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庭諾仍舊抱著自己的孩子,她閉著眼,在心中不停地默念著:一定要是你,一定要是你……


    “娘親!啊——!”


    葉庭諾頓時瞪開了眼,餘玄清那淒慘的喊叫聲直接貫穿她的雙耳。


    她立馬抱起餘臨溪,就要往餘玄清的房間去,卻瞥見大門大開,符條早就被毀,星零地掉落在地。


    葉庭諾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將餘臨溪迅速放迴自己的房裏,裹好被子,急慌出門查看情況,離開屋子時,又順帶著在門上再貼上幾道符咒。


    “娘——!”


    又是一聲慘叫。


    葉庭諾看著屋外的濃霧,不知是迷了眼還是心慌心碎,眼淚不停地往下落。


    “清兒!你在哪!餘宜!餘宜!你在哪!你們告訴我你們在哪!”她嘶啞著嗓子,在迷霧中尋找人影。


    隻聽“咻”的一陣風聲,一個黑色的人影直接從她身旁掠過,同時伴隨著幾聲奸邪的笑聲。


    “誰!”葉庭諾大吼一聲。


    她還未走得太遠,因此便見著那黑人直衝著房子去。


    “嘭”的一聲巨響。


    房門破得稀巴爛,木屑到處亂飛。


    葉庭諾躲閃著,意識到大事不妙。


    那黑人穿著一身黑得發紫的衣服,臉上的儺麵也是黑色,麵具上的兩顆獠牙泛著紅光,滴著血。


    那東西又“嘿嘿”笑了兩聲,還沒等葉庭諾反應過來,便衝進屋內將餘臨溪抱走向上飛起,一根細長的藤蔓從那歹人的衣袍中伸出纏上葉庭諾的腰後迅速勒緊,將她高高拽起,一塊飛離,往不知名的方向去。


    “啊!你做什麽!”


    葉庭諾衝著那黑衣人大喊著。


    她掙紮著,低頭又瞧見身底下的霧氣開始變紅,然後便湧出熊熊烈火與濃煙來。


    “不……”


    葉庭諾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的手上全是掙紮留下的血。


    “清兒!清兒——!”她撕心裂肺地喚著自己的女兒。


    “餘宜!餘宜——!”她又是撕心裂肺地喚著自己愛人的名字。


    她拽著身上的藤蔓想要下去救火,可她又聽見從那拽著她飛的人的懷裏傳出來的小孩的哭聲。


    “娘嗚嗚嗚………”


    是溪兒!


    他迴來了!


    他的心口疼了,他疼得喊娘了!他迴來了!


    葉庭諾哭著笑著,她的小兒子活過來了!


    隻聽黑衣人“嘖”了一聲,他加快飛行的速度,但又飛得不高,葉庭諾掙紮不能,被他拽著藤蔓在半空中到處甩著,東撞一棵樹,西撞一塊石。


    葉庭諾被藤蔓紮著肉,又被甩得撞得七葷八素,保護自己的姿勢也被撞亂了。


    等到那黑衣人好不容易停下飛行來,葉庭諾又更是被他狠狠地從高空中摔下,衣服被刮擦得破爛,皮肉全是夾雜著灰塵和細木屑的血口……


    若非她修煉有成,早被折磨死了。


    她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心裏仍是記掛著自己的孩子。


    她半眯著眼,艱難地抬起頭來尋找餘臨溪的位置,她的身體猶如被萬刀割裂,陰冷的風順著傷口侵入骨髓,鑽著她的心發怵,鑽著她的腦迷糊。


    她艱難地想要撐起身子,卻被人一腳踩在脊梁骨,“嘭”的一聲黃沙飛起,又趴倒。


    踩著她的人正是剛剛抱著她孩子的黑衣人。


    “好戲才來,急什麽?”


    那人男不男女不女,聲音惡心又帶著尖酸刻薄。


    他用力將餘臨溪向高空拋起,隻聽孩子的哭聲伴著撞擊聲的響起戛然而止。


    葉庭諾抬著眼,就著餘光看見餘臨溪像布一般軟趴趴,被扔向出現在自己跟前的又一黑衣人的手中。


    那黑衣人單手抱著餘臨溪,目光低著看向葉庭諾。


    “你們……你們……”葉庭諾再次想要掙紮起身,可又再次被踩了下去。


    隻是這次的她雙臂強硬撐著地,頭抬得更起,也更能看清楚對麵的歹人和自己的孩子。


    “為什麽……”她問。


    黑衣人笑笑,他的聲音富有磁性,假而空靈,很明顯是為了不讓人聽出本人是誰而吃了“麥羅草”後用的假聲音。


    “你們是誰?想幹什麽?為什麽?”葉庭諾追問著。


    黑衣人隻是笑,同時搖著頭,並不打算迴話,可他卻忘了自己手中抱著的小孩並沒有死透,也不一般……


    餘臨溪睜開雙眼,他喊著娘親,但沒有娘親,他隻得抓著自己身邊人領口的衣服。


    他看著眼前那恐怖又詭異的麵具,倒眨巴眨巴了眼,緩緩地喚了一聲:


    “舅舅……”


    剛剛還在笑的黑衣人瞬間愣住止了笑,雖然帶著麵具,但餘臨溪還是能感覺到對方望著自己的那兇狠的眼神。


    “舅舅……”餘臨溪害怕的同時又小聲討好著,甚至往人身上靠了靠。


    “舅舅?”葉庭諾迅速反應過來,她突然麵目猙獰,怒發衝冠,牟足了勁爬起身來,將剛剛腳踩自己的人震了個踉蹌,她快速轉身衝那該砍足剁腳的歹人身上飛去幾十片銳利的鐵樹葉。


    那人躲閃敏捷,又變成一隻麻雀飛到另一個黑衣人肩上。


    葉庭諾又喚出自己的配劍,直衝向黑衣人,同時大喊著:“你個畜牲!”


    餘臨溪聽見自己娘親的聲音,他抬起眸來,看見自己娘親那血淋淋的模樣,瞬間大哭起來:“娘親嗚嗚嗚——!”


    黑衣人躲閃著,葉庭諾忌諱著,她的孩子還在那人手中。


    黑衣人見葉庭諾猶豫有破綻,立刻念著訣,堅硬的土地猛地鑽出好幾根藤蔓來直紮向葉庭諾。


    葉庭諾避開幾次攻擊,但因身體實在虛弱終是無力反抗,被藤蔓逮住,手腳都被束縛,血肉更加模糊。


    “啊——!”


    她疼極了,但還是咬了咬牙根惡狠狠地瞪著黑衣人,手中的劍依舊緊握,對眼前的黑衣人怒罵著:“畜牲!”


    餘臨溪哭喊著,他的心口疼得不得了,但還是極力掙紮想要去找自己的娘親。


    黑衣人不耐煩的同時抓住餘臨溪的腳,倒拎著人來用力晃動。


    “舅舅——!嗚嗚……娘親……”


    餘臨溪不停地晃著自己的手,疼痛難忍,直接昏死過去。


    葉庭諾大喊,用力掙紮著,配劍的劍刃憤怒劃著地,發出“滋滋”刺耳聲響,可她依舊擺脫不開,血肉被紮得更死,使得巨疼化為怒吼:


    “你要幹什麽!你到底要幹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


    “為什麽?”黑衣人總算開口說了句完整的人話,“你還問我為什麽?你不應該問問你為什麽嘛?”


    他將昏死的餘臨溪用力向上拋起,懸浮於半空,自己倒悠然自得侃侃而談。


    “你知道這是哪嗎?你知道嗎?”黑衣人問。


    葉庭諾瞪大雙眼,細看著四周。


    “嗚森……這………”


    “是呀,是嗚森。”黑衣人知道自己已被認出來了,因此也放膽說道,“這裏是嗚森外沿,穀渠日沒人敢來的,你往左邊瞧瞧,是不是更熟悉了?那塊石頭,那條橋……哎……還真該死……這臭小子應該死在裏頭的,居然還能出來,還能被你救活,被你用赤璋心救活,真是該死……”


    葉庭諾依舊吼著,全然忘卻了自己的疼痛:“你到底要做什麽!你把我女兒怎麽樣了!我的丈夫呢!你有什麽衝我一個人來,你放了我的孩子!放了我的家人!你個畜牲!你畜牲!”


    “我畜牲?哈哈哈……”黑衣人毫無感情,僵硬地笑了笑,“我也是你的家人,你怎能說我是畜牲?”


    他伸出去抖開自己肩上的麻雀,讓其落在餘臨溪的身上。


    他一點一點地走近葉庭諾,居高臨下望著那被自己捆得渾身是血的女人。


    “很疼吧?”他說著話,理直氣壯,“可是呀,你身上的疼比不過我的心疼呀。”


    “你問我為什麽?我倒要問你為什麽?問你們為什麽?”他張開雙臂,慷慨激昂。


    “為什麽你不愛我?為什麽你們厭我?為什麽你處處排斥我?為什麽你們個個忌憚我?為什麽?為什麽!”


    他指著葉庭諾的鼻子吼道:“因為我是蠻荒人!你嫌棄我!因為我竟比你們這些大陸的人優秀!你們怕了!所以給我穿小鞋!就連那所謂的仙人也是狗賊小心眼!你們一個個的都在害我!對不對!”


    葉庭諾不可置信地晃著頭,疼痛讓她的大腦無比清醒:“你瘋了!你瘋了!你得了癔症!你得了癡心瘋!你不懂知恩圖報!卻學得好一個見義忘義,你害了疑心病!你害了紅眼症!你個瘋子!你根本比不上任何人!無關你的來處,無關你的出生!全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該!你不配!”


    “我不配?”黑衣人以一種極為扭曲的站姿仰頭,用著麵具的鼻孔對著葉庭諾,“配不配,你說了不算,誰說了都不算,而是看我的手段,明白嗎?”


    “我是那樣好心好意的勸你,可你呢?嗤之以鼻,拿著你的肚子羞辱我,明明那裏應該懷著我的血肉,你怎可如此不知廉恥呢?”


    “你放屁!”葉庭諾罵道。


    黑衣人立刻伸出手去將攤開的手掌握拳,葉庭諾身上纏著的藤蔓便收得更緊。


    “啊——!”


    葉庭諾慘叫著,眼神渙散,嘴上仍是罵道:“畜牲……”


    黑衣人心情愉悅,笑得疼快,可又突然止了笑,歪著頭,看著葉庭諾,語氣悲切,活像個神經病。


    “你多問問我唄,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的,我那麽愛你,你問什麽我都答的。”


    葉庭諾從口中隻探出個:“你……”


    黑衣人倒“熱忱”說道:“你是不是想問餘宜那個狗賊?還有你的女兒,你的這個兒子,我的目的?對了對了,”他又“嘿嘿”笑道,“我還可能告訴你你兄長如何了呢,你問我呀。”


    “你……”葉庭諾意識不好,她忙問,“你說什麽?我兄長……他……”


    “他死了哦,”黑衣人道,“屍骨無存,魂飛魄散,死無葬身之地的那種死哦。”


    “你……你胡說,你……”


    “我怎麽會騙你呢?你若不信,那你看這個。”


    他說著話,將自己右手手套取下。


    隻見手套下的是那泛著猩紅,又冒著黝黑腐肉爛泡的說不上是人類肌膚的一團死肉。


    “這……”


    “你沒見過,我告訴你,”黑衣人舉起手,看上去頗為欣賞地看著自己那殘敗不堪的手,“是邪侵哦,赤璋劍的邪侵。”


    “你……你……”葉庭諾顫抖道,“你入魔了?你是搶奪了哥哥的赤璋劍了嗎?你……你入魔了嗎……?”


    “是哦,入魔了……嗬,”他又撇過頭,看著葉庭諾,“你在害怕?還是在心疼?若是心疼,你是心疼我,還是你那千刀萬剮的哥哥?”


    “你……你說的什麽意思?你把我兄長殺了?你到底做了什麽?我兄長呢?你做了什麽!”葉庭諾崩潰道,“你為什麽!你衝著我來!為什麽要傷害無辜的人!那可是你的師兄!你為什麽!”


    “師兄?哈哈哈哈哈……可笑!”


    那人雖帶著麵具,但從他說話的語氣中也可知麵具下的那張臉龐定是萬分猙獰扭曲。


    “他是跟我一個媽生?還是一個爹養?黃英算什麽!他也配得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嗎?偏心偏到狗肚子裏!你們一個個的理所應當,都要我受著委屈!你現在也配跟我說什麽師兄!”


    “實話告訴你吧阿諾,你們一個個都不配修什麽仙,你們要耍心眼,但又太過天真,你們是把誰當傻子呀?阿?他死了,可是不是我殺了他,是他自己自行了斷的,是他自己自不量力,是他自己呀,明白嗎?”


    “我是為他好,讓他認清楚自己的實力,沒了赤璋劍,他什麽也不是,好笑呀好笑,我不過在困獸陣法上加了一個墨點,法術出了錯,他便困不住那妖獸、降不住它了,連劍都握不牢實,我說我要幫忙,想借他的劍一用,幫他降妖……..可是他太小氣,太小氣!也太該死了!他不肯呀!他寧願劍碎,與那邪獸同歸於盡都不願給我,他簡直是下賤!”


    “對了對了,你知道他怎麽魂飛魄散的嗎?”黑衣人用那邪手指著自己,“赤璋劍雖然碎了斷了,它的殘刃到處飛,可那劍柄卻留了下來,上麵還有一段劍刃呢。”


    “劍刃殺了賤人,我那麽好心幫他,他給臉不要臉,自己殺了自己,還害得赤璋劍不認我,我隻是碰那劍柄一下就被邪侵,那狗東西真的是害人精呀……”


    “你問我的目的?”他又笑笑道,“我告訴你哦阿諾,我要成仙了呀,黃英仙尊的弟子要成仙了,那個弟子隻能是我……”


    他看著天空,烏漆一片,隻有那像白絲帶似的穀渠從天際出現來到人間的夜空,若隱若現。


    他輕笑一聲,接著道:“說什麽法珠適合我,不過是搪塞……葉舒隻要降了那妖獸,他的修為就夠了,他的功德也夠了,他要成仙了……可我呢,嗬……憑什麽……”


    他又轉過頭看著漂浮在空中的餘臨溪。


    “參鳴,我才‘四階’,而且隻剩最後一次突破機會了……這不行……不可以……”


    “他成仙,我要成鬼了,這怎麽能行……我不能夠的,他也不配……”


    黑衣人又看著葉庭諾,她已經失了魂,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能喪心病狂到如此境地。


    “阿諾,你能不能愛愛我?一點也成呀,”黑衣人又迅速搖搖頭,“沒有,一點點也沒有,既然如此,我做不到讓你愛,那就做到讓你恨吧…….這也是一種深刻?一種……銘記?”


    黑衣人冷哼一聲,又不冷不淡地說:“法珠不能使善者再善,但能使惡者更惡……你有沒有想過,你女兒做的事說的話,即使一部分是因為法珠驅使,但另一大部分是她自己的原因呢?”


    “實話告訴你吧阿諾,你太小看小孩子的惡意了,是你女兒趕你兒子去嗚森的,‘淤泥汙芯’也是她自己想去弄的,她知道後果,甚至有意促成惡果,是她害死了你的兒子……是她害死了小溪呀!”


    “你胡說!”葉庭諾極力反駁道,“是你的法珠!是你!是你害得我們一家!全是你幹的!”


    “哈哈哈哈……”黑衣人仰天長笑,笑到咳嗽,咳嗽完後又恢複平靜的語氣,“你逆天而行,本就是大錯,現在又讓赤璋心與餘臨溪共生,更是有違天命,又怎麽能說是我害的呢?”


    他突然將手套帶迴殘手上,左手打了一個響指,餘臨溪便又懸浮得更高了些。


    “你要幹什麽!”葉庭諾虛弱但卻仍在齜牙吼著。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跟你講那麽多話嗎阿諾?是因為我要跟你敘舊嗎?不不不……”他自問自道道,“是因為時候未到,同時,我也想多聽聽你痛苦的聲音……”


    “我再跟你說說吧,這樣你便可以跟我一般知道心疼的滋味了……”


    黑衣人往後退步,帶著餘臨溪到沒有退路的懸崖邊。


    “你……你要做什麽!你……”


    “你的丈夫他呀,”黑衣人陰笑著說,“他被我打死了……媽的,狗命賤,他可太難對付了……不過還好,他要護著他的女兒,露出了自己的後背……”


    “他的手腳筋骨已經被我打斷,但還死護著那個孩子,我原本要直接了結他倆的,但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我就直接用赤璋劍的殘刃刺向他的身軀,你知道的,他呀,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嘍,跟你哥哥一樣,同一斷殘刃,同一種下場。”


    他拿出那段鮮血淋漓的殘刃,懸於手心中玩弄,又一字一頓道:“我可真好心,告訴你那麽多的事實,還替你火化那倆……阿諾呀……你可要好好看看我手中的劍刃,因為這玩意又要做好事了,你所愛的男人們呀,都要死於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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