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我和陸景宸也沒說話。起初,陸景宸還有些生氣,後來他想緩和一下關係,晚上來找我,我也不想見他,我隻是覺得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這樣的話,怎麽來過好這一生。


    悶在家裏幾天,想出去走走,雲夢要和我一起去,我直接迴絕了。


    外麵真冷,我裹緊披風,在街上溜達,突然撞進一個人的懷裏。我嚇了一跳,連忙低頭說對不起。看對方沒有反映,抬頭卻迎上熟悉的目光,是陳伯遠。


    “看吧,將軍,我就瞅著像雲小姐”。大楊笑眯眯的對他說。


    “今天這麽冷,怎麽一個人在外麵”?我倆並肩走著,後麵還跟著他的馬車。


    “沒什麽,就想出來走走”。我語氣平淡,慢悠悠的說…


    他剛才喊了幾聲,都沒有反應,索性站在我麵前,本以為會繞道而行,誰知連路都不看,直挺挺的撞了上來。他察覺到我的異常,沒有說什麽,隻是問我要不要去校場。


    反正我也是漫無目的,正想著要答應他,卻想到陸景宸總是生氣我與他太過親近,便迴絕了。


    陳伯遠笑了一下說:“怎麽,家裏看管的嚴”?


    “沒有,隻是…”我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是好。


    “那我送你迴家吧”!他說著,便招來馬車。


    “我不想迴,我自己走走”。我拒絕道。


    “既如此,那就和我去校場吧!”不容我拒絕,便推著我上了馬車。


    校場內,還有一些士兵在操練。大家看到陳伯遠來,雙手拱禮道:“陳將軍”。


    陳伯遠示意大家繼續,帶著我四處轉了轉。


    “陳伯遠,校場可以隨便帶外人來嗎”?想到軍營重地,我來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原則上是不允許,但是現在臨近年關,倒也沒有很嚴格”。


    一陣陣喝彩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看著不遠處圍了好些人,便好奇的看向陳伯遠。


    “走吧,過去看看”。他說。


    原來是有人在比賽射箭。這人還挺厲害,把把命中紅心,聽著一陣陣讚歎聲,顯得有些得意洋洋。


    大楊“咳咳”了兩聲,大家都看向這邊,然後噤聲,齊刷刷的喊了一聲“陳將軍”。


    “你想試試嗎”?他說著便讓大楊把弓箭拿來。


    “我好久沒玩過了,有些手生”。我有些局促,怕丟了麵子。


    “不妨事”。他將一把弓放到我手上,又拿了一支箭給我。


    搭弓認弦,直接拉滿,“嗖”的一聲,箭便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便紮到了靶子上,離紅心還差了一點。


    “好好”,“真不錯”…大家都鼓起掌來,周圍不乏讚美之詞。


    “雲小姐,果然風采不減當年啊”!陳伯遠拍著手,點著頭,嘴角勾著笑,一副驕傲的神情。


    他又遞了一支箭給我,“嗖”的一聲,箭穩穩的落在靶心。


    我看向他,挑眉一笑,嘚瑟在說:“怎麽樣,厲害嗎”?


    “不錯不錯。巾幗不讓須眉呀!”他眼底的笑意似要溢出來。


    “小姐,可以呀!當代花木蘭呀”!大楊此時也是一臉崇拜。


    “那當然了”。陳伯遠怕是想到了以前,他氣衝衝的去陸家找事,卻被我射箭逼退的場景。


    我也在大家的讚美聲中,一掃陰霾。


    迴到家時,天已經黑了。陳伯遠將我送到門口,看著我進門他才走。


    看到前廳,哥哥和陸景宸兩人在下棋,直接轉身迴房了。他二人麵麵相覷,陸景宸直接歎口氣,起身追我而來。


    “芷蘭,別生氣了”。陸景宸推門進來,站在我麵前,好聲好氣的說。


    “奇怪,生氣的不是你嗎?我生什麽氣”?我喝著茶,頭也沒抬。


    “好了,是我想太多了,出去吃點東西吧”!陸景宸拿過我手裏的茶杯放好,繼續拉我起身。


    “不去,我吃過了”。我甩開他的手,氣唿唿的說。


    他瞪大眼睛,忽又故作輕鬆笑了一下,說:“哦,吃了啊”!


    “嗯,吃了,和陳伯遠一起吃的”。我故意說出來,就想氣氣他。


    看著他一言不發,怔在那裏,又繼續說道:“他帶我去了校場,射箭騎馬,可好玩了,心情一下就好了,剛才是他送我迴來的”。


    想看他生氣跳腳,心裏不覺發笑,讓你再說我,我好好給你上點藥。


    誰知他竟然沉默許久,半晌才說話,“哦,你開心就好,今天玩累了,早些休息吧”!他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還不忘關好門。


    這樣更好,吵得臉紅脖子粗的難免讓人笑話。我喊了雲夢打了熱水,洗漱完後,便沉沉睡去。


    雲昊看著愁雲密布的陸景宸,不禁哭笑起來,拍拍肩膀,好言安慰道:“她慣會和人唱反調,你越不讓她做的,她偏偏要做給你看。她也有交友自由,別擔心,她有分寸的,定不會亂來的”。


    “我當然知道她不會的,但是那陳伯遠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就會拉著芷蘭吃喝玩樂,芷蘭還覺得他是個多好的朋友”。陸景宸提起陳伯遠,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也就吃喝玩樂,芷蘭腦袋瓜簡單,不會有別的想法,你放心吧”!雲昊指著自己的腦袋,眯著眼睛,為了讓自己朋友放心,不惜貶低著自己親妹妹。


    陸景宸將一杯茶一口悶了,又繼續說:“她剛才說,他們今天去騎馬射箭了,那麽冷的天,騎馬也不怕風刮破了臉,看來在西北還是沒吹夠風”。


    雲昊聽到陸景宸這酸溜溜的話,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陸景宸看到雲昊如此這般模樣,更生氣了,轉身就走,任憑雲昊喊他,他也不搭理。


    陸景宸迴到家,思前想後,覺得這件事還是得找陳伯遠解決。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


    翰林院放班,雲昊和陸景宸一起走時,兩人還有說有笑,約著晚膳後要下幾盤棋。突然,陸景宸想起今日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借口有事匆忙離開了。


    陸景宸在街上走了好久,不成想,竟在離陳伯遠家不遠的街頭碰到了。此時,陳伯遠正騎馬經過,離老遠便看到個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果真是他。


    陸景宸看到是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依然嘴上很客套的道了句:“陳將軍”。心裏想著,真是冤家路窄,正要去找你呢。


    陳伯遠看到是陸景宸倒是十分的意外,下了馬,兩手搭著陸景宸的雙臂,開心的說:“陸景宸,真的是你”。


    陸景宸則一臉不屑,看著他依然還是多年前那個舉止輕佻的公子哥,推開他的雙手,冷冷的說了聲:“是我”。


    陳伯遠是他鄉遇故知,異常興奮,直接給他副將說:“你們先迴去吧,我要和朋友喝兩杯”。他拉著陸景宸就往前走。


    “先放手,我不去,誰是你朋友”。陸景宸還一臉嫌棄的扒拉開陳伯遠的手。


    陳伯遠倒也不生氣,慢悠悠的說:“你這人就是嘴硬,你家在這邊嗎?你是特地來堵我的吧”!


    陸景宸被猜中了,有些心虛,吞吞吐吐的說:“哪,哪有。我隨便走走”。


    “嗬!隨便走,都能走到這邊?”陳伯遠冷笑一聲。“這兩天我眼皮一直跳,就猜到你要來找我”。


    陸景宸看著他摸著自己的眼皮,有點想笑,卻還是緊繃著臉說道:“我真是隨便走走的”。


    陳伯遠聽到這話都有些無語,說道:“好好,是我找要你,行了吧”!


    “找我幹嘛”?陸景宸厲聲問道。


    “找你打架,幹嘛?喝酒敘舊,走吧!”陳伯遠心想這人真是死強。


    酒樓包廂內,爐火通紅,溫著酒,敘敘舊,別有一番滋味,但是兩人各有心事。


    “陸景宸,我知道你為什麽找我,從那年芷蘭剛來臨州,住你家時,你看到我,就對我有敵意”。陳伯遠倒著酒,故作淡定的說。


    “有嗎”?陸景宸還明知故問。


    “太明顯了好吧!那時你總是冷著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你錢了”陳伯遠接著說。


    “那是你倆總是勾肩搭背,有礙觀瞻”。陸景宸嗆聲道。


    “那也是她勾我肩,搭我背,我發誓我沒有碰她的”。陳伯遠立馬解釋著。


    “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陸景宸白了他一眼。


    “嗬嗬。你也知道她,大大咧咧,又不在乎這些。她都能如此坦蕩,你還擔心什麽。”陳伯遠嘴角扯出一絲微笑說。


    “她坦蕩,那你呢,你敢說你對她沒有別的心思”。陸景宸這時來了精神,質問著陳伯遠。


    陳伯遠沒有迴答,隻是默默的說著:“你知道嗎?之前我從軍是被綁著去的。”


    陸景宸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因為那時他已經去了錦州,他當然不知道。


    “我答應家裏去從軍,去與芷蘭告別。我表明心意時,就沒想過會得到答案,隻是想走的安心些。她隻當我開玩笑,說我是她的可以兩肋插刀的好朋友”。陳伯遠說到這笑了起來。


    他看著陸景宸,又繼續說道:“那時我還想著,你倆的喜酒怕是喝不到了。她說你去了錦州,我也要走了,留下她一個人了。我當時就想萬一我迴不來了,再也見不到她了,於是我決定不去了,隻是反抗無效,被打了一頓,我爹爹怕我半道跑了,就把我綁了”。


    聽到陳伯遠說的這些,心裏有些五味雜陳,說不清道不明,第一次有些同情他。


    “誰讓你打小不學好,你父親的嚴厲是臨州出了名的”。陸景宸拿起杯子,兩人碰了一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哎,我們好歹從小也是上過一個學堂的。當然了,你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我吧,我雖然不好學,但是人品總是不錯的”。陳伯遠在努力找補著。


    “人品還說得過去,但我自從生病,口不能言時,你可是沒少笑我”。陸景宸繼續說:“那時你父親可沒少收拾你”。


    “沒有笑你,隻是覺得可惜了,天妒英才啊”。陳伯遠趕緊解釋著。


    “無所謂了,如今都好了”。陸景宸想起那些年,真是覺得恍如隔世。


    “以前我父親總是說我不學無術,好啊!那我當個浪蕩公子哥兒,結果第一次調戲賣花小姑娘,就被芷蘭打了”。陳伯遠想起那些陳年往事,覺得自己真是好笑。


    “現在,你是你家族的驕傲了,年紀輕輕被封了定遠將軍,前途不可限量”。陸景宸以前也是看不上眼,如今也是實打實的欽佩。


    “是呀!如果我沒從軍,如今還是臨州城的紈絝公子。可是如今的軍功,可是我一身傷換的。你知道嗎?我喝過獸血,吃過生肉,徒手搏擊過狼,也曾命懸一線,…”陳伯遠頓了一下,又繼續說:“軍人保家衛國,隨時會馬革裹屍,所以早已舍棄兒女情長。我之前就明白,日後,你倆是會成親的。我對她的喜歡,隻是朋友間的喜歡,不摻雜其他,她對我也一樣,所以你大可放心”。


    陸景宸聽到這些他說了這麽多,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但是防著點總是好的,還是雲淡風輕的說:“我沒有不放心”。


    陳伯遠喝了口酒,嘴角上揚,搖搖頭,笑著說:“石頭都沒你嘴硬”。


    陸景宸也不甘示弱道:“你心裏明白就好”。


    陳伯遠低著頭哈哈大笑,拍了下陸景宸的胳膊,陸景宸也跟著笑了起來。兩人相互斟著酒,聊著自己這幾年遇到的事情。


    他們二人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閑聊。本來呢,陸景宸還想警告陳伯遠不要和芷蘭走的太近,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倆會聊這麽多。


    兩個年輕人一文一武,安邦定國,相得益彰。


    夜已深了,他倆一飲而盡杯中酒,相互告別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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