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九郎被安排在村莊的村長家,當夜有個山野大夫給九郎上了草藥,將他身上各種疤痕都抹了一遍。


    他一邊上藥一邊說“真是福大命大,掉下懸崖隻是受了一點外傷。”


    外傷就好,外傷就好,我鬆了一口氣。


    山野大夫迴頭看看我,皺眉道“姑娘也去上點藥,你看看你的臉,都毀容了。”


    此時才發覺我的臉頰火辣辣的疼,半張臉僵著沒法動彈。


    “姑娘,讓我女兒給你上個藥吧。”身後門口走進來一位夫人,她是村長的媳婦,和藹可親,待人溫柔,見我如此擔憂的說道。


    我心思沉沉,不想離開九郎,夫人看出我的糾結,然後叫了一聲“麥冬”。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齡不大,但是卻梳著婦人頭的小姑娘走進來,問道“娘,怎麽了?”


    “別玩了,幫這個姑娘上個藥。”夫人對她很是寵溺。


    麥冬小姑娘笑著拿起大夫身邊的藥,坐在我身邊,傻傻盯著我。


    我看了她一眼,這小姑娘滿眼的天真,未曾沾染過一絲塵世。


    我對她點點頭,此時想對她禮貌的笑一笑,可是臉頰沒辦法動彈。


    “姐姐,你別動,我下手沒輕沒重的,一定別哭哦。”


    這小丫頭,我心裏笑了笑。


    等我們上好藥,村長也給我安排了飯菜,隻有一間房屋,晚上我隻能跟九郎擠著睡一夜。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舒服,並不是此處房屋簡陋,而是我身邊的九郎唿吸淺淺,我怕下一秒就消失了,每隔一炷香我就坐起來看看他。


    直到天色剛亮,我才察覺九郎似乎醒了,我連忙坐起來看他。


    過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怎麽不在床上睡?”


    我撇著嘴要哭了,我從沒有一刻這麽擔心一個人,不為任何,隻是想到他每次都是為我才受的傷,便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別哭了,真醜。”九郎一邊說一邊撐著坐起來


    我連忙扶著他,擦掉眼淚,問道“身子還疼嗎?”


    “你說呢?”九郎斜眼掃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沒理他。


    簡陋的房屋有一個很大的窗戶,此時陽光逐漸升起,窗口灑進來的陽光靜謐且幹淨,絲絲微塵靜靜地飄著。我和九郎透在光中,好似時光靜止,萬事皆可化作雲煙而散。


    “你們終於醒了,你相公今天氣色好多了。”夫人的聲音傳進來。


    我探頭一看,夫人正笑著站在門口,此時我滿腦子都是“你相公”三個字。


    感覺九郎有些氣悶,我連忙搖頭道“他不是······”還未說完話夫人身後便跑來一個小男孩,扒著夫人的腿,怯生生盯著我。


    我立馬笑了笑,此時我的臉居然不僵硬了,那小男孩小聲嘀咕著“外奶奶,吃早飯了。”


    夫人拉著小男孩笑道“你們能下地不?”


    我看了看九郎,他點點頭,我連忙說道“可以下地。”


    “那出來吃點早飯吧,你相公餓了一夜。”


    “夫人,額······他不是······”


    “多謝夫人。”九郎不動聲色打斷我的話,我默默的瞅他一眼。


    他自是不看我,獨自撐著身子走出來房屋。


    我坐在原處望著他的背影呆了呆,這人莫不是摔壞了?


    這地方是一處山穀,山不高,人家卻很多,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小房屋都升起燎燎炊煙。這地方就像世外桃源,人人自給自足,豐衣足食,臉上的笑容純真簡單。


    村長家算是很好的一座小房子,家中五口人,還有一對年輕夫妻。


    男子身材結實,長相憨厚,但沒有雙腳,正坐在輪椅上,女子正是昨天給我上藥的麥冬。


    而這個小男孩正是他們所生,夫人說他們的女婿是在山裏救迴來的,並不知道以前的身份。


    我見男子總是一臉憨厚的笑容,孩子爬在身上怎麽也不嫌煩躁,不免多留意了一下。


    這男子長相深邃,臉頰上布滿了風霜留下的痕跡,他的眼睛像寫滿了故事,跟這種村子的人大不相同。


    九郎注意到我的視線,坐在我身邊小聲說道“他以前是個士兵。”


    我莫名其妙問道“怎麽看出來的?”


    “他的臉都是刀劍留下來的疤痕,吃飯做事一板一眼,是特意訓練過,再看看他的腿,硬生生被砍下的。”我目色微閃,再看向他時卻有點敬佩。


    用飯時我跟麥冬兩人聊了起來,她很喜歡講話,吃著飯也嘀嘀咕咕不停。


    村長和夫人還不停提醒她注意儀態,但那男子卻也不嫌煩,一臉溫柔看著她。


    九郎用飯姿態格外高雅,他們自是知道九郎是大家公子,隻是自家女兒太過放肆,便一直給我們道歉。


    其實我吃飯也很愛講話,隻不過跟著九郎他們久了,也養成此種態度。不過有麥冬帶領著我,我也就沒注意什麽,也一直再與她講話。


    “麥冬的名字是什麽意思?”我很好奇的問道


    “母親說山中有一種花叫做麥冬,夏天開紫色的花瓣,秋天結出果實,冬天就會成熟變黑。可以活一年三季,所以母親讓我做那朵野花,寓意著我同穀物一樣能給她們帶來大豐收。”麥冬說話時眼裏都含著晶亮的光,她相公一直靜靜地看著。


    我有意無意問道“你們什麽時候成親的?”


    “六年前。”


    “看你的樣子不過十幾歲,怎麽成親這麽早?”


    “我二十好幾了,我相公也快三十而立了。”


    “聽你母親說是你們救的他?”


    “嗯,我相公六年前從山崖上摔下來,被我爹砍柴時帶迴來的。”


    我看了看他腿,小聲問道“腿是摔壞的?”


    “自然不是,他以前可是邊陲的士兵,隻是打仗被砍了腿。他將軍將他送往東涼的途中扔下了他,還好被我爹救了,不然也不知能不能和他相遇。”麥冬說著相公時滿臉的喜悅和驕傲。


    這種愛情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


    我對他越來越敬佩,便笑著說了句“我在京涼城可是沒見過這種愛情。”


    “京涼城?你們也是京城之人嗎?”麥冬放下碗筷驚訝的問道


    “是呀,我們倆從東涼過來,要去沽江。”


    “娘,平哥,他們是京涼城的耶!”


    我笑了一下,又聽見麥冬興奮的說道“平哥,你快問問他們可知道榮泰街上你爹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小聲對九郎問道“榮泰街在哪?”


    九郎抬眼看看我,然後放下碗筷,擦擦嘴角,這才說道“欣樂街原名就叫榮泰街。”


    啊!


    “這位公子,看來你知道榮泰街,可否見過一家名為“杭記金飾”的鋪子。”麥冬的相公直愣愣看著九郎


    轟的一下,仿佛一個雷從頭劈下來,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九郎轉頭看看我,自是沒說話,我結結巴巴問了句“您可姓姚,單名一個平字?”


    “對!”他鄭重其事點了點頭


    有些時候緣分就是這麽奇妙,這麽大的世界裏姚家人雙雙被我遇見,冥冥之中我與他們有著講不清的關係。


    姚大哥發現我的異常,激動地問道“你認識我爹?”


    我噎了一下,緩緩講道“我......我認識你爹。”


    姚大哥激動的推著輪椅來到我麵前,急急問道“請問我爹現在還好嗎?兒不孝不能迴家給他安度晚年,還讓他等著我這個不孝子。”


    “這······”我愣著不知該怎麽解釋他父親的事情,轉眼看看九郎,他也看了看我,這眼神有點深意。


    麥冬站起來抱住他不停安慰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我眉心微動,起身蹲到姚大哥身邊,他笑中含著淚,期待著我說些什麽。


    我糾結了一瞬,實在不敢看他的眼睛,稍稍低頭道“家人已逝,還請節哀。”


    我不知道怎麽跟他說這種事情,但如果不提此事,偏讓他心中留一份美好的期待,總有一天紙包不住火,到時候會出現什麽後果我不敢想。


    現在的他已經開始新生活,盡管接受不了父親去世的事實,但他有新的家人能替他撫平創傷。


    我盯著姚大哥震驚的神情,有些許的緊張,但我很欣慰麥冬在身邊一直撫慰他,小男孩也發現父親的低落,正在一邊傻傻叫父親。


    姚大哥突然抱住兒子痛哭起來,囫圇之間說著“兒不孝,兒不孝,沒在您身邊盡孝,兒有罪。”


    姚大哥的哭聲又悲壯又隱忍,驚動了屋外的夫人跑進來,我含著淚水對大嬸遙遙頭,她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姚大哥!”我輕叫一聲


    他們沒有理會,我沉聲道“姚大哥,父親是安度晚年,沒有痛苦,唯一沒有完成的心願就是找到你,不過現在我幫他完成了,他應該可以安心去了。”


    姚大哥抹了一把臉,急急問道“他什麽時候去世的,現在安葬何處?”


    “三年前去世,我們將他安葬在你母親墳墓邊,兩人以此為伴,在天堂也能做一對神仙眷侶。”


    “那,那杭記可還在?”


    我安慰道“杭記一直都在,父親去世後將店鋪交給我打理,我現在將店鋪經營的很好,就等你迴去,我會親手將杭記交還給你。”


    九郎又十分有深意的看我一眼。


    “請問姑娘怎麽認識我父親的?”


    “我是個孤兒,是他收留了我,我也將他視為自己的父親。”


    姚大哥慢慢恢複神色,仔細端詳著我,然後又道“父親將店鋪交給你,你是怎麽將杭記經營下去的?”


    “我開了一家成衣店,名叫杭記服飾。”


    麥冬愣愣的盯著我問道“你是玉蘭?”


    我疑了一聲,問道“你怎麽知道玉蘭的?”


    “當然知道,村東有幾個小夥伴在京涼城中做生意,她們迴來告訴我,說是京城中有個繡娘給皇後娘娘做禮服,就是杭記出來了。”麥冬飽含淚珠欣喜若狂的閃著光彩。


    “我不叫玉蘭,我叫穆蘭。”


    麥冬眨眨眼繼續說道“我聽她們說玉蘭就是穆蘭,穆蘭就是玉蘭!”


    我淡笑,然後對姚大哥兩人說道“杭記是你的,我會把它交給你,以後你們來經營!”


    “這......”麥冬皺眉看了眼姚大哥。


    姚大哥神色凝重,在我和九郎身上看了很久,才說道“店鋪是父親交給你的,那就是你的,我不會接手。”


    我一愣,連忙說道“姚大哥,你放心,我是真心要交給你。”


    “別說了,我相信父親的眼光。”姚大哥伸手止住我。


    我笑中帶著無奈,忽然想到什麽,我連忙跪在地上,幾人同時一驚,麥冬連連驚道“穆蘭,你這是幹什麽?”


    我推開麥冬的手,跪在姚大哥麵前,鄭重聲明道“姚大哥,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親大哥,店鋪依舊會以你的名字經營。而我一定好好替你掌管著,不管杭記起起落落,我都將無畏於心,將杭記永遠立於欣樂街。”


    這麽鄭重的承若是對杭記的責任,對姚大哥及父親的承若,是無畏於心的選擇。


    姚大哥微顫著雙手扶起我,真心實意叫了聲“妹妹!”


    我哭了,這是我來到這見鬼的古代遇見最溫暖的一件事情,我在他們麵前哭泣得不成樣子。


    過了沒多久,他便指著九郎問道“他是你相公嗎?”


    額......這滑鐵盧式的情感戲份,我一邊擦眼淚一邊解釋“不是,他是欣樂樓的九公子。與我算是好友。”


    姚大哥和麥冬細細打量他,最後說了句“多謝公子照顧妹妹,我聽大夫說,公子是護著妹妹跌下懸崖的。”


    我看了眼九郎,擦掉眼淚道“大哥,我們最近有事要快些去沽江,所以不能久留。等我們迴來就帶你們去趟欣樂街,讓你們看看父親母親和我經營的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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