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爵在宮中與萬曆帝奏對了幾個時辰,也疲累得不行。


    羅貴等五個近身侍衛在宮門外候了半天,見自家老爺終於出來,忙牽過馬來,簇擁著迴到家裏,送到二門之內。


    舜華見他的樣子,知道在宮裏精神緊張,忙讓他去泡個熱水澡放鬆一下。


    修繕院子的時候,徐管家按照舜華畫的圖紙,在他們臥室的旁邊,修建了一個衛生間,裏麵除了洗漱的台子,還砌了一個小小的浴池。


    徐管家知道兩位主子的性子,出門迴家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更衣,大冬天也是這習慣,隻好派了專人負責熱水供應,一天十二個時辰不斷。


    “你陪我。”舜衍爵拉著她的手不放,俊臉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舜華拍拍他的手,迴了他一個溫柔的笑容:“快去泡個澡解解乏,咱們晚上還要去拜訪首輔呢。”


    王衍爵想起今晚還有事,這才不鬧了,乖乖地去泡澡,一邊走一邊說:“快讓人準備飯菜,陛下小氣得很,在宮裏隻吃了兩塊點心。”


    舜華聽了,忙讓清明去廚房催飯,又讓穀雨去拿點東西來給他墊肚子:“餓肚子泡澡,容易低血糖,去拿點心來。”


    王衍爵搖著她的手:“不吃點心,膩人!”


    “哦,是了,換水果吧。”


    穀雨得了吩咐,羞得趕忙跑了,自家老爺成親以後,在夫人麵前,變得跟個小孩子似的,愛使性子,偏夫人還這樣遷將他。


    清明等四個慧娘送給舜華的丫環,明顯不如後來的白露四人做事麻利,但舜華還是把她們放在近身侍候,照顧衣食起居。


    把白露四人,當成助理來使用,讓她們做些寫寫算算等文字處理的工作,有了四人幫手,她處理起工作來輕鬆多了。


    穀雨端來一個果盤,用削好的蘋果、犁、西瓜、大棗堆成漂亮的形狀,還點綴著老爺最喜歡的蘭花,連吃水果的竹簽,也在半顆棗子上插成刺蝟的形狀,講究得不行。


    舜華接過果盤,親自端到浴池邊,浴室是夫妻二人的私密空間,她不喜歡外人打擾。


    王衍爵全身泡在溫水裏,慵懶得不行,舜華用小竹簽插著一塊蘋果,喂他吃,嘴裏還在埋怨萬曆帝:“陛下如此小氣,非是優待功臣之道也。”


    王衍爵嗬嗬笑道:“宮裏的東西不好吃,咱留著肚子,迴家來吃。”


    傍晚,等汪峰下學歸來,一家三口穿戴齊整,到王錫爵家拜訪。


    這是王衍爵第一次攜家人正式拜訪,王錫爵也很重視,夫人朱氏親自過問,準備了豐盛的家宴來招待這位族弟。


    王錫爵與夫人朱氏,坐在主位,笑咪咪地看著王衍爵領著妻子進來拜見。


    舜華在後世,聽說過這位脾氣耿直的大明首輔,在這一時空,還是第一次見到,頓時有一種行走在曆史中的感覺。


    此時的王錫爵,年近七十,清瘦,顴骨突出,頜下一縷花白的胡須,垂到胸前,穿一身寬大的道袍,這是大明士大夫的居家休閑服。


    老夫人朱氏,一派大家氣勢,溫暖慈祥,與王衍爵母親的清冷性子迥異,拉著舜華問長問短。


    舜華夫妻行完禮,被賞了一對雙魚玉佩。


    義子汪峰,也得到一本王首輔親自批注的《論語》,外人欲求首輔一字而不得,這冊《論語》,足見珍貴了。


    汪峰是個小人精,口稱“謝謝大伯、大伯娘”,把頭磕得崩崩響。


    行完家禮,舜華二人被讓到一旁的客位上坐下,汪峰乖巧地站到二他們身後。


    王衍爵雖然年輕,輩份卻高。


    王首輔的兒子王衡,四十多歲了,還要行家禮拜見叔嬸。


    舜華非常不好意思,她一個二十多歲的人,要受兩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妻的跪拜,有點坐立不安。


    好在他們為族兄的家人準備了見麵禮,舜華借著派送見麵禮的機會,把那點不安掩飾了過去。


    舜華夫妻帶來的禮物,香料中,有一塊碗口大的龍涎香,特別珍貴,裝香料的匣子一打開,頓時滿室飄香。


    王錫爵在禦書房,聞慣了這種香味,立即辨認出:“這是龍涎香?”


    王衍爵從匣子中拿出一塊灰撲撲的物件,指著上麵的斷麵說:“如今出洋的人多,龍涎香也容易尋得,這一塊,是從另一塊大件上麵敲下來的。”


    王首輔就知道了,這肯定是在送給陛下的那塊大件上敲下來的,王衍爵不說明,他也不問,彼此心照不宣。


    除了香料,還有大員島特產白糖、酒水、稻米、水果,拉了兩大車,隻在堂上念一遍名稱和數量。


    自王錫爵以下,男士們每人一塊精致的懷表,帶著一根金鏈子,可以掛在胸前的紐扣上,揣在懷裏,十分方便。


    連王首輔的三個孫子也有,隻有十來歲的小孫子王讚虞,也得了一塊。


    王錫爵連說:“破費了,元禮,你破費了。”


    這懷表,在市麵上還買不到,他隻見過陛下用來賞過人。


    王衍爵說:“大兄,鍾表是個實用之物,小弟隻望他們父子兄弟,將此物件帶在身上,時時警醒:光陰如梭,時時珍惜。”


    王衡起身,恭身迴道:“侄兒謹尊叔父教導,定當教他們聞雞起舞,不負韶華。”


    “還不謝過你們叔爺。”王錫爵不是個矯情的人,慈祥地對三個孫子道。


    三個少年齊齊拱手致謝,顯示出良好的家教。


    舜華送給王家女眷的禮物,是每人一套梳妝盒子,打開盒子,蓋子的裏麵,鑲嵌著一麵兩尺長,一尺半寬的水銀鏡,照得人纖毫畢現。


    朱老夫人的盒子裏,裝著一套紅寶石頭麵,共有十三件,晃得她睜不開眼。


    王衡的夫人忙打開她的盒子,同樣的鏡子,裏麵裝的,是一套珍珠頭麵,也是十三件。


    王衡還有兩個女兒,盒子裏裝的,是粉紅色的玻璃珠子製作的首飾,釵、環、鏈、墜應有盡有,滿滿半盒子。


    兩個女孩兒又驚又喜,不敢直視。


    朱老夫人婆媳見了,也驚得站了起來,老夫人拿起一條項鏈,見那珠子顆顆通透,大小均勻,連忙放迴盒子裏,拒絕道:“小孩子家家的,可受不得叔祖和叔祖婆如此大禮!”


    舜華把盒子放到兩位少女手上,笑得見牙不見眼:“大嫂子放心,這是自家窯裏產的,不值錢,給孩子們玩耍的。


    弟媳說句不客氣的話:這一盒子珠子加起來,還沒有嫂子那裏的一顆珠子值錢。”


    朱氏婆媳這才鬆了口氣,她兒媳拿起一串手鏈,翻來覆去地看,打趣道:“竟做得如此精致,別說女孩子們,連侄媳婦都愛得不行。”


    舜華爽快地說:“這次帶迴來一大箱子,各種顏色的珠子都有,哪天有空,你和大嫂帶著孩子們來家裏隨便挑,真的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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