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恩取下安全帶,從副駕駛上拎了禮品袋下車。


    沿著石板小路往深處走,兩旁樹木鬱鬱蔥蔥,陽光從綠葉間揮灑而下,投射出一地斑駁。再往前是一座拱形小橋,潺潺溪水從橋下歡快而過,兩岸的鮮花迎麵向陽,與之對抗。


    蕭辰恩朝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築走去,那裏是一家餐廳。


    服務員將他引到二樓過道盡頭的包房,推開門時,裏麵的人迴頭朝這邊看來。


    “來了。”趙慧琳從椅子裏起身,“快過來坐。”


    蕭辰恩取下墨鏡,喚了聲:“媽。”


    “我怕你餓了,就提前點了菜,你看看還需要什麽。”


    蕭辰恩拉開椅子坐下,說:“不用了。”


    趙慧玲給他倒了杯檸檬水過去:“先喝點水,解解渴。”近距離細看時,才發現兒子眼睛裏的紅血絲,不禁擔憂地問,“昨晚沒睡好?”


    蕭辰恩喝了幾口水說:“睡得有點晚。”


    “沒事吧?”


    “沒事。”蕭辰恩從旁邊的購物袋裏拿出一份資料,將袋子遞過去。“絲巾。”


    “又給媽媽買東西了。”趙慧玲興高采烈地接過去,“謝謝。”翻出來看了一眼,忍不住誇讚:“沒想到我兒子的品味這麽好。”


    注意到蕭辰恩放在桌上的紙張,她迅速收起絲巾,湊上前,嚴肅地問:“查到什麽了嗎?”


    蕭辰恩看了趙慧玲一眼,頓了頓,將資料推過去。


    趙慧玲拿起來,迅速翻閱,眉心越蹙越緊,眼裏是壓不住的怒火。


    “王八蛋。”她將資料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氣急敗壞,“他媽的,怎麽是這麽個東西。”


    “他在美國的資產全部在這女的名下,這女的好幾個親戚都在宸宇,並且身居高層。我懷疑他遲早有一天會把宸宇搶過去,歸自己和他的幾個私生子享用。”


    “集團股份在我們手裏,我和你占比最大,他想都別想。”


    “但目前的情況是我迴宸宇了,他在用他的權力擋我的路。我動了他的人,他馬上反過來咬我一口,他在防備我。”


    趙慧玲眉目一驚:“你的意思......那件事是他誣陷的?”


    “多半。”


    趙慧玲心上一抖,緩緩地朝椅背靠去。人心難測,悔不當初。


    “你打算怎麽辦?”許久後,她問。


    陽光明媚,室內燈明亮,桌上的菜肴在光照下色澤誘人。


    “媽,你去英國住段時間吧,陪陪蕭逸。”他邊拿筷子邊說,“他上大學了,你還沒去看過他呢。”


    趙慧玲知道他的意思,當即反對:“不行,我和你共進退。公司裏那些曾經跟著你爸爸混的老人還需要我出麵。”


    “媽......”


    話音未落,趙慧玲伸手打住:“這件事聽我的,我必須待在他身邊。你放心,我會注意,先吃飯。”


    見趙慧玲心意已決,蕭辰恩沒再說什麽,拿了碗給她舀了雞湯遞過去。


    母子倆沉默了一會,趙慧玲突然想起什麽,假裝漫不經心地問:“我在員工表裏看見安若的名字了,她在你身邊工作?”


    蕭辰恩嗯了一聲。


    “和好了怎麽不告訴我?”


    “沒有和好。”


    趙慧玲納悶:“那她怎麽去你那工作了?”


    蕭辰恩那天在宸宇見到安若時,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當確定那個人就是她時,完全不敢相信。一開始他以為她打聽到他的消息專程來找他的,但後來發現並不是。


    徐義說他們的緣分太深,斷不開。安若說她是為了生活而來。


    他不清楚她的真實目的,隻清楚一件事,他沒辦法放下她了。


    ==


    安若下午迴了平洲,雲珊正好和朋友過來辦事,得知她感冒後,將她帶迴了家。 正好是周末,她可以在家待兩天。


    安欣給她好好地補了補,到了周日,她已經完全康複,沒有任何不適。


    午飯後,她打算出去走走,去看看門口道路盡頭的大海。


    這天沒有太陽,灰白的天空像一床毯子,蓋在平洲上空。風吹散了熱氣,不算熱。


    安若漫無目的,到了海邊後繼續往前走,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走到了她爸爸出事的地方。海浪洶湧澎湃,海鳥盤旋在上。


    地球轉動從不由人,滄海一粟,何足掛齒。而這一粟落在家庭裏,便是天,比大海廣闊的天。天塌了,碎的是親人的心。


    海風吹拂,安若著陣陣波浪出了神。


    “安若。”一道女聲突然在後麵響起。


    安若迴過頭,朝生源處看去:“康阿姨。”


    “欸,什麽時候迴來的?”


    “前天,您呢,什麽時候迴來的?我聽說您去新加坡幫小海哥帶孩子去了。”


    “剛迴來沒幾天,沒勁,還是家裏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康阿姨笑了笑說,“什麽時候迴樂城?”


    “下午。”


    “男朋友沒迴來?”


    安若尷尬含笑:“沒。”想了想,康阿姨大概是在他爸出事前後去的新加坡,又剛迴來,多半還沒得到她已經分手的消息。


    “哎,”她歎了口氣,說到,“時間過得可真快,一晃你爸都走了八個多月了。他走得前兩天還在我們那買了兩瓶水,說了不要錢,硬要掃給我。”她抬了抬下巴,“和你男朋友一起。”


    聞言,安若怔了怔,忙問:“和誰?”


    “你男朋友,那天在那邊聊了好一會。”康阿姨指著不遠處的礁石說,“還好你把他帶迴來了,讓你爸看了一眼,也少了遺憾。”


    安若詫異萬分,再次確認:“您沒認錯吧?”


    “誰?你男朋友啊?”趙阿姨認為安若在懷疑她的記性,神情有些誇張,“我怎麽會認錯,那之前你不是帶他來過這邊麽,那麽帥的小夥我怎麽記不住!”


    “您還記得具體是什麽時候嗎?”安若急迫地問。


    “就你爸走得前那兩天,我想想啊。”趙阿姨蹙起眉頭,做苦思狀,“我是27號去的新加坡,你爸爸頭天出的事......應該是23號,對,23號中午。24號侄女結婚,我去思源玩了兩天。”


    安若愕然,記憶倒迴去,迴到那一天。


    那天晚上,蕭辰恩對她說了分手。


    中午與他爸爸見麵,晚上迴來對她說了分手。


    山中靜謐,綠植環繞,這裏是另一個世界,也是雲建平的另一個家。


    安若坐在他墓前,愁緒萬千。


    “爸爸,是因為您不同意嗎?”她看著雲建平的照片問,“是您......讓他離開我的?為什麽,為什麽不可以?


    雲建平不語,依然笑臉看她。


    “不過......”過了半晌後,安若自嘲似地笑了笑,“不過也無所謂了,我和他本來就不會有結果。以前他不跟我談未來,我還挺難過的。最後看到他為我做出改變,我以為從此隻剩幸福了。卻沒想到,他離開了,您走了,而我......”淚水奪眶而出,她說不下去了。


    山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如果說最終會走到這裏,歸於沉寂,那麽人生是不是應該肆意快活,不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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