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輕風習習,微波蕩漾。葉安輕輕地劃著槳,蘇晴兒坐在船頭,望著著湖畔旖旎的風光。開心的笑靨,仿佛湖麵泛著的朵朵漣漪……


    杭州,江浙行省左丞府。左丞帖裏帖木耳坐於書案後正細細閱讀劉基上的呈文,江浙行省參知政事樊執敬坐於一旁。


    “妙,妙,真是篇奇文!”帖裏帖木耳拍案大讚,“也隻有劉大人這等江南之士才能寫出此文。”


    樊執敬說:“劉大人所陳治亂之策,條條洞悉我江浙行省之要害。”


    “嗯。”帖裏帖木耳說,“江南與塞外迥異,風物民情皆我所不詳知,治江南,惟有以江南之士。明日你我同去拜見平章大人,麵呈此文,共議平寇之策。”


    “是,左丞大人。”樊執敬說。


    參知政事樊執敬陪同左丞帖裏帖木耳來到杭州城外一處山林。


    林中,薄霧輕籠,竹木蓊鬱。一群鹿在林中狂奔,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月魯帖木兒、左丞帖裏帖木耳、參知政事樊執敬帶著隨從在縱馬追逐。


    “駕!”月魯帖木兒催馬向前,他摘弓搭箭,瞄準領頭的雄鹿,嗖的一聲,箭羽飛出,雄鹿應聲倒地。


    帖裏帖木耳、樊執敬一起稱讚:“平章大人,好箭法!”


    身後的隨從也是一陣喝彩。


    月魯帖木兒迴頭看著帖裏帖木耳說:“左丞大人,你也試試身手。”


    “好吧,”帖裏帖木耳說,“駕!”


    帖裏帖木耳催馬來來到隊伍前麵,抬弓射去,一頭雄鹿掙紮了兩下,倒在地上。


    眾人連聲叫好……


    月魯帖木兒領著眾人迴到營帳前。


    “侍衛,把剛打的鹿,給烤了。”月魯帖木兒說。


    “是!”侍衛把馬牽到旁邊,卸下打的獵物。


    月魯帖木兒、帖裏帖木耳、樊執敬來到營帳外的幾案前坐下。一名侍衛端上茶水。


    “平章大人,”帖裏帖木耳問,“今日狩獵可盡興否?”


    “談何盡興!”月魯帖木兒說,“路險林密,藤蔓縱橫,馬不得盡馳,箭不得盡射,終不如我塞外,草原一望無際,縱馬馳騁,彎弓射雕,好不愜意!”


    月魯帖木兒端起水一飲而盡,抹了一下嘴巴。


    “嗬嗬。”帖裏帖木耳笑著說,“平章大人道出了江南塞北地域之異。江南景色雖佳,可水陌縱橫,出行即須蕩舟,而我塞外漠北,坦闊無垠,適合揚鞭策馬,也正因如此,鑄就了我大元鐵騎,所向披靡。”


    “哈哈哈……”月魯帖木兒一陣狂笑,“左丞大人言之有理。”


    帖裏帖木耳說:“近日,徐壽輝妖言惑眾,作亂湖廣,官軍進剿,屢屢受挫。”


    “無能之輩,”月魯帖木兒大罵,“有損我大元鐵騎之威!”


    “湖廣行省也如我江浙,水網密布。”樊執敬說,“騎兵之長難以盡展,而妖寇行於水上如履平地,左突右殺,進退自如,官軍受挫,實因戰法未能因勢而變。”


    “行省新任都事劉基乃江浙之士,對江南剿賊頗有見地。”帖裏帖木耳掏出文章,遞給月魯帖木兒說,“這是他上的呈文,平章大人請過目。”


    “哦。”月魯帖木兒接過呈文,打開看。


    不遠處,兩個侍衛在木架旁翻烤鹿肉,鹿肉已烤得焦黃……


    月魯帖木兒看完,把呈文放在了幾案上。


    “哈哈哈……”月魯帖木兒一陣大笑。


    帖裏帖木耳琢磨不透月魯帖木兒因何發笑,輕聲問:“平章大人以為這呈文如何?”


    “好……”月魯帖木兒說。


    帖裏帖木耳、樊執敬的目光一齊聚向月魯帖木兒,說:“好?”


    月魯帖木兒說:“好一篇錦繡文章!”


    “那……”帖裏帖木耳問,“文中之策呢?”


    月魯帖木兒站起身說:“當初世祖皇帝開創我大元,靠的可不是錦繡文章!


    帖裏帖木耳、樊執敬詫異地看著月魯帖木兒。


    月魯帖木兒抓起身邊的硬弓說:“靠的是它!”


    一隻大雁鳴叫著從天上飛過,月魯帖木兒搭上箭,張弓射去。


    帖裏帖木耳、樊執敬瞪大眼睛,看著天上的飛雁,隻聽哀鳴一聲,大雁慢慢落了下來……


    劉基書房,書案上放著退迴的呈文,劉基坐在書案前,呆呆地看著呈文,他猛然抓起呈文,把它撕的粉碎。蘇晴兒端著一杯茶走了進來,看見滿地撕碎的呈文,很是驚詫。


    “叔父,你這是……”蘇晴兒把茶杯放在書案上,彎腰撿地上撕碎的呈文。


    “還撿它做什麽,”劉基無奈地說,“此文已經無用了……”


    “叔父,”蘇晴兒說,“你花了這麽多的心血才寫成,怎麽就……”


    “唉,”劉基歎息說,“再多的心血,也……無用了……”


    蘇晴兒把呈文碎片一片一片撿起……


    夜晚,蘇晴兒坐在臥室的桌案前,借著橘黃的燈光,小心地把劉基的呈文一片一片拚粘在一起……


    巡防千戶所。營帳內,方國珍坐於書案後,麵色凝重,劉仁本在一旁站立。方國璋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陳仲達跟在其後。


    “二將軍,”方國珍問,“傷可好些了嗎?”


    “多謝主帥牽掛,”方國璋說,“傷好多了。”


    “不必言謝,”方國珍嚴肅地說,“本帥沒那個心思去牽掛你的傷勢。”


    “不是牽掛我的傷情?”方國璋疑惑地問,“那……那主帥剛才為何還要問我傷好些了嗎。”


    “傷好了,即可施刑。”方國珍說,“再打二十大板。”


    方國璋吐了吐舌頭,自言自語:“傷好了,好打板子呀,那還不如不好呢。”


    陳仲達躲在方國璋身後竊笑。


    “仲達為何發笑?”方國珍問,“可是因為冬衣、軍糧已籌辦完備?”


    “還沒有。”陳仲達低下了頭。


    “聽說你曾星夜劫糧,劫了多少?”方國珍問,“為何至今隱匿不報,莫非想私貪了不成?”


    “迴稟主帥,”陳仲達羞愧地說,“非但沒劫到一粒糧食,還丟了許多船隻,折了許多士兵……”


    “嗯,還算講了實話。”方國珍說,“此過先記上,暫不處罰,逾期籌不齊冬衣、軍糧之數,一並處罰。”


    “迴稟主帥,”方國璋說,“何須再籌什麽冬衣、軍糧?”


    “嗯?”方國珍問,“沒有冬衣,我義軍將士如何禦寒?沒有軍糧,我義軍將士如何保命?”


    “主帥可曾聽說,徐壽輝於湖廣起事,如今已做了皇帝了。”方國璋說,“我義軍起事不比他晚,人馬也不比他少,主帥何不也做皇帝,我和國瑛、國瑉做親王,劉先生做宰相,其他眾弟兄皆做將軍……”


    “胡說!”方國珍瞪著方國璋說。


    “我怎麽是胡說……”方國璋委屈地說,“做皇帝不比做個千戶強……”


    “你……”方國珍指著方國璋大怒,“你……還敢胡說!”


    方國璋不再說話。


    “約定期限已近,”方國珍說,“今日本帥提醒你們二人,逾期籌辦不來,定要重罰!”


    方國璋迴到營帳,躺在床上,陳仲達圍著床榻,焦急地踱來踱去。


    “唉,”陳仲達歎息道,“五千套冬衣、五千石軍糧,這麽短的時間,去哪裏籌辦?”


    “仲達你想辦法,我是沒有辦法。”方國璋說,“主帥甘願做這個千戶,受官府挾製,棘手之事倒交給你我。沒處籌辦,我等著,任其處罰。”


    “你我受些處罰也就罷了,”陳仲達說,“可將士要禦寒,要吃飯呀!籌辦不齊,我義軍如何度過這個寒冬?”


    “無處籌辦,任罰又不行,這該如何是好?”方國璋說,“罷罷罷,仲達,還是你自己想主意吧,我腦袋都大了,先睡一會兒,你想出主意了再喊我。”


    “你還能睡得著,”陳仲達愁眉苦臉地說,“這期限就快到了,二將軍……二將軍……”


    方國璋假裝睡著,鼾聲大作。


    方國珍絲毫也不輕鬆,他在營帳內焦急地踱來踱去。


    “唉,”方國珍歎道,“眼看寒冬將至,這寒衣、軍糧尚無著落。”


    “主帥何必歎息。”劉仁本說,“你不是已經催促二將軍和陳仲達籌辦了嗎?”


    “我擔心他二人不能如期籌齊,”方國珍說,“倘若如此,我義軍可要挨凍受餓了。先生還是想個萬全之策。”


    “主帥不必擔心。”劉仁本說,“我料定他二人定能如期交令。”


    “哦?”方國珍不解地問,“先生有這等把握?”


    劉仁本笑而不語。


    方明善提著兩壇老酒,向方國璋營帳走去。來到營帳前,方明善高聲喊:“二將軍,二將軍……”


    營帳內無人應答。


    方明善問帳前侍衛:“二將軍可在帳內??”


    “在。”侍衛答道。


    方明善掀帳簾,走了進去,陳仲達在唉聲歎氣,方國璋鼾聲如雷,方明善很是納悶。


    “陳將軍,”方明善問,“你們二位這是……”


    陳仲達指了指方國璋,方明善會意,酒壇在方國璋鼻前搖了搖,方國璋鼻翼動了動,繼續裝睡。


    “二將軍睡得正香,就不再驚擾他了。”方明善故意說,“陳將軍,你來陪我喝兩杯。”


    方國璋,猛然睜開眼睛,翻身下床。


    “醒了,醒了,我已醒了。”方國璋到處找酒壇,“酒呢,酒呢?我都聞到酒香了。”


    方明善、陳仲達哈哈大笑。


    “在這呢。”方明善把藏在身後的酒壇舉起說。


    “還是明善侄兒想著我。”方國璋接過酒壇,捧在手裏看來看去。


    方明善問:“叔父,怎麽不睡了?”


    “再睡,再睡這酒就沒了。”方國璋大笑,“嗬嗬嗬。”


    方國璋的話也逗得方明善、陳仲達一同哈哈大笑。


    方國璋衝帳外喊:“侍衛——”


    “在。”侍衛走了進來。


    “吩咐廚士,炒幾個好菜。”方國璋說。


    “是。”侍衛走出帳外。


    “明善賢侄,”方國璋說,“今日我要與你痛飲幾杯。”


    方明善笑說:“好。”


    “二將軍,你真是心寬。”陳仲達在一旁愁容滿麵地說,“事情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急有何用?”方國璋說,“還是先吃飽喝足再說。”


    陳仲達一聲長歎:“唉!”


    方明善早已看出陳仲達心事重重,問:“陳將軍,何事讓你唉聲歎氣?”


    “還有何事,”陳仲達說,“還不是那五千套冬衣、五千石軍糧?”


    “噢,原來是這事呀。”方明善輕描淡寫地說,“我還以為是何天大之事呢,竟把你為難成這樣。”


    “什麽?”陳仲達大吃一驚,問,“五千套冬衣、五千石軍糧,難道這還算小事?”


    “這個麽……”方明善神秘地一笑,說,“雖不算什麽小事,但也並無難辦之處。”


    “啊?”陳仲達大為驚喜,說,“看來明善將軍不光是來送酒,還送計來了。”


    “啊,真的?”方國璋緊緊握住方明善的手說,“明善賢侄,你可是救了叔父的命了。”


    “這算什麽呀,”方明善說,“叔父你言重了。”


    侍衛端上酒菜。


    “來來來,”方國璋招唿陳仲達和方明善坐到桌案前,說,“我們邊飲邊聊。”


    “好。”陳仲達說,“明善將軍請。”


    方明善說:“陳將軍請。”


    三人落坐。


    方國璋舉起酒杯說:“今天我要先敬明善賢侄一杯。”


    “叔父,”方明善說,“你和陳將軍是長輩,我先敬你們。”


    “哦,好,好。”方國璋,“明善賢侄既聰明又知禮,那我們三人同飲這杯。”


    方明善、陳仲達一起舉起酒杯,說:“請,請。”


    三人同飲。


    “明善將軍,”陳仲達說,“剛才聽你之言,好像已妙計在胸。”


    “哪裏用著什麽妙計,”方明善說,“還沿用往年籌糧之道不就成了。”


    “什麽?”方國璋有些迷惑,問,“還用往年籌糧之道?”


    “這……可行嗎?”陳仲達說,“往年籌糧之道有兩條:一是向豪紳、百姓‘借’糧;一是劫官府漕運之糧。可如今我義軍已被招安,‘借’糧侵擾太甚,招搖太甚,斷不可取;劫糧麽,前幾日我喬裝山賊劫糧失利,官府有了警覺,已通令各地嚴加防範,這條道恐怕也不成。”


    “這‘借’糧麽,眼下當然不成。”方明善說,“可這劫糧麽,就要看怎麽劫了。”


    “怎麽劫?”方國璋問,“劫糧,不就是等官船來了,上去一痛砍殺,奪下糧船,不就完了,還能怎樣?”


    “不,不……”方明善擺了擺手說,“不可如此。”


    “嗯。”陳仲達點了點頭說,“二將軍,明善將軍有妙計,聽他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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