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件事很簡單,那個繡娘也沒有任何嫌疑,她隻是在等自己的未婚夫,但元記最近管理謹慎,她隻能偷偷摸摸見未婚夫。不料被穆二瞧見,這小子腦子一根筋,繡娘氣不過,便隻能喊叫非禮。


    等所有事情都解決完了,穆二才知理虧,再三保證再也不衝動了。


    穆一敲著他腦袋警告道“就你這樣怎麽保護元記,以後好好長長腦子。”


    “大哥,你倒是好了,有人教你練功習武,跟欣樂樓的人走那麽近,活得稱心如意。你再看看我,每天陪著這群······嗯······”


    穆二想說什麽沒說出來,連忙轉換了話題又道“再看看穆三,每天就在廚房的小天地裏伺候你們飲食,他那才是最枯燥的。還有穆四,雖然跟著穆蘭,但他還是無法對我們敞開心扉,誰知道他倆會不會像我一樣滿心滿眼都是為了杭記好。”


    我目光奇異投過去,穆二說的話雖有幾分不過腦,但確實說得很對。


    我身邊這幾人唯有穆一過上了自己最想要的生活,習武練功是他自小就定下來的目標,然而現在他跟著宸深習了不少武功,過得確實稱心如意。


    而其他三位似乎也從沒說過有什麽想法,從頭到尾都是跟隨著我的腳步走出來的。


    現在穆二雖是找到了心儀對象,但卻不得以每天圍在一群女人身邊,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連穆二都有想法,那穆三和穆四呢?看來我得找他倆好好談談。


    據說皇後娘娘的案子終於有眉目,但下毒者已經被秘密處死。同時也因為這六十幾個中毒之人並沒有死,所以皇後娘娘沒有得到很大的懲罰。


    不過朝中大臣依舊上奏彈劾,皇後隻能位居中宮,不能放出來。


    當天晚上,許王悄悄來了杭記,告訴了我一個十分驚訝的消息。


    許王要和蘇小姐要成親,婚宴就在十一月初舉行,那時候他的母後才能以皇後的名分搬出中宮。


    此時我盡有點想祝福他們,這兩人在京涼城可謂是天造地設的才子佳人,感情也是情投意合,情深似海,傳著一段美麗佳話。


    我呀!終究是個多餘的。


    晚上孤獨寂寞守著月亮時,穆三披著外衣坐到我身邊。


    我轉眼看著他沉默不語,他攏了攏衣服,小聲說道“穆蘭,許王要成親了,你為什麽不生氣?”


    我笑了一下,撐住腦袋看著他,認認真真說道“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可以幸福,這個幸福可能不是我給的,但另外一個人能給他幸福,我依舊為他感到開心。”


    “原來你看得這麽開。”穆三悲傷的說一句


    我伸手替他順了順頭發,自覺覺得不能再提這個話題了,又問道“我把你放在這樣的小天地裏,你可曾生我的氣?”


    穆三的眼略微渾濁,是化不開的墨,散不盡的癡罔,他和從來真的很不一樣了。


    “不曾!”這語氣又平淡又和緩,更聽不出真假。


    我嗤笑一聲,又道“我放你離開,你願意走嗎?”


    穆三眼瞳一晃神,立馬怒道“你想趕我走就直說,不用這麽彎彎繞繞。”


    這才是我認識的穆三。


    我拉住他正欲起身的手,無奈道“我這不是怕你委屈嗎,你難道沒別的想法?”


    穆三順勢坐下,然後抱著手臂,一眼不看我說道“沒有,跟著你就是我的想法。”


    “那你會不會害我?”


    穆三幽幽看過來,莫名其妙說一句“你什麽意思?”這句話帶著點怒氣,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詢問


    我淡笑著,搖頭“沒意思沒意思,我隨便說說的,你趕緊去休息吧。”


    穆三一步三迴頭,直到他進屋,我才悠悠歎口氣“哎,我們好久沒這樣交流過了,怎麽再說話卻有點陌生呢?”


    穆三走後我又稍稍走進穆四的房屋,他和穆二住在一起,不過最近穆二不在杭記,現在就他一人。


    房屋中正燃著小小的燭燈,他怕黑,到現在也改不掉。燈火將他熟睡的麵容照亮,他睡得安穩,小巧的嘴巴嘟著,鼻子一唿一吸的蠕動著,不過他的眉微微皺著。


    我走過去坐在床邊小心翼翼替他扶了扶眉角,他突然睜眼,直愣愣瞪著我。


    我的手一頓,穆四什麽時候睡覺這麽淺?


    直到燭燈閃了一下,他才悠悠迴神。順勢翻身抱住我的手,懶懶的說了句“穆蘭,嚇死我了。”


    我歪頭看他的臉,小心笑道“夢見什麽了?”


    穆四眯著眼睛,昏昏欲睡,嘟著嘴喃昵著“夢見有人要殺我。”


    說完這話他就睡著了,像是夢遊一樣跟我講的這句話。


    我神情複雜的看著他,穆四好像有心事,他真的長大了,現在什麽也不跟我講了。


    我歎了一口氣,然後陪了他一會,才悄悄離開。


    第二天一早我就準備著去沽江的行李,悄悄叮囑阿依和阿莫做衣服時勿要張揚,留在元記不可隨意去杭記交流,元大叔再三保證會保護好阿依和阿莫。


    而杭記我留著穆一保護著秦姐姐,最近我們的訂單已經完成,剩下零散出售,生意也不錯。不過最注意的還是杭記裏麵的奸細,另外欣樂樓的人也幫我留意著銀票。


    我走後杭記一定不能發生亂子,我便隻能去欣樂樓請求九郎他們幫我照顧杭記。


    剛進欣樂樓才發現他們也備了馬車,我納悶的問一句宸深“九郎要去哪裏?”


    宸深一邊洗馬一邊說道“九公子去沽江。”


    我目光一閃,疑道“你們去沽江幹啥?”


    “有事。”然後宸深便不再說一句話了。


    我轉眼瞧見九郎瀟灑的走出欣樂樓,我連忙跑過去,笑道“九郎,你去沽江不會是為了······”我吧!


    九郎神色自若的看過來,淡道“萬憐在沽江的欣樂樓受傷,我去看看。”


    他這是給我解釋呢?我目不轉睛盯著他。九郎虛妄了一下,輕咳一聲道“讓開。”


    我連忙讓開位置,看著他朝馬車走去。


    他這馬車可真是······花裏胡哨,想必裏麵很舒服,再看看我那個破爛似的行路工具,這才是高級的私人馬車,羨慕。


    我一邊想一邊跟著他,他突然迴頭看我,我興高采烈道“九公子,可否讓我同你們一路?”


    九郎嘴角一扯,還沒開口,我拔腿跳上了馬車,然後喊道“啊!舒服,我不帶行李了,現在就跟著你們走。”


    我斜靠在馬車裏沒聽見外麵的動靜,掀開車簾看去,發現九郎不在外麵。


    “九郎呢?”


    剛問完就看見九郎從另一邊牆角走過來,手上拿著我放在杭記的包裹,我臉頰一熱,輕咳道“那個,嗯······謝謝。”


    陽光映在他的白衣上劃過五彩光芒,又像是剪了一縷樓影為圖,素淨而又純潔。


    馬車一顛一簸,我一動不動,斜視著身邊的男人,他安靜的不得了。


    上一次跟他去沽江,風塵仆仆,沿路趕車,未有欣賞沿途風景。也因為他在身邊反而很拘謹,而這一次······我居然體會到一點自在。


    這和跟玉寒在一起的自在是不同的。


    行路難,行路難,這一次跟著他們走的還是一處小路。行至山坳時,抬眼就能看見群山環繞,崇山峻嶺的險要青峰,山中還透著絲絲涼意。


    清脆的鳥叫劃過天際,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說美倒也美,說哪裏怪卻有點怪。


    我跟著宸深正在馬車外趕車,此時的風穿過臉頰,打的啪啪疼。


    宸深走的很快,像是被什麽猛鬼野獸追著似的。


    走著走著,我實在忍不住了,正想鑽進馬車對九郎說說宸深。


    突然之間響起一個驚唿“站住。”我轉身一看馬車前竄出大批身著青色短衫的男人,那些人剛說完話就舉起刀劍往馬上坎。


    我啊的一聲大叫,咕嚕一下滾進車內,九郎伸手扶住我,我還未迴神,又被他使勁一拽,躲避了窗口插進來的箭頭。


    我倒在九郎懷中瑟瑟發抖,耳邊沒有九郎任何焦急的喘息聲,隻有那瘮人的箭頭插上馬車發出噔噔噔的聲音。


    這個馬車已經射成了刺蝟了,九郎身子一轉輕聲道“待好別動。”


    “你去哪?你別出去了......”我抓住他的衣角就像流水一樣劃過指尖,忽然晃了神,這種感覺好像要失去什麽東西。


    九郎一出,立馬沒有了射箭的聲音,我慌張地探頭看去,九郎和宸深正被十幾個人圍住。


    短短瞬間兩人又打成一團,九郎寬大的衣袖飛來飛去,繞過每個人的麵前那人便倒地昏迷。


    宸深的劍法眼花繚亂,蹭蹭幾下,十幾人隻剩下四五人。


    血花四濺,九郎月白色的袍子沾染了星星血跡,但依舊是那麽優雅貴氣,一搖一擺都渾然天成。


    我正在拍手叫好時,兩側又跳出來二十幾個青衣人,我嘴角一僵,這群人是在這裏埋伏好的,我緊緊盯著九郎。


    每個人的刀劍就像奪命判官筆,颯颯劍鋒直接朝兩人的腦袋砍,我大驚失色,總覺得二人不敵人手,我想也沒想就大喊一聲“孫子們,過來抓奶奶呀!”


    我轉身跳下馬車,刺眼的陽光迷了我的眼,再轉眼就看見那群人離開了兩個朝我衝來。


    太看不起我了,隻來兩人?


    不管了,我拔腿就跑,山坳路況崎嶇不平,腳步踉蹌,這小子好好官道不走,偏走這些不尋常的小路,這下子好咯,都要命喪黃泉了,可憐的我,逞什麽能呢?


    我雖然許久不鍛煉,但體態輕盈,跋山涉水不在話下,跑著跑著就將他們丟在身後,這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迴頭看了看,慌張之下,腳下一滑。


    “啊......”我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山體好多怪石木樁,撞得我頭破血流,兩眼昏花。拚勁最後一口氣死死抓住一支樹幹,再滑下去我就要掉下懸崖,聽見下方掉落的石子迴音,我心慌得無法唿吸。


    此時臉頰生疼,雙眼迷糊隻能盯著山上會不會有人來救我。


    但我又不敢叫,生怕驚動了殺手跑下來砍我。


    山坡很陡,身子很重,一直往下墜。我的手已經沒有力氣了,身邊的石子不停掉落,我嚇得眼淚嘩嘩流。


    “我再也不多事兒了,我還不想死啊!”


    然後再也顧不了多少,開口大叫道:“九郎啊……你快來救我呀……”


    “救命啦……”


    我的手臂已經到了極限,已經抓不住樹幹了,鬆開的那一瞬間我遺憾的大喊一聲“誰來救救······!”


    空中傳來陣陣迴聲,驚飛了一群鳥兒,我緊閉著雙眼。心裏想著,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讓這個世界記住我。


    忽然身子一輕,我驚恐的睜開眼,死死盯著緊緊抱住我的九郎。


    我驚慌失措攀上他的脖子,哇的一聲大哭,眼前一一閃過畫麵,我慌張一看。


    怎麽還在往下落?我又帶著哭腔喊道“我不想死啊……”


    “別說話。”九郎的聲音平靜又堅定,讓我相信有他在一起便不會有什麽事情。


    此時我和他下墜的速度慢慢變緩,風飛我們的衣裳和發絲纏在一起,我緊緊抱著他不敢鬆開。


    眼看著地麵越來越近,九郎也不慌張,翻身將我護在懷裏,我眼睜睜看著他眼中的笑意。


    我心慌如麻,砰的一聲,九郎和我倒下去的地方被氣力衝開好幾丈。


    我瞪著眼,大喊一聲“九郎······”


    “再喊一聲。”九郎在身下傳來微弱的聲音


    我一驚,連忙爬起來,問道“你現在怎麽樣了?”


    九郎皺著眉頭,低聲道“再喊一聲。”


    “啊······”


    “叫救命!”他聲音已經越來越小


    我驚慌失措站起來,大喊一聲“救命啊......”


    這邊山穀成一個喇叭狀,喊叫的聲音正一層一層往外散開。


    喊完之後我趕緊扶起九郎躺在我的腿上,眼淚止不住的流。


    他的背後滲出絲絲血跡,正在染濕我的衣裳。


    “九郎,九郎,你不要有事。”


    九郎捏住我的手,看不清麵具裏的臉,我咬著嘴唇緊緊抱住他。


    過了半柱香,我們落下來的山壁邊掉下來幾根繩索,我轉眼看著四五人從繩索滑下來,為首的正是宸深。


    我連忙叫道“這裏,這裏,我們在這裏。”


    宸深走過來迅速抱起九郎,喂了一顆黑色藥丸,道“先把公子拉上去。”


    我看著他好不愧疚,但九郎和宸深未曾對我一句埋怨,坐迴馬車中,我靜靜望著入睡的九郎。


    他的麵具擋住了九郎的所有表情,從始至終我看見的就隻是一麵冰涼的臉。


    我想伸手拿掉麵具,想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麽每次危難之際都是他來救我。


    我收迴了手,還是沒敢看。


    宸深把我們帶去附近小村莊修養,然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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