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靜悄悄的,他徑直朝臥室方向走去。樓上樓下的戶型一樣,他對這裏熟悉得如同自己家一樣。可是走進主臥,裏麵空蕩蕩的,似乎沒人住過。


    他退出來,看到對麵客房的門關著。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他按下把手,輕輕地推開門。


    滿室昏暗,蕭辰恩借助從窗簾縫隙裏遛進來的一條光線,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他走上前,看到安若側臥著,眉頭微微蹙起。


    他在床邊坐下來,拾起她露在被子外麵的手,熱烘烘的,像一塊燃燒中的碳。


    昨天下大雨的那會,他正在審訊室裏,可以清晰地聽見外麵雨棚上啪啪直響的聲音。


    那會,她在哪呢?她給徐義打電話的時候又在哪呢?


    正在猜測時,安若的手突然緊了緊。他下意識地朝她看去,就見她的臉突然變成極其難受的表情,雙唇緊閉,像是在忍耐什麽。


    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安若突然爬起來,隻聽見哇的一聲,蕭辰恩腿上傳來陣陣濕意。


    他沒動,第一時間扶住她的額頭,給她支撐,另一隻手去拍她的背。


    安若雖迷迷糊糊的,但知道自己吐到了安子勝的身上。趕緊極力控製住惡心,從床上跪起來,往床尾爬去。


    蕭辰恩見狀,起身叉著她的胳肢窩,將她搬進了衛生間。安若見到馬桶,還沒蹲下,就開始狂吐。蕭辰恩擔心褲子上的東西沾到她睡衣,便依著她蹲下去,趴著馬桶吐。


    全是水,吐出來的全是水。


    蕭辰恩依然用手撫住她的額頭,另一隻手抓著她散亂的頭發。等她吐完,無力地坐在地上時,他拿了紙巾給她,又接了水讓她漱口。而後,將她從地上弄起來,打橫抱起。


    安若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身邊的人不是安子勝,而是蕭辰恩。她眯了眯眼,以為在做夢,她經常夢見他,醒來發現是虛幻一場。


    “你怎麽在這裏?”聲音嗡聲嗡氣,不太真實。


    蕭辰恩沒迴答,問她:“今天吃飯了嗎?”


    安若不語。


    “昨天也沒吃?”蕭辰恩低頭看她。


    昏暗的光線裏,她垂著眼眸,黑色的睫毛隱隱約約。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胸膛隨之起伏,安若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貼在那上麵。


    因為發燒和吃了藥的關係,安若有些神誌不清,感知變得遲鈍。貼的親昵也懶得動了,任由他的氣息將她覆蓋。


    見她不迴答,蕭辰恩知道他猜對了。他將她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你先睡會兒,我去給你煮點粥,有事叫我。”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安若眨了眨眼,睡過去了。


    蕭辰恩去主臥衣帽間裏找了身安子勝的睡衣,他之前在這邊住過,有備份的衣服和生活用品。但由於離華仁醫院較遠,他為了上班方便,選擇住那附近。


    想到這裏,蕭辰恩突然納悶,這附近那麽多醫院,安若幹嘛跑那麽遠去看醫生?據安子勝的說法,並不是去找他。


    有其他熟人?蕭辰恩換了衣服出來,進到廚房時,不經意地一瞥,瞥到了上次江葦航手裏的那束玫瑰花。


    放冰箱上麵是什麽意思?束之高閣?蕭辰恩忍不住勾了勾唇,沒再去看。


    將熬好的稀飯放在水裏涼到合適的溫度後,蕭辰恩端著碗勺迴到房間,走去窗前開了半邊窗簾,迴來將稀飯先放到床頭櫃上,再來叫安若。


    叫了幾聲,等安若有反應後。他伸手將她扶起來,然後坐過去,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吃點稀飯了再睡。”蕭辰恩將碗勺拿過來。


    “不要,我不想吃。”安若搖頭,腦袋一晃蕩,暈暈乎乎的。


    蕭辰恩像沒聽到她說的話似的,舀了稀飯往她嘴上送,耐心中帶著強製地說:“胃裏沒東西,等會吃藥了又要吐,張嘴。”


    勺子在嘴上抵著,水濕了唇邊,安若緩緩開口,勺子傾斜,裏麵的東西瞬時滑入嘴裏。


    強迫她吃了大半碗後,她再也吃不下了,扭頭躲進他懷裏。額頭上起了層汗,粘膩在他脖子上。粗重的唿吸傳進耳裏,撩起心上暗藏的憐愛。


    他抱了她多久,安若就睜著眼在他懷裏神遊了多久。似乎彼此都不想分離,就那樣一動不動地保持姿勢。直到安若身上的熱氣越來越濃重,蕭辰恩才將她放下,給她裹緊了被子。


    晚上,蕭辰恩又給她熬了小米粥。剛喂她吃完,迴身將碗送進廚房時,門鈴響了。


    他以為是自己叫的外賣到了,走去打開門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江葦航。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預料之中。他給安若打過好幾通電話,蕭辰恩給她靜了音。


    “安若呢?”江葦航開門見山地問。


    蕭辰恩禮尚往來,直截了當地道:“床上。”


    這話沒毛病,事實就是如此。但是放在此情此景,簡直就是蕭辰恩端了一盆冷水潑到了江葦航的臉上。


    前男友在安若家,穿了一身睡衣,告訴現任追求者,女孩在床上。任誰看了,心裏不奔過千萬匹草泥馬?


    江葦航攥緊了拳頭,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正要開口說些什麽。背後的電梯門開了,有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安若好些了嗎?”還沒走近,安子勝就在那大聲關切。末了,還打了個哈欠。


    聽到這話的江葦航立馬擔憂地問:“安若怎麽了?”


    安子勝和他有過幾麵之緣,加上饒曉珺時常提起,他對他熟的。


    “你怎麽來了?來看安若?快請進。”安子勝說,“安若感冒發燒了。”


    蕭辰恩看了眼那個狗東西,轉身進屋。卻聽這家夥又在後麵問:“你幹嘛穿我的睡衣?”


    如果不解釋下,自己倒像是卑鄙小人。


    “吐我身上了。”他說。


    江葦航的心上像是壓了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是以朋友的身份在這照顧她,還是說他們複合了?疑慮在心中蔓延,任何猜測都不如安若親口相告。


    “她在哪個房間,我可以去看看她嗎?”他問安子勝。


    安子勝則看向蕭辰恩:“醒了嗎?”


    “沒有。”剛吃完飯,估計也沒睡著,但蕭辰恩不願多說。


    “就看一眼。”江葦航說,“給她打電話一直沒接,我有點擔心。”


    “走,我帶你去看看。”安子勝說著,熱情領路,“這邊。”


    蕭辰恩沒去,直接進了廚房洗碗。


    安若這會的狀態相較上午好轉了些,但還是發燒,吃藥後看待周圍的事物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房門打開時,她以為是蕭辰恩,恍惚了好久,她才認清來人。


    “怎麽樣?”江葦航問她,“哪裏不舒服?”


    “葦航哥。”安若叫他,鼻音濃厚,“好多了。”


    關懷了幾句,江葦航看她雙眼疲倦,決定不打擾她了:“睡吧,感冒多睡幾覺就好了。”


    往門外邁步時,他終究還是沒忍住,不問清楚,他無法自處。


    “安若,你跟蕭辰恩和好了?”他轉身走迴來問她,“還是說他在挽迴你?”


    安若愣了愣,想起剛剛喂她吃粥的蕭辰恩,和好了嗎?沒有,不可能。


    她搖了搖頭,淡淡地笑了笑:“沒。”


    聽到這個字,江葦航鬆了口氣,籠罩在身上的尷尬與窘迫隨之消散。但隨之而來的擔憂讓他緊張,蕭辰恩總不會無緣無故地跑來照顧她吧!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就住在樓上。


    近水樓台先得月,加上他們有過一段感情,江葦航感覺自己勝算不大了。但又固執地認為,愛情這件事說不準。


    從房間出來,正碰上手提外賣的安子勝。他留他在這吃飯。


    江葦航看了眼坐在餐廳的蕭辰恩,問:“安醫生,你今晚住在這嗎?”


    安子勝沒迴他,反問:“怎麽了?”


    “我想如果你不在這住的話,我就留下來陪安若。”


    “住的。”安子勝說,“你放心,有我在,她沒問題。”


    “那就好,有你看著,是最好不過了。”


    安子勝晚上並不住這,吃了飯就要迴去,手頭上還有工作要忙。但他看蕭辰恩臉色不爽,多少感知到這其中的鋒芒。


    不行,今晚誰也別想來打擾他們倆的相處。愛情的火花在他們心中根本就沒滅過,他得給他們扇起來。


    但是蕭辰恩這家夥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他還摸不清。送走江葦航迴來,他沒拿他開玩笑,埋頭扒完飯就走。如果他繼續留在這,是真愛沒錯了。


    安若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輕鬆,似乎整個五官都清晰了,耳邊靜謐,眼前明亮。


    她從床上坐起來,朝光線處看去。窗簾開了一半,微風吹起白紗,起起伏伏。窗台很大,設計成一個書桌,她平常都在這裏工作學習。


    書桌前的座椅轉了方向,麵對著她,像是有人專門這樣放置,好看著她。


    安若想起睡意正濃的半夜,渾身發熱,滿頭是汗。有人抱她起來給她喂水,反複幾次,她眯著眼,有些不耐煩。最近的一次感知是覆在她額頭上的溫熱手掌。


    這種感覺和她爸爸去世那會,她躺在醫院的感覺如出一轍。也是在半夜沉睡之際,有人過來,俯首看她,摸她的臉頰,她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唿吸,像是一場夢,


    而結局一模一樣,醒來的時候,人不在身旁。


    但這次十分真實,安若下床,穿上拖鞋朝外麵走去,轉了一圈沒見到人影。最後看到放在餐桌上的紙袋,紙袋上的品牌寫著禦滿樓。樂城名家私房菜,要預約才能吃得上。


    安若打開飯盒,裏麵全是她喜歡的菜肴,隻不過做法清淡,油膩減免。


    那一刻,她確定了一件事,蕭辰恩坐在椅子上陪了她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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