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進入王府,跌跌撞撞地跑進了王府客廳。


    “啟稟王爺……”管家叩拜後,急忙以手遮臉。


    威順王發現管家用手遮住臉,很是不解,問:“管家,你為何用手遮起臉呀?把手挪開,讓王爺我瞧瞧。”


    管家把手挪開,低聲地說:“王爺……”


    威順王問:“管家,你臉怎麽了?”


    “被……被人打了……”管家低聲地說。


    “被人打了?”威順王問,“被何人打了?”


    “還能有何人?”管家說,“平章大人手下的軍士打的。”


    “星吉?”威順王大怒說,“他……他為何打你?”


    “小的按您的吩咐,”管家說,“引他從側門進府,他不肯進來,還說什麽他是‘朝廷大臣,受天子之命,豈能從側門進入’,非要小的打開正門,小的未給打開,他就讓手下軍士把小的按倒在地一頓痛打……”


    “豈有此理!”威順王說,“叫幾個親兵,把他給我轟走。”


    “不可……”珂頌急忙阻攔說,“王爺息怒,不可……不可轟他走。”


    “有何不可?”威順王問,“他打了我的管家……”


    “王爺息怒。”珂頌說,“星吉說的不錯,他畢竟是受天子之命,王爺您權且忍他一忍,不為他星吉,隻為聖上。”


    “好吧,”威順王舒了口氣,說:“為了聖上,本王權且忍他一忍,打開正門,讓他進來。”


    “是。”管家捂著臉退出。


    “王爺,”珂頌說,“下官也須避一避。”


    “嗯。”威順王點了點頭。


    珂頌躲進側室。


    管家來到威順王府門前,打開了正門。


    “平章大人,”管家說,“王爺有請——”


    星吉瞟一眼管家,說:“謝了。”


    管家引星吉進入王府。


    威順王寬徹不花端坐於客廳,麵帶慍色。王府管家引星吉走進客廳。


    星吉上前施禮:“參見王爺。”


    威順王看了看星吉,說:“平章大人免禮,請坐。”


    星吉坐下。


    威順王問:“平章大人有何事急著見本王呀?”


    “啟稟王爺,”星吉說,“下官剛才接到一宗案子,有損王府名聲,特來察詢,以消莫名之誣。”


    “哦?”威順王問,“是何案子?”


    星吉說:“城內有一老翁攔於下官馬前,狀告王府之人搶其女兒。”


    “嗬嗬,”威順王冷冷一笑,說,“市井小民,刁劣奸滑,常以獄訟為利,不可信他。”


    “起初下官也是不信,”星吉說,“不過後來有數人作證,說親眼看見老翁之女被王府親兵擄入府中。還望王爺詳察。”


    “怎麽?”威順王臉上浮現一絲慍色,他瞪著星吉問,“難道平章大人要為一民女逼迫本王不成?”


    “王爺息怒,”星吉說,“下官豈敢逼迫王爺?不過,王爺乃帝室之胄,如此有損帝室聲威之言,下官豈能不聞不問,含糊了之?況且賊寇已迫近城下,民心惶惶,若因此案讓王爺德威有損,民心離散,亂必自內生,武昌危矣!”


    “好吧,好吧……”威順王已不耐煩再與星吉糾纏,他知道星吉不查出個結果,不會罷休,就向客廳外高喊,“管家,管家——”


    管家走進客廳。


    “王爺,你有事吩咐?”管家說。


    威順王問:“今日你在府門,可曾看到有一民女被帶入府中?”


    “今日……”管家看看星吉,又看看威順王,吞吞吐吐地說,“是……是有一民女被人帶入府中。”


    “哦,還真有此事。”星吉問,“是何人把她擄入府中的?”


    “好像……”管家支支吾吾地說,“好像……好像是二王子手下的兩個奴才……”


    “什麽?”威順王勃然大怒,“這些狗奴才,竟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


    “王爺息怒。”星吉說,“二王子管教不嚴,好在還沒鑄成大錯,還請王爺做主放還,使其父女團聚。”


    “既在本王府中,理當放還。”威順王說,“管家,去傳本王旨意,釋放那民女。”


    “是,王爺。”管家退出。


    “王爺深明大義,下官甚為感激。”星吉說,“那兩個親兵,還望王爺能依王府規矩予以嚴懲。”


    “平章大人放心,”威順王說,“這兩個奴才,決不輕饒。”


    星吉起身,施禮:“多有打擾,下官告辭。”


    “恕不遠送。”威順王怒氣衝衝地看著星吉離開。


    威順王府門前圍著許多路人,老翁愁容滿麵,不時向王府大門內張望。


    隨行軍士說:“老人家,不要著急,平章大人定能為你討迴女兒。”


    星吉從王府走了出來,老翁迎了上去。


    “大人,大人,”老翁急切地問,“我那女兒怎麽樣了,……還能討迴不?”


    “老人家,你放心。”星吉說,“王爺已答應放還你女兒。”


    王府管家帶著老翁女兒從門裏出來。老翁顫顫巍巍地迎了上去。


    “孩兒……”老翁撲過去,老淚縱橫。


    “爹爹……”女兒緊緊抱住老翁。


    父女二人抱在一起痛哭。星吉看著他父女二人,欣慰地笑了笑。


    “老人家,別哭了,”路人提醒,“還不快快感謝恩人。”


    “看我,都老糊塗了……把恩人忘了。”老翁擦了擦眼淚,轉身一看,星吉已騎在馬上,帶著軍士遠去,他急忙拉著女兒,朝著星吉離去的方向叩拜,“草民叩謝大恩!草民叩謝大恩!”


    威順王府客廳內。珂頌看見星吉離開,他從側室走了出來,來到怒氣未消的威順王麵前。


    “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呢,”珂頌說,“不就是一民女麽,他星吉還演了一出‘為民請命’。”


    “這星吉……”威順王忿忿地說,“這星吉實在可惡!”


    “王爺,”珂頌說,“這武昌可是您的封地,豈能容他星吉胡作非為。”


    “本王早想除去這一心頭之患,”威順王說,“隻是他做事謹慎,未能留下可握之把柄,況且還有聖上寵信於他。”


    “不能除掉他,還不能驅走他嗎?”珂頌說,“王爺果真不想再見到此人,下官倒有一計可讓他從武昌地界上消失。”


    “哦?”威順王問,“何計?”


    “不用王爺你趕,”珂頌說,“讓聖上召他迴京城!”


    “讓聖上召迴他京城?”威順王問,“怎麽召迴?”


    “這還不好辦?”珂頌說,“聖上不是寵信他嗎?王爺您就上一道表,頌其在湖廣的政績,聖上一高興,必思委以重任。下官再修書一封,給我義父哈麻,讓他在聖上麵前進言,召星吉迴朝廷。如此一來,星吉不就從這武昌消失了嗎?”


    “唉。”威順王說,“此計雖好,可便宜了他。”


    “王爺放心。”珂頌說,“他到了我義父手下,還能討到什麽便宜。”


    “哦?嗬嗬……”威順王大笑,他手點著珂頌說,“你想得周到。好,驅走了星吉,本王就奏請聖上,讓你來做這個平章。”


    珂頌深施一禮說:“謝王爺栽培。”


    夜幕中,武昌城牆之上星火點點,如一條閃著金色的長龍。燈籠、火把下,軍士、民工正忙忙碌碌地修補城牆,扛木料的、搬磚的、挑灰漿的、砌牆的……


    星吉帶著兩名軍士,在城牆上巡查……


    城牆一缺口處,鄭萬戶正與幾個軍士抬一塊碩大的條石,條石砌在了城牆上,鄭萬戶又用手試了試……


    雪後的西湖,水平如鏡。長堤覆著白雪,遠遠望去,如一筆長長的墨痕,堤上的垂柳微掛雪花,如煙,如霧。


    船艙內,一張桌案,桌案上擺著棋盤,樊執敬與劉基正在下棋。


    “樊大人,近日武昌有何消息?”劉基落下一枚棋子,問。


    樊執敬欲落子,停下,笑了笑說:“武昌那邊的消息,劉大人應該比我還清楚吧?”


    “哦,”劉基微微一笑,“嗬嗬……”


    “聽說近日劉大人一直在琢磨蘄水徐賊用兵,推演戰事變數。”樊執敬說,“武昌離我甚遠,劉大人如此關注,這是為何呀?”


    “不瞞樊大人,”劉基說,“下官卜了一卦,卦象上說蘄黃賊寇,將是我杭州之宿敵。”


    “蘄黃賊寇犯我杭州……”樊執敬很是驚詫,他沉思片刻,點頭說,“雖說是卦象,倒也不無道理,從其用兵來看,先是西征武昌,固根本,其後應是順江而下,犯江西、犯江浙。”


    “正如大人所說,”劉基說,“下官推測也是如此。”


    “不過有一點我不甚明白,”樊執敬說,“那徐賊把兵馬悉數派出,就不怕官軍襲其巢穴?”


    “蘄水乃一小城,”劉基說,“困守是自尋絕路,出去轉戰,倒是能另尋活路。”


    “如此說來,”樊執敬說,“徐賊此舉倒是一招妙棋。”


    劉基微微一笑說:“也不見得。”


    “哦,”樊執敬說,“劉大人為何這樣說?”


    “嗬嗬。”劉基微微一笑說,“分路出擊,徐賊留守,此乃一下策。若敗,則孤軍陷於絕境,既無後援,亦無接應。”


    “哦。”樊執敬說,“那……若勝呢?”


    “若勝,”劉基說,“則各路賊首會恃其功,擁兵自重,不聽主令。”


    “哦,”樊執敬說,“依劉大人之言,那徐賊危矣?”


    “嗯。”劉基說,“從卦象來看,當是如此,隻是他眼下無憂。”


    樊執敬問:“劉大人已卜知那徐賊運數?”


    “嗬嗬。”劉基笑著說,“天機不可泄漏。”


    二人相視而笑,繼續下棋。


    數年之後,果如劉基所言,徐壽輝被擁兵自重的陳友諒擊殺。此乃後話。


    蘄水城內人,清泉寺。禪房內,徐壽輝坐在書案前看文牒。


    徐壽輝高喊:“來人——”


    一內侍走了過來。


    “聖上,有何吩咐。”內侍上前問道。


    “今日前方可有消息送至?”徐壽輝問。


    內侍說:“聽說丁普郎、徐明遠二將軍正激戰於興國路,今日應有捷報送來。”


    徐壽輝點點頭:“嗯。”


    “聖上,”內侍說,“西征各路軍捷報頻傳啊。”


    “是呀。”徐壽輝微微一笑說,“蘄水城小,如何做得大文章,此番出征,不光是尋條活路,攻取武昌,我天完基業固矣!”


    內侍說:“聖上英明。”


    徐壽輝問:“太師那邊有何消息?”


    內侍說:“還未有消息。”


    “怎麽還沒有消息?”徐壽輝說,“太師該到武昌了。”


    夕陽中,江邊檣桅林立,香軍的船隻靠上岸邊,香軍士兵紛紛跳下船,登上江岸……


    一桅白帆緩緩落下,戰船慢慢停靠在岸邊。鄒普勝看了看浩浩蕩蕩登岸的士兵,臉上泛出得意的微笑。


    “軍師,”鄒普勝說,“此處距武昌隻有三十多裏,你我就從此登岸。”


    “好。”彭瑩玉說,“今晚就在此安下營寨,略作休整。”


    士兵抬來一塊長長的木板,搭在船頭。鄒普勝、彭瑩玉順著木板,走下船,來到一處高岡眺望。


    “想當年,”鄒普勝說,“我隻身來到武昌,想憑一把鐵錘謀生,可是……吃盡千般苦頭,受盡萬般淩辱,也未能立下腳跟,最後還是迴到老家麻城。”


    彭瑩玉說:“武昌城雖廣,那是達官顯貴享樂之處,哪有貧寒百姓立錐之地。”


    “是呀。”鄒普勝說,“明日殺進城去,看那些達官顯貴,哪個還敢冷眼於我!”


    彭瑩玉看了看鄒普勝,笑了笑。


    傳令士兵飛馬前來稟報。


    “啟稟主帥,我先頭人馬已到武昌城下,一路無官軍襲擾。”傳令士兵下馬稟報說。


    “噢,”鄒普勝微微一笑,說,“嗬嗬,好,看來官軍是懾於我軍威,聞風而逃呀。”


    “丁普郎、徐明遠取了漢陽,魯法興取了安陸,”彭瑩玉說,“武昌兩翼皆已剪除,官軍隻好縮於城內,哪還敢來襲擾!”


    “官軍既然聞風喪膽,我就再嚇唬嚇唬他。”鄒普勝說,“傳我軍令:命先頭人馬在武昌城下安營紮寨。”


    “是!”傳令士兵上馬離開。


    彭瑩玉說:“太師此令一出,恐怕城中的官軍今夜不能安睡了。”


    “嗬嗬嗬,”鄒普勝大笑說,“官軍不能安睡,你我可要好好睡上一覺。來人——”


    “在!”傳令士兵答道。


    鄒普勝說:“傳令各路人馬:登岸之後,即刻安營紮寨,今晚早作歇息,準備明日攻城。”


    “是!”傳令士兵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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