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基母親聽完富氏與陳氏的話,有些不高興,說:“這事還須娘給主意!該如何處置?(手指眼前劉氏先祖畫像)劉氏先祖皆在此,你問問先祖,看看先祖是如何處置!還須娘說,就依祖製來處置。”


    富氏、陳氏低下頭說:“娘……”


    劉基母親指著其中的一幅畫像說:“此乃你曾祖父劉濠公,隻任過大宋翰林掌書,官雖不顯,祿雖不厚,可甚是寬仁愛民,每至淫雨積雪之夜,他便登高而望,見有不生煙火人家,即施善賑濟,鄉民皆為感激。”


    富氏、陳氏一起說:“兒媳明白了。”


    劉基母親說:“貧饑生盜心,亂世滋匪寇。貧而不助,饑而不濟,即是任民為盜,逼民為寇。多救一人,就少一人為盜,多濟一人,就少一人為寇,也即少一人與我兒伯溫為敵呀!”


    富氏、陳氏一起說:“娘教誨的是,兒媳知道了。”


    劉基母親說:“如今四下不太平,你們姐妹要多費些心思,莊裏莊外,讓莊丁多巡查巡查,以防匪寇窺視侵擾,莊門向逃難的鄉民敞開,給他們些庇護和救濟。匪寇有幾人天生就是匪寇?多是窮途無路而為匪寇。逃難之人,已近窮途,不伸以援手,就會鋌而走險,淪為匪寇。”


    富氏、陳氏一起說:“娘說的是。”


    劉基母親說:“伯溫兒出仕平寇,我們女人家無以助他,我們就把家裏家外打理好,讓他無後顧之憂,切不可再以這些瑣事讓其分心。”


    富氏、陳氏一起說:“兒媳謹記。”


    劉基母親說:“敞開莊門,庇護逃難鄉民,不止是修德行善,也是在助伯溫呀。”


    富氏、陳氏一起說:“兒媳明白了。”


    “既已明白,還在這裏作甚!”劉基母親滿臉慍色。


    “兒媳這就去。”


    富氏、陳氏起身,離開祠堂。


    莊門前擺起一張長案,長案上擺著七八個木桶,木桶旁放著一摞摞粗瓷大碗。木桶的蓋子打開,滿滿的剛出鍋的米飯,逃難的鄉民圍了過來。


    “別擠,別擠,”陳升喊道,“大家都有份,一個一個來。”


    逃難的鄉民在長案前排起了隊。


    莊丁盛了滿滿一碗遞給孩子,說:“來,端著。”


    孩子愣愣地瞪著米飯,竟不敢去接。老翁替孩子接過米飯,眼裏含著淚花,說:“唉,這孩子,好多天也沒見過這樣的米飯了,都看傻了,快,說謝謝恩人。”


    孩子怯生生地說:“謝謝恩人。”


    莊丁笑著說:“嗬嗬,要謝呀,謝我家老夫人,她才是恩人,謝謝她老人家才對。”


    莊丁又盛了一碗米飯,遞給老翁。老翁接過米飯,含著淚說:“恩人,真是大恩人呀!”


    逃難的鄉民陸續走到長案前,莊丁一一為他們盛米飯……


    蹲在路旁的孩子一陣猛吃,兩腮粘滿了米粒。老翁停下筷子,看著孩子的吃相,滿臉的皺紋綻開了花……


    逃難的鄉民都領到了米飯。


    陳升走到逃難的鄉民中間,問:“米飯香嗎?”


    眾人說:“香,香,太香了!好久沒吃過米飯了,真香。”


    “香就多吃點,”陳升指木桶,笑著說,“桶裏還有。”


    莊丁把最後一隻木桶的蓋子也掀開。


    陳升說:“剛才我家夫人說了,大家落了難,來投武陽村,說明大家信得過我家老夫人、老爺。隻要老爺、夫人有吃的,就不讓大家餓著。”


    眾人紛紛說:“好人,好人,積德行善呀!”


    “我家夫人還說了,大家吃飽後,願意投親靠友的,每人從我這領點盤纏,去投親靠友的;沒親可投的,可留在武陽村。”陳升走近幾個低頭吃飯的年青人,遞個眼神說,“有吃有住,不會虧待大家。”


    旁邊一位青年邊嚼著飯邊問:“天天都有這米飯嗎?”


    “有,有,”陳升笑著說,“就怕你吃膩了。”


    “真的?”另一青年問,“天天都能吃大米飯?”


    “這還有假?”陳升指著身旁的莊丁說,“你問問他們。”


    “好,我留下!”其中一位青年說。


    “我也留下。”另一青年也說。


    其他幾個青年也跟著說:“我也留下,我也留下……”


    吃過飯,陳升領著這幾個青年來到村外的穀場。穀場內,莊丁頭領嚴子純領著一隊莊丁正在操練,他看到陳升領著幾個青年走了過來,急忙迎了過去。


    “子純,我又給你送幾個人來。”陳升指了指身後的青年。


    “多謝陳升大哥,我這裏正需要人手。”嚴子純走到陳升身後,逐一看了看青年,點了點頭說,“好,好。”


    “交給你了,好好操練。”陳升說。


    “放心吧。”嚴子純向青年們大喊,“入列!”


    幾位青年走進莊丁的隊列。


    “好了,你繼續操練吧。”陳升說。


    嚴子純轉身剛走了兩步,陳升又把他喊了迴來,“哎,子純——”


    “陳升大可,你還有事吩咐?”嚴子純問。


    陳升走近嚴子純低聲說:“剛才忘了交代了,夫人說了,這些人好好操練,以後老爺有用。”


    “老爺……”嚴子純忽有所悟,點點頭說,“子純明白。”


    杭州,樊執敬府內。書案前,樊執敬正提筆疾書,幕僚從門外走了進來。


    “啟稟大人——”幕僚來到樊執敬身旁輕聲說。


    “何事?”樊執敬仍低頭書寫。


    “大人,台州送來驛報。”幕僚說。


    “台州驛報?”樊執敬停下筆,抬起頭說,“快呈上來。”


    幕僚遞上驛報,樊執敬接過,邊讀邊讚:“好,好!(起身)剛到台州就設計奪了方寇的糧船,劉督事對付方寇果然是有些手段。”


    幕僚笑笑說:“治浙東之匪,惟有用浙東之士,朝廷此番是用對人了。”


    “是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樊執敬說,“劉督事即浙東人士,對方寇用兵謀事了如指掌,可謂既知已又知彼。隻是台州兵缺將寡,眼下還無法給方寇以重創。我曾與其相約共同用兵,南北夾擊,可眼下蘄黃匪寇正覬覦我杭州城,唯有先擊潰蘄黃匪寇,方能分兵南下,與劉督事合剿方寇。”


    幕僚點點頭說:“是呀。”


    “台州剛受重挫,百廢待興,”樊執敬說,“劉大人赴任之後須重聚民心, 重振士氣,慢慢恢複台州之元氣。”


    “聽說劉大人正重新組建台州水師……”幕僚說。


    “唉,”樊執敬歎息道,“澄江之戰,台州水師全軍覆沒,重新組建水師是白手起家,非一朝一夕之事呀。可方寇盤踞海島,欲徹底剿滅方寇,惟有重鑄水師!”


    海島議事廳內,方國珍正商議軍事。方國珍坐於書案後,義軍眾謀士、將軍立於兩旁。


    “台州城裏送來密報,劉伯溫已組建一支水師,正日夜操練。”方國珍說,“今日把諸位召來商議商議,該如何應對呀?”


    “劉伯溫組建水師?”方明善問,“他已招募了多少人馬?”


    “眼下不多,”方國珍說,“聽說招募到五千人馬。”


    “嘻嘻,五千人馬,何須商議?”方國璋笑著說,“派一隊水師前往台州,將其滅掉不就行了。”


    劉仁本瞟了一眼方國璋,微微一笑。


    方國瑛與方國瑉互相望了望,不屑地說:“嗬嗬,五千人馬也敢與我義軍為敵。”


    “哼!”方國瑉也不以為然地說,“台州也太不自量力了。”


    “啟稟主帥,”方國瑛出列,說,“我願率所部水師殺往台州,除掉這支水師,以絕後患。”


    方國瑉也出列說:“主帥,我也願出兵,請主帥下令!”


    方國璋迴頭看看方國瑛和方國瑉,覺得讓兩個弟弟搶了先,很失麵子,他急忙上前說:“台州水師是我方國璋的死對頭,二位不許和我爭!主帥,我可是因台州挨了板子的,也該給我一個挽迴臉麵的機會吧?”


    眾人一陣大笑。


    “笑什麽?”方國璋看著眾人說,“都不許搶。這令誰都不能給,就交予我方國璋,我定為主帥剪除此患!”


    方國珍看了看三人,又轉向方明善,問:“明善將軍,眾將軍皆在爭著出兵立功,你為何一言不發呀?”


    “啟稟主帥,”方明善上前一步說,“不是我不想出兵立功,即便主帥肯給我機會,恐怕劉伯溫也不肯給我。”


    “此話怎講?”方國珍問。


    “台州水師初創,官軍寡我軍眾,勝敗之數不戰即明。”方明善說,“我料那劉伯溫斷不會以此水師與我對陣,任我殺戮。”


    “那他會怎樣?”方國珍問。


    “他會避我鋒芒,化水師也步軍,令我無功而返。”方明善說。


    “嗯,明善將軍說的有理。”方國珍點了點頭說,“劉伯溫一貫詭譎狡詐,出兵恐也難以奏效……出兵不成,不出兵……莫非隻能坐視其日漸強大,而束手無策?”


    “主帥,”丘楠上前一步,說,“丘楠以為不必為台州水師而糾結。”


    “哦,丘先生有何高見?”方國珍問。


    “主帥,”丘楠說,“以丘某之見,除台州水師為末,除劉伯溫才為本,出兵滅台州水師實乃舍本而逐末。”


    “丘先生之意是先滅劉伯溫?”方國珍問。


    “不錯。”丘楠說,“趁劉伯溫新到台州,根基不穩,出兵滅之,劉伯溫一滅,其水師自潰矣。”


    “嗯,丘先生之言正合我意。”方國珍點點頭,他又抬頭看了看劉仁本,問,“劉先生,你有何策,為何一語未發?”


    劉仁本本不想多言,義軍壯大後,眾將多不願聽他勸告。他看眾人亢奮,知道自己說也無用,一直不語。見方國珍點名問他,他隻好說:“主帥,仁本與眾人之見相左,以為不宜出兵。”


    “哦?”方國珍問,“因何不宜出兵呀?說說。”


    “官軍所擅長者陸戰,我軍所擅長者水戰。”劉仁本說,“出兵攻伐台州,是以我所短克官軍所長,與我有所不利。”


    “以先生之見,該如何呢?”方國珍問。


    “劉伯溫奉朝廷之命來台州,我不尋他決戰,他也必會尋我決戰。”劉仁本說,“不如先固我島嶼,俟其來攻,以我所長製其所短,於海上尋機滅之。”


    “嗬嗬。”方國珍笑笑說,“先生之策雖妙,可台州水師在我眼前日夜操練,我豈能坐視而不顧!若如先生之言,靜待其來攻,恐其羽翼豐滿,我欲製之而不能矣!”


    “主帥……”劉仁本還想再多說幾句,可方國珍打斷了他。


    “先生之策所慮深遠,可暫不宜取。”方國珍說,“本帥要親率精兵5萬,除滅劉伯溫,以絕後患。”


    “可……”劉仁本欲言又止,歎了口氣,“唉!”


    “方國瑛、方國瑉聽令!”方國珍厲聲說。


    “國瑛(國瑉)在!”方國瑛、方國瑉答道。


    “命你二人率所部人馬為左右先鋒,掃平攻取台州之路障!”方國珍說。


    方國瑛、方國瑉一起答道:“遵命!”


    “方明善聽令!”方國珍喊道。


    “明善在!”方明善答道。


    “命你率所部人馬為後軍,助三軍攻取台州!”方國珍命令。


    “遵命!”方明善領命。


    方國珍說:“本帥親率人馬為中軍,攻取台州,活捉劉伯溫,以絕我義軍後患!”


    ……


    眾將各已領命,方國璋卻沒聽到方國珍喊他的名字,他眨了眨眼睛,問:“主帥,我呢? (指了指自己)還有我。國璋……主帥怎麽把我忘了?”


    “你?”方國珍看了看方國璋說,“本帥沒忘,你隨劉先生留守海島!”


    “什麽?讓我留守海島?”方國璋很是不服,“眾將皆有差遣,為何獨把我方國璋留下守這破島!”


    “上次所罰期限未過,還敢胡言!”方國珍瞪了一眼方國璋說,“快快領命!”


    “該打打了,該罰罰了,”方國璋極不情願地說,“還獨把我留下……”


    “二哥,”方國瑛過來勸解說,“主帥是心疼你,怕你杖刑傷未痊愈,你就留下好好調養調養吧。(笑)嗬嗬。”


    “國瑛,你也嘲笑我。”方國璋很是生氣。


    眾人一陣大笑:“哈哈哈……”


    “眾將聽令!”方國珍厲聲喝道,“今日早做準備,明日隨我兵指台州!”


    “是!”眾將齊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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