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牆上,軍士手執兵器,嚴陣以待。城門樓前,星吉與鄭萬戶並肩站立,眺望城下。城下不遠處,燈火通明,香軍先頭人馬已經在那裏紮在營寨。


    “賊寇也太狂妄,竟在我城下安營紮寨!”星吉說,“豈不是欺我城中兵少將寡?”


    “嗬嗬……”鄭萬戶微微一笑。


    星吉問:“鄭大人因何發笑?”


    “嗬嗬。”鄭萬戶說,“下官笑其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不懂謀略,犯兵法大忌。”


    “哦?”星吉說,“看來鄭大人已有破敵之計。”


    “破不破敵,下官不敢說,但定能重創賊寇。”鄭萬戶說,“今夜我即趁其立足未穩,率領軍士破其營寨。”


    “破其營寨?”星吉有些擔憂,問,“萬戶輕率出城,會不會中敵之計?”


    “中計?”鄭萬戶哈哈大笑,“嗬嗬,賊營中還未有此善用兵之人。平章大人請看,賊寇雖眾,但營寨布局散亂,無絲毫章法,我尋其一破綻,趁夜襲入,賊寇必不戰自亂。”


    “好!”星吉說,“果能如此,挫其鋒芒,賊寇必不敢輕率犯我城池。”


    武昌城下,香軍營寨。營帳內,香軍士兵正在入睡,鼾聲如雷。


    鄭萬戶帶著軍士悄悄靠近營寨。


    幾名香軍士兵手執兵器,正在巡邏,一步步地向著官軍隱藏的地方走了過來……幾把勁弩瞄向巡邏的士兵,嗖嗖幾聲響,巡邏的士兵應聲倒下。


    “放箭!”鄭萬戶高喊。


    官軍弓張滿,無數支箭羽,帶著火苗飛向香軍營寨。火苗引燃了營帳,營寨成了一片火海。


    “殺——”鄭萬戶從家僮來順手裏接過長槍,一揮長槍,高聲大喊。他縱馬躍過木柵,軍士緊隨其後,衝進營寨。


    香軍士兵從夢中驚醒,慌亂中,穿錯了衣服,找不不到鞋子。幾名衣冠不整的香軍士兵,剛跑出營帳,官軍趕過來,一陣砍殺。


    燃著熊熊大火的營帳裏,跑出幾個士兵,身上著了火,哭喊著,東闖西撞。


    鄭萬戶一身鎧甲在火光中熠熠閃亮,手中長槍閃著寒光,他帶著軍士左衝右殺,義軍士兵紛紛潰逃……


    香軍頭領沈普良正躺在營帳內的在床上和衣而睡,床頭桌案上放著一隻酒壇,一個酒碗,碗中還剩半碗殘酒。此起彼伏的喊殺聲把他從睡夢中吵醒。


    沈普良半睜睡眼,口中喃喃自語:“這麽吵……擾了本頭領的好夢……”


    突然,一隻長槍從帳外直刺了進來,沈普良側過臉來,瞪直了雙眼,隻見槍頭貼著他的右臉,刺中床頭。


    “啊——”沈普良大叫一聲,從床上滾下,跑出營帳外。


    營帳外,幾名官軍士兵倒在地上,兩名侍衛渾身是血,身後還有一匹驚魂未定的戰馬。


    沈普良站在營帳門口,呆呆地看著四下衝天的火光,沮喪地說:“完了……,全完了……”


    “頭領,”侍衛高喊,“快上馬!”


    沈普良在侍衛攙扶下,慌慌張張上了馬,帶著殘兵向營外逃去……


    江邊,香軍營寨。 帥帳內,太師鄒普勝從睡夢中驚醒,他穿上衣服,來到前帳。帳外傳來傳令士兵急促的腳步聲。


    “報——”傳令士兵高喊。


    “何事,講。”鄒普勝說。


    “啟稟太師,官軍趁我不備,劫了先頭人馬的營寨。”傳令士兵說。


    “什麽?”鄒普勝問,“官軍劫我營寨?”


    傳令士兵低聲說:“是。”


    軍師彭瑩玉從帳外走了進來,他揮了揮手,傳令士兵,退出帳外。


    “軍師……”鄒普勝說,“你也得到消息了?”


    彭瑩玉說:“我也是剛得到消息。”


    “現在情況如何?”鄒普勝問。


    “隻見一片火海,”彭瑩玉說,“傷亡情況現在還不知曉。”


    “唉,”鄒普勝歎道,“全怪我輕敵,不該讓營寨紮在城下。劫我營寨之人是誰?”


    彭瑩玉說:“老將軍鄭萬戶。”


    “哦?”鄒普勝問,“軍師知道此人。”


    “略知一些,”彭瑩玉說,“此人勇冠湖廣,又有謀略,常以廉頗自比。前些年因耿直諫言被罷官,近日又被起用,委以重任,守護武昌城。”


    “噢。”鄒普勝說,“如此說來,此人難以對付?”


    “不錯。”彭瑩玉說,“武昌不比漢陽,漢陽城牆被江水所毀,無險可憑,可武昌城牆堅固,新近又整修加固,再加上鄭萬戶善於用兵,恐一時難以攻下,還需細細謀劃。”


    鄒普勝頹唐地歎了一口氣:“哦……”


    武昌城門外,鄭萬戶清理完戰場,帶著軍士凱旋而歸,平章政事星吉已在吊橋外迎候。來到吊橋前,鄭萬戶翻身下馬。


    星吉迎上前,緊緊地握住鄭萬戶的手說:“恭賀鄭大人旗開得勝。”


    “驅走幾個蟊賊而已,”鄭萬戶說:“何勞平章大人在此迎候。”


    “鄭大人勇殺賊寇,護佑全城百姓,我理當在此恭迎。”星吉抓起鄭萬戶的馬韁繩說,“鄭大人,請上馬。”


    “平章大人,”鄭萬戶說,“你這是……”


    “我要為功臣執轡。”星吉說,“鄭大人,請上馬。”


    “平章大人,你要折殺下官了。”鄭萬戶急忙說,“下官寸功未建,豈能受此禮遇。”


    星吉說:“鄭大人以年邁之軀效命沙場,再厚之禮也不為過。”


    “不可,不可……”鄭萬戶不停地擺手說,“平章大人,不可。”


    “軍士們,”星吉笑著對一旁的軍士們說,“鄭大人不肯上馬,你等還不相助?”


    “遵命!”眾軍士上前抬起鄭萬戶。


    “不需軍士們動手,”鄭萬戶擺著手說,“我這就上馬,這就上馬……”


    眾軍士放下鄭萬戶。


    “鄭大人,”星吉高喊,“請——”


    “謝平章大人禮遇!”鄭萬戶深鞠一躬,翻身上馬。


    星吉牽著戰馬,鄭萬戶騎於馬上,眾軍士簇擁著,向城內走去。城門口響起鞭炮,百姓夾道相迎。


    沈普良帶著香軍士兵逃迴到江邊香軍營寨,他讓士兵將其反綁著雙臂,前往太師帳中謝罪。太師鄒普勝營帳前,侍衛手執兵器,兩邊站立。營帳內,太師鄒普勝端坐於書案之後,軍師彭瑩玉坐在一側。


    沈普良走了進來,跪在鄒普勝書案前。


    “主帥,”沈普良痛惜地說,“我昨夜丟了營寨,損兵折將,讓軍威受辱,罪該萬死,求主帥治罪。”


    “哦?”鄒普勝抬頭看看沈普良,問,“損失了多少人馬?”


    沈普良說:“三千人馬,還剩兩千。”


    “還剩兩千?”鄒普勝問,“剩餘人馬現在何處?”


    沈普良說:“已在營外十裏一片樹林裏,重新安下營寨。”


    “哦。”鄒普勝沉思了片刻說,“起身吧。”


    沈普良一動未動,說:“求主帥治罪。”


    “罪不在你,”鄒普勝說,“在我鄒普勝,是我鄒普勝輕敵冒進,讓弟兄們吃了敗仗。”


    “不,不,”沈普良急忙說,“不怪主帥,隻怪那姓鄭的老兒太奸猾,趁我義軍立足未穩,劫了營寨。也怪我做事不密,未能防備。求主帥治罪。”


    “此過先記下了,”鄒普勝說,“不可再有失責,不然兩罪並罰。”


    沈普良感激涕零地說:“謝主帥……”


    “來人——”鄒普勝衝帳外大喊。


    “在。”侍衛走進營帳。


    “給沈頭領鬆綁。”鄒普勝說。


    “是。”侍衛來到沈普良身邊,欲給其鬆綁。一旁的彭瑩玉高喊:“慢。”


    鄒普勝看了看彭瑩玉,問:“軍師有何話要說?”


    “初戰失利,丟了營寨,罪責不輕。太師體恤,饒過了,可若無半點責罰,恐怕我義軍眾弟兄不服呀。”彭瑩玉擺了擺手,侍衛離開,彭瑩玉起身,來到沈普良身邊,低聲問,“沈普良,你可願以功折罪?”


    “豈能不願?”沈普良說,“若能將功折罪,我沈普良萬死不辭。”


    “軍師何意?”鄒普勝問:“莫非軍師有了破城妙計?”


    “嗯。”彭瑩玉點點頭說,“我聽說那鄭萬戶勇武過人,又善用兵,若強攻城池,恐怕難以得手,我倒有一計可以賺取城池。不過麽……需沈頭領受些皮肉之苦,不知沈頭領是否願意?”


    “願意。”沈普良想都沒想,說,“能將功折罪,死而無怨,受點皮肉之苦算什麽!”


    “好。”彭瑩玉俯身在沈普良耳邊,低語一番,說,“都記下了?”


    “嗯。”沈普良點點頭說,“都記下了。”


    “來人——”彭瑩玉衝帳外大喊。


    “在。”侍衛走進營帳。


    彭瑩玉高喊:“把沈普良拉出營帳之外,鞭責二十。”


    “是。”


    侍衛押沈普良離開帥帳,來營寨旗杆下。旗杆下,圍著許多香軍士兵。沈普良被按在一木板上,扒去外衣,行刑士兵舉起鞭子抽了下去,霎時,白色的內衣現出一道血痕……


    監刑官高聲數著皮鞭數:“一、二、三……”


    鞭子落下,沈普良身子猛地抽搐,他咬緊牙,強忍著,背上已血肉模糊……


    鄭萬戶旗開得勝的消息傳遍整個武昌城,百姓奔走相告,歡欣鼓舞。可是,珂頌聽說後,心裏卻很不是滋味。他一個人偷偷來到威順王府。


    “王爺今日之事你可曾聽說?”珂頌問。


    “何事呀?”威順王說,“你說的是那鄭萬戶初戰獲勝?”


    “那鄭萬戶不過是僥幸取勝,有何可說的。”珂頌說,“下官說的是他取勝之後,星吉親自牽馬執轡,滿城百姓相迎……他那個趾高氣昂的……唉!”


    “哎,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威順王說,“他鄭萬戶守住城池,禦敵有功,張揚一些也未嚐不可,不必在意。”


    “王爺,”珂頌說,“星吉此舉何止是抖抖風光,分明是在收買人心,這滿城百姓的心若都被他星吉籠絡了去,他可是唿風來風,喚雨來雨,王爺您可就……”


    威順王思考片刻,勃然大怒說:“哼,……這星吉著實可惡!”


    “王爺,”珂頌問,“您上的那道表……如何了?”


    “該到聖上手中了,”威順王說,“過兩日就應有消息了。”


    “哦。”珂頌長舒了一口氣。


    武昌城牆之上,鄭萬戶兩著軍士正在巡城。平璋政事星吉與都事沿著台階登上城牆。鄭萬戶看見星吉,趕忙過來施禮。


    “參見平章大人。”鄭萬戶說。


    “免禮,免禮。”星吉說,“城下的賊寇有何動靜?”


    “還無任何動靜。”鄭萬戶說。


    星吉說:“賊寇昨夜剛敗,當心其尋機報複。”


    “下官也正思慮此事,”鄭萬戶說,“昨夜賊寇損兵折將,今日應當前來挑戰,可直到現在他們還按兵不動。”


    星吉來到垛口處,向城下眺望,隻見寬闊的護城河,水流湯湯。


    “奇怪……”星吉說,“退去後再無動靜,不合常理呀。”


    都事說:“一定是那賊寇昨夜吃了敗仗,嚇破了膽……”


    星吉、鄭萬戶微微一笑。


    一名軍士跑了過來,指著城下說:“啟稟大人,一匹快馬正向城下馳來。”


    “哦?”鄭萬戶說,“走,去看看!”


    星吉、鄭萬戶等人一齊向城門樓走去。


    城門外,一匹快馬,來到城下吊橋旁,馬背上是一名義軍士兵。他勒住馬,拉滿弓,向城門樓上射了一支利箭,轉身離去。利箭插入樓前的木柱,箭上帶著一封書信,軍士拔下箭,取下書信,來到鄭萬戶身邊稟報。


    “大人,城下送來一封書信。”軍士遞上書信。


    鄭萬戶接過書信,看了看。


    “信中說些什麽?”星吉問。


    “昨夜所敗的賊寇頭領沈普良,要率眾來降。”鄭萬戶說。


    “什麽?”星吉不解地問,“賊寇頭領率眾來降?”


    “平章大人,你來看看。”鄭萬戶呈上書信說。


    星吉接過,看信,看過後沉思片刻說:“我倒是聽說沈普良吃了敗仗,迴去後挨了一頓鞭子……這會不會是一苦肉計?”


    “哦,嗬嗬……”鄭萬戶說,“平章大人也覺得這裏邊有詐?”


    星吉微笑著說:“鄭大人已看出什麽了?”


    “信中倒未看出什麽來,”鄭萬戶說,“不過兩軍尚未正式交戰,賊寇也未完敗,這歸降有點蹊蹺。”


    “嗯,有道理。”星吉問,“鄭大人準備如何迴應?”


    “敵將來降,豈有拒絕之理?”鄭萬戶說,“允其歸降。”


    “若是詐降……”星吉說,“騙我城門又當如何?”


    “詐降?”鄭萬戶笑笑說,“下官自有辦法製之。”


    “好,”星吉點點頭說,“那就請鄭大人修一封迴書,約定時日,讓其來降。”


    “遵命。”鄭萬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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