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爵還是知道一點內情的,他說:“在海外雖然不值錢,在大明,就衝這講究的工藝,可不就值錢了?”


    彼此見過,家宴開席,男女分桌,用屏風隔開,王家的兩個女孩兒,已經成了舜華的小迷妹,你一句我一句地向她打聽南洋的趣聞。


    直問她:《九域異聞錄》上講的,是不是真的?王家太爺爺在海外十幾年,是怎麽找迴來的……


    連朱老夫人婆媳,也聽得津津有味。


    飯後,王衍爵隨著族兄進書房密談,王衡吩咐三個兒子陪小客人汪峰玩耍。


    天黑,又不能到花園裏玩耍,幾人隻能在廳堂裏玩耍,王家三兄弟新得了懷表,興奮地反複摩挲,舍不得揣起來。


    王讚虞見他一副平淡的樣子,拿著懷表悄悄問他:“你有沒有?”


    汪峰默默地掏出一塊懷表,他的懷表上係的不是金鏈子,是小滿姑姑給他打的絡子。


    “義父說,金鏈子太打眼,絡子更低調一些。”汪峰一臉的老成。


    王讚虞聽了,點頭同意:“叔祖爺說得對,我迴頭讓我娘也給我打一根絡子,把這金鏈子換了。”


    書房裏,王衍爵送上一遝銀票:“大兄,這是南洋公司上半年的分紅。”


    王衍爵的南洋公司,當然給族兄留了一些股份,近兩年,南洋公司的分紅,已經超過了太倉家裏送來的費用,王首輔用這些錢,買到了好幾幅唐宋字畫。


    “南洋如今是什麽情形?”王錫爵擔心地問,“你們打得過西人麽?”


    麵對族兄,王衍爵把南洋的實情一一道來,隻隱瞞了大員島上的軍工廠。


    “與西方人比,我們的優勢是離本土近,南洋就在大明的家門口,而西方人,要浮海萬裏,才能到達南洋。


    南洋有許多漢人,他們認同中原的文化,很容易就團結在南洋公司麾下,漢人抱成團的時候,西方人是打不過我們的。


    我們的劣勢,就是還造不出西式大帆船,隻得多造福船,以量取勝。”


    “陛下每月從南洋得到如此大筆銀錢,朝臣們一旦得知,不知道要吵成什麽樣子,到時候,南洋公司可有應對的法子?”王錫爵擔心地問。


    王衍爵心說,誰要吵吵,下海來試試?


    麵上卻說:“小弟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創辦和記銀行的時候,就讓中央和地方的官員們入股,讓他們成為利益集團的一份子。


    就算知道了陛下的另一份收入,他們要吵吵的時候,也要掂量掂量,舍不舍得手中的那份收入。


    另一方麵,小弟今日在宮裏,提議陛下裁撤稅監,把礦稅的收入,分為三份,皇室、戶部、地方官府各占一份。


    把收稅的太監,變成真正的稅監,監督各地礦稅、商稅、農稅的收繳情況。


    陛下讓出了礦稅的收入,禦史們也會少噴一點吧?”


    王錫爵聞言,立即來了精神,目光炯炯地望著他:“陛下同意了麽?”


    “稅改這麽大的事,陛下沒有表態,小弟提議他,先挑一縣一府之來試試。


    臨走的時候,陛下問小弟何日來拜訪大兄。”


    王錫爵腦子轉得飛快,立即就明白了萬曆帝問這話的意思,他問:“陛下的意思,讓為兄上這份折子?”


    自從王錫爵被萬曆帝忽悠,上了“三王並封”的折子,差點讓他身敗名裂以後,他就有了戒心,對萬曆帝的明示暗示,反複思量,確認不是陷阱後,才會行動。


    “我猜,是陛下也沒有完備的章程,又不好拿到朝堂上討論,這才暗示小弟,來與大兄討論,大兄深諳國情,對稅改怎麽改,三方怎麽分配,大兄作出的決定,更合陛下的心吧。”


    萬曆帝派出的稅監,已經成了大明的禍害,他們在地方上吃拿卡要,為非作歹,鬧得地方上雞飛狗跳,已經引發多起礦工暴動,再不裁撤,就要成為動亂之源了。


    王錫爵拉著這位見多識廣的族弟坐下來:“元禮,坐,你細細講來,關於稅改,你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法子?”


    王衍爵能說這是從媳婦兒那裏聽來的麽?


    不能,他隻能說:“小弟內人,在南京的時候,在來賓街上救了一位佛朗機人,這人原是葡萄牙商船上的大副,極為博學。


    小弟出海,內人把這人派到小弟身邊做通譯,小弟是從他那裏,斷斷續續地聽來,西方國家的稅收,與咱們有些不一樣。


    咱們也不是要一味地照搬他們的法子,國情不同,隻需借鑒他們的法子,改為適合大明的法子即可。”


    “從西人那裏得來的?”王錫爵沉吟著,“不知欽天監的利先生,知不知道呢?”


    他指的是利瑪竇。


    自從王衍爵在萬曆帝麵前,講解了天主教的發展史後,利瑪竇的傳教事業,就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至少,他沒有像原來的時空那樣,把徐光啟忽悠成天主教徒。


    大明的官員,聽說天主教居然要控製皇帝的任免,為了避禍,都自動遠離了他。


    王錫爵一直對利瑪竇敬而遠之,他猶豫著,要不要去請教這位洋和尚。


    請教洋和尚是以後的事,他感覺,族弟能把收稅這事,說得頭頭是道,難道他在南洋,就是這樣收稅的?


    想到此,他豁然開朗,壓低聲音問道:“元禮,你在南洋,是不是如此收稅的?”


    這位族兄,真有一顆九竅玲瓏心,這都給他猜得到。


    “是,也不是,”王衍爵老老實實地迴道,“南洋公司也有稅監,但他們不止是稅監,還要監察其他事務,而且,他們藏在暗處,隻對我負責。”


    王錫爵心說:這不是錦衣衛麽?


    “說說,你在南洋是怎麽收稅的?”王錫爵把椅子移近了一點,兄弟兩的膝蓋都挨在一起了,“咱們借鑒西方和南洋的經驗,擬定一份適合大明國情的稅改方案來……”


    舜華在後堂,陪著王家女眷聊天,前院傳來王首輔的吩咐:“老太爺要和叔祖爺長談,吩咐老夫人安排叔祖奶奶在王家休息,明日再迴去。”


    舜華沒想到,來兩條街道外的王家做客,還要過夜,根本沒準備洗漱用品,隻得吩咐清明:“找人帶你去找到羅貴,讓他帶你迴去,把老爺和我的洗漱用品帶來。”


    清明轉身要走,舜華又叫住她:“你找白露,把我書房南牆的第一個書櫃裏,第二列倒數第三個抽屜裏,最底下那個文件袋,交給你,給我帶來……


    算了,我寫個條子給你吧。”


    前院,王錫爵書房裏,兄弟兩人正談得熱鬧,王錫爵的長隨送來一隻袋子:“叔祖奶奶吩咐,交給叔祖爺的。”


    王錫爵接過,見是一隻黃色牛皮紙做成的袋子,他遞給王衍爵:“這是什麽?這麽晚了還巴巴地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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