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軍倉。夜幕中,一座座糧倉安靜地躺在山坳中,幾個軍士在糧倉中來迴巡邏。李輔德帶著軍士隱藏在軍倉外的樹林中,目光注視糧倉內的一舉一動。


    通往軍倉的小路上,一隊義軍士兵正借著夜色,向軍倉悄悄行進。陳仲達舉著手中的長劍,不斷地催促著義軍士兵:“快,快!”


    義軍士兵,悄悄接近軍倉。


    軍倉門前站著兩個哨兵,陳仲達手一擺,士兵停下了腳步,隱藏在小路兩邊。陳仲達用手示意,兩邊包抄。兩邊的兩個士兵慢慢繞到哨兵身後,舉起刀向哨兵砍去,是個草人!


    “殺——”軍倉四周,無數個火把舉起,喊殺聲震徹山坳。


    “不好。”陳仲達大喊,“官軍有埋伏,快撤——”


    陳仲達帶著義軍士兵調頭往後撤,沒走幾步,李輔德帶著軍士迎麵殺來。


    “大膽賊人,竟敢偷襲我軍倉!”李輔德定劍一指,大喊:“殺——”


    李輔德帶著軍士殺了過來,義軍士兵舉刀相迎,兩邊一番混戰。


    陳仲達砍倒兩個軍士,殺開一條血路。


    “快走——”陳仲達大喊。


    義軍士兵跟著陳仲達,向江邊逃去。


    陳子豪帶著民丁潛入水中,悄悄向江邊義軍的船隊靠近。義軍的船隻停泊在岸邊,船上留守的士兵有的在閑聊,有的在打盹。陳子豪突然從水下躍出,縱身跳入船艙。


    士兵大驚,高喊:“船下有人……”


    沒等喊完,陳子豪飛起一腳,把船上士兵踢入江中。


    其他船上留守的士兵聽見喊聲,拔出長刀,船隊的四周躍出了無數的民丁,嗖,幾十隻梭鏢飛向船艙,船艙中的士兵紛紛中了梭鏢落入水中。幾個沒中梭鏢的士兵,沒來得及抵抗,被民丁拖下船隻,死死地摁在水中……


    通向江邊的小路上,陳仲達帶著義軍士兵,沿著小路向江邊逃去。臨近江邊,突然無數支火把亮起。


    “殺——”陳子豪舉著梭鏢,帶著民丁,殺了過來。


    “不好,”陳仲達驚恐地說,“船被劫了。”


    陳仲達剛想調頭往迴走,李輔德帶著軍士已追殺了過來,士兵頓時亂作一團。陳仲達正無計可施,一位士兵跑了過來。


    “將軍,這邊有條小路通往下遊。”士兵說。


    “走!”陳仲達大喜,帶著身後的士兵順小路向下遊逃去。


    陳仲達帶著義軍士兵逃了一段路程,來到一處江灣。後麵的喊殺聲漸漸遠了,隱隱約約地聽見了水流聲。


    “將軍,你聽,”士兵說,“到江邊了。”


    陳仲達聽了聽,說:“嗯,順著江邊走,看看能不能遇到村子,找幾隻小船。”


    士兵齊聲說:“是。”


    陳仲達帶著義軍士兵繼續往下遊逃,拐過一個彎,前麵突然出現了一隊人馬正向這邊襲來,士兵亂了陣腳。陳仲達迴頭看看,後麵的追兵,越追越近,左右看看,左邊是綿延的山峰,右邊是滾滾的江水。


    “唉。”陳仲達自歎道,“如此絕境,我命休矣!”


    前麵的人馬越來越近,士兵亂作一團。陳仲達舉起劍,高喊:“弟兄們,拚了,殺——”


    陳仲達帶著義軍士兵,衝殺過去。忽然,對麵的人馬停下了。


    “前邊可是義軍兄弟?”對麵士兵高喊。


    陳仲達把手一擺,讓義軍士兵停下,說:“對麵好像是義軍兄弟。”


    對麵傳來方明善的聲音:“對麵可是陳將軍?”


    陳仲達大喜,高喊“明善將軍,明善將軍,是我。”


    方明善大喊:“陳將軍,我在這裏等你多時了。”


    陳仲達轉向身後的士兵,激動地大喊:“方將軍正在前邊接應我們,快!”


    陳仲達帶著義軍士兵欣喜地衝了過去,陳仲達跑到方明善麵前,緊緊握住方明善的手。


    “明善將軍,多虧你來的及時。”陳仲達說,“不然,我就……”


    “快登船。”方明善說,“此地不是說話之處,快快登船。”


    “走!”


    陳仲達、方明善帶著義軍士兵登上了江邊的戰船。


    李輔德、陳子豪帶軍士、民丁追到江灣,義軍的船隻已離開江岸。李輔德眼睜睜地看義軍船隊順江而下,漸漸化作一串漁火……


    “唉,”李輔德歎道,“還是讓他逃了!”


    船艙內,陳仲達與方明善相對而坐。


    “明善將軍,多虧你來的及時。”陳仲達說,“不然,我就命喪這江邊了,真不知該如何言謝。”


    “你我之間,何需這些客套話。”方明善說,“不是我到的及時,是你陳將軍福運齊天。從跟隨主帥入海至今,大小戰事不知經曆多少,何曾見你陳將軍有過毫發之傷?”


    “嗬嗬,也是……”陳仲達說,“想著多少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哪把這一個小軍倉放在眼裏,唉,一時輕敵,小風小浪,險些翻了船,搭上性命。”


    “不怪你輕敵,”方明善說,“那臨海縣尉李輔德確實難以對付,他雖官微位卑,可有勇有謀,你我皆不是其對手。”


    “嗯。”陳仲達點了點頭,問,“明善將軍,你如何知道我來劫糧的?”


    “巧了。”方明善說,“我去二將軍帳中看望他傷情,二將軍非要我陪他喝上兩杯,一時走不脫,就想約你同飲,二將軍這才告訴我,你趁夜前來劫糧。我一聽此事,立刻放下酒杯,帶著人馬前來接應。”


    “多虧你來得及時。”陳仲達說,“我遭前堵後追,倉促而逃,甚是狼狽……哎,我還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料到我會身陷險境的呢?”


    “軍倉本是防衛重地,”方明善說,“再加上前日你營中士兵因糧騷亂,官軍得此消息,必會加強各軍倉戒備。”


    “有理。”陳仲達點了點頭說,“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嗬嗬,不是你沒想到,”方明善說,“而是主帥逼索急迫,你心中隻想籌糧,不再慮及其他,當局者迷呀。”


    “可不是,”陳仲達說,“方才我就想著趁官軍不備,突襲劫糧,哪想到那李輔德張著網等我鑽入。你這一說,我才明白過來。”


    “嗬嗬……”方明善、陳仲達一起大笑。


    台州路眾官員齊聚府衙。


    泰不華說:“昨夜李縣尉巧施妙計,挫敗了方寇劫糧,值得嘉獎!”


    白景亮驚喜地說:“是呀,以一縣之兵禦寇,實屬不易,值得嘉獎。”


    “可惜呀,”李輔德說,“可惜沒能將賊寇一網打盡,讓那匪首逃脫了。”


    “李縣尉不必遺憾。”泰不華說:“殲寇百餘人,繳獲船隻幾十條,戰果已十分豐碩。”


    眾人點頭。


    泰不華說:“此事震驚了方寇,不敢再輕易對我各軍倉下手,同時對我官軍也是敲響了一次警鍾,各州縣還要加強戒備,以防不測。”


    白景亮說:“方寇剛受招安,就敢對官府用兵,可見其降沒有絲毫誠意。”


    “可欽差不知其詳,妄做主張,壞我剿寇大計。”泰不華說,“事已至此,已無力挽迴。”


    赤盞千戶說:“方寇敢夜襲軍倉,何不趁機發兵,前去督責。”


    “方寇目前還沒撕下臉來,”泰不華說,“昨夜是喬裝成山賊偷襲。”


    眾官員議論紛紛:“哦,方寇好奸詐!”


    “可我有一事不明,”赤盞千戶問,“官府已按千戶定製撥付糧餉,方寇為何還要偷襲我軍倉?”


    “這說明方寇兵力遠不止千戶編製,”泰不華說,“方國珍在私匿兵力!”


    眾人議論紛紛:“方寇竟敢如此!欽差不管不問?”


    “欽差?”泰不華笑了笑,“嗬嗬……剿寇之事,豈能寄希望於欽差。”


    眾人點頭。


    “寒冬將至,方寇糧餉不足,必會再生滋擾。”泰不華說,“諸位要嚴加防範。”


    眾官吏一起答道:“遵命!”


    溫州,勾欄內。台上的彩芙蓉一邊抖著水袖,一邊咿咿呀呀地唱。總管呂世忠正搖頭晃腦津津有味地聽,萬戶薛兆謙瞅了一眼呂總管,笑了笑。


    “呂大人,呂大人……”薛萬戶喊。


    呂世忠沒反應,仍搖頭晃腦地隨唱。


    薛萬戶又喊“呂大人,呂大人……”


    呂總管半天才迴過神來,問:“薛大人,你喊我?”


    “喊了半天了,”薛萬戶說,“你竟無一絲反應。”


    “隻顧賞戲,未曾聽見。”呂總管笑了笑說,“薛大人,喊我何事呀?”


    “無事,無事……”薛萬戶擺了擺手,神秘地笑了笑說,“我是怕你呂大人的魂被勾到台上,迴不了台下,嗬嗬。”


    呂總管假裝嗔怒,說:“嫉妒了不是,薛大人。”


    “這怎能說是嫉妒,”薛萬戶笑了笑說,“我是看你和彩芙蓉一唱一和,柔情蜜意,羨慕還來不及呢。”


    “嗬嗬,還真讓薛大人說準了。”呂總管笑著說,“你看彩芙蓉那身段,那眼神……喲喲喲……她又向我瞟來了!你說我能不喜歡嗎?”


    “嗬嗬,你呀,呂大人,太癡情。”薛萬戶笑著說,“當心陷得太深,不能自拔。”


    “別隻顧說我,”呂總管說,“你薛大人呢,最近小紅玉不大登台,你看戲也提不起精神,啊……嗬嗬嗬……”


    “小紅玉隻是偶患小恙,暫歇兩場。”薛萬戶說,“呂大人怎能說我是因小紅玉提不起精神昵?”


    “那……”呂總管說,“薛大人無精打采的……”


    “呂大人,你這就不懂了。”薛萬戶說,“我這叫享受清閑。”


    呂總管問:“怎麽叫個享受清閑?”


    “你想呀,”薛萬戶說,“方國珍也不鬧騰了,泰不華遷往台州了,劉伯溫呢也離開了,這溫州路何時有過這般清靜呀。”


    “嗯,”呂總管點了點頭,“還真如你所說,我還真沒這麽清靜過。”


    “呂大人,”薛萬戶問,“還記得我當初說過的話嗎?”


    “你說過的話……”呂總管問,“哪句話?”


    “就是那句,”薛萬戶說,“當初我說‘這溫州路,遲早還是聽我們的’,如今應驗了吧?”


    “嗯,”呂總管說,“薛大人高見。”


    薛萬戶得意地大笑:“嗬嗬嗬。”


    彩芙蓉帶著彩裝,從台上下來,娉娉婷婷地來到呂總管身邊,伸出玉臂搭在呂總管肩上。


    “呂大人,”彩芙蓉飛個媚眼,嬌滴滴地說,“光顧著和薛大人說話了,連看奴家一眼都不看。”


    薛萬戶大笑:“嗬嗬,呂大人,你看看,彩芙蓉生氣了。”


    呂總管捏了捏彩芙蓉的臉蛋說,“我的心肝,我身在這邊,可心跟著你在台上呢。”


    薛萬戶、呂總管、彩芙蓉一起大笑:“哈哈哈……”


    杭州,靈隱寺。寺內,香煙嫋嫋,鍾馨聲聲。蘇晴兒虔誠地跪在菩薩麵前,雙手合十,默默祈願。祈願畢,起身。


    “葉安,你也來許個願吧。”蘇晴兒說。


    葉安說:“嗯,好的。”


    葉安,來到菩薩麵前拜了三拜,默默許願。


    許完願,蘇晴兒、葉安來到靈隱寺外,二人順著山道往迴走。


    “葉安,”蘇晴兒問,“你許的什麽願?”


    “我孤身一人,事事都有老爺操心,還許什麽願呀。”葉安說,“我替你許了一個。”


    “替我?”蘇晴兒問,“你替我許了什麽呀?”


    葉安說:“我求菩薩保佑你,早日除掉賊人方國璋,為父報仇。”


    “我很感謝你,處處替我著想。”蘇晴兒說,“可你不該許這個願的。”


    “不該許這個願?”葉安問,“為什麽?”


    蘇晴兒說:“菩薩麵前,殺生之願是不好許的。”


    “晴兒,你太善良了。”葉安微微一笑說,“你許了什麽願?”


    蘇晴兒說:“我求菩薩保佑叔父、你還有我,都平平安安。”


    “菩薩會保佑我們的。”葉安說。


    “來杭州這麽多天了,叔父一天也沒清閑過。”蘇晴兒說,“叔父答應來杭州後,陪我們劃船的,現在忙成這樣,人都累瘦了。”


    “在溫州的時候,我跟在他身後,還能有個照應。”葉安說,“現在老爺也不讓我跟著了。”


    “誰讓你跟呀……”蘇晴兒說,“又呆又笨,讓你跟著是個累贅。”


    “瞎說,”葉安說,“老爺說他在這做官多年,杭州城裏他熟得很,所以才不讓我跟了。”


    “說你又呆又笨,你還不承認。”蘇晴兒捂嘴笑,“嗬嗬嗬……”


    “你……”葉安說,“你……捉弄我,我哪都不比你差,就是……就是腦子沒你轉的快……”


    “嗯,知道就好。”蘇晴兒說,“這才叫有自知之明。”


    葉安傻傻地笑:“嘿嘿……”


    蘇晴兒說:“看你還有自知之明的份,我就賞你……”


    “賞我什麽?”葉安問。


    “賞你……”蘇晴兒說,“賞你陪我去劃船。”


    “啊,”葉安說,“這也叫賞呀?”


    “去不?”蘇晴兒問,“不去我自己去!”


    “去,去。”葉安說,“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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