見敵軍的攻擊「炮火」暫時停歇下來,猜他們應該是在花費時間吟唱第二輪魔法。


    這是一個絕妙的逆轉機會,梵從已經半毀的隱蔽處閃出,以極快的移速接近敵軍,發誓要用拳頭將敵軍全軍摧毀。


    可是,這次他估算錯誤了。他漏算掉黑曜騎士的弓箭手。


    數百支箭蓄勢待發,瞄準跑出來的活靶子。


    “第二輪!攻擊!”


    為了對抗比剛才還要密集的箭雨,梵被迫出此下策——將體內所儲藏的魔能盡數爆發出來,作為暫時的屏障。


    可屏障是瞬間的,箭雨卻持續而不息,魔法師們也唱好第二波魔法,投擲出大量的旋風刃。


    梵絲毫不畏懼箭雨的來襲。由於他之前利用火魔能強化過筋骨,皮膚也變得堅硬,普通的箭矢很難傷及他,就算想刺入這個鋼鐵的靶子中並停留在上麵也不可能。


    箭頭在梵身上留下輕微的皮外傷後就掉落地麵,成為廢物。


    可是魔法旋風刃就與普通箭矢截然不同。


    原本這種低級的風魔法對人的傷害並不是很大。


    可將其集中發射、一群群襲擊的話就另當別論。


    梵麵臨的最大威脅不是箭雨而是「刀雨」。


    梵的「肉身硬化」隻能有效防禦利器傷,對魔法絲毫沒有免疫作用。所以此時的梵並非箭靶子,而是「刀靶子」。


    由旋風刀聚集成的颶風唿嘯著如殘燭一樣的梵。


    皮肉被魔力粒子級別鋒利的刃「嘶嘶」切割,產生劇烈的痛苦。


    不知道這是身體的悲鳴還是利刃的撕咬聲?


    這種痛苦滿身皆是,已經分不清哪裏才算最嚴重的了。


    黑曜的魔法騎士與弓箭手同時狙擊敵人,而他們還有第三波攻擊——劍士們在最後方待命。


    傷痕越積越多。梵的魔能消耗盡,無力並痛苦地倒在血泊中。看來,兵敗已成定局,黑曜不敢鬆懈,在敵人斷絕氣息前都不敢鬆懈。


    就這樣倒下了嗎……蘭帕德懷疑著地方是否有詐,不過任其誰飽經此等狂烈的魔法旋風之襲,都無法很好再站立起來了吧。


    除非是那些已經將痛苦、死亡完全視若無睹的「戰鬼」了。


    就這樣倒下了嗎……未能完成複仇的梵恨恨不平地想著,四肢不聽使喚,無法動彈。


    雙手想抓住一些依靠,這樣都無法做到。雙眼被血滲進,已經模糊……


    在最後一刻,他迴憶起了過去的種種經曆、情景與想法——


    主人範雷克索在皇殿上為自己加冕的封禮儀式、仇人艾爾方斯在戰場上所給予自己的侮辱;


    祖國範倫鐵諾曾經的盛景、現代範倫鐵諾公國那讓人憎惡的繁榮假象;


    報國的盟誓、複仇的意誌。


    一切都凝聚成心中的一句話、一句催自己再度站立起來對抗仇人的咒語:


    絕對不能在此處結束!


    紋徽應主人心中強烈燃燒著的意誌,重煥出光輝。


    與此同時,蘭帕德發現梵不對勁。先下手為強,他命令士兵在敵人再次站起來前趕快強襲!


    箭雨、風刃、魔炮彈鋪天蓋地。


    一陣狂轟亂炸,梵始終沒有起來,若非還能覺察到敵人微弱的氣息,別人早就以為他已經一命嗚唿。


    梵身上的傷口不斷溢出血,流落地上。一些許的摩擦讓其燃起火苗。


    “不可能!在結界中怎麽會有火焰?”從奔騰的灰飛煙霧中目睹到星火一樣微弱的光後,奧利娜驚唿著,內心開始恐懼。


    他們低估了紋徽的威能。


    那可是能將元素相克原理顛倒得麵目全非的神秘幻之力。


    極炎紋徽將梵的血轉化為魔血,惡魔流淌的血,用作產生魔能的來源。


    梵的魔血在地上蔓延,分成八道痕跡,有生命一樣「爬行」。它們瞬間畫成一個巨大的徽印,火苗在其紋絡上沿行並旺盛燃燒,甚至發出與平常不同的極亮的白光。


    “這……”蘭帕德大驚失色,馬上命令士兵進行第四波攻擊,在這個敵人站起來前,必須要搶先取得完全的勝利。


    可已經來不及了。梵已經纏繞著白亮的「究極之火」,重新從地上爬起來。


    兩團不羈燃燒著的怒火作為目光直視敵軍。


    由紋徽生成的究極烈焰,就連水元素都可以輕鬆無視,甚至還能將其當作引燃的介質。而這種介質,早就漫布了全城。


    梵使一腳重踏在地上,魔動引起了山崩地裂之勢。腳下巨大的徽印活了起來,無數的火花像逆雨一樣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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