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八月。張良讓陳月紅打個電話問爸媽的具體地址是什麽,他說馬上中秋節了,給他們寄點月餅。各大超市早在上個月就上架了月餅。幾十幾百的都有。說實話,現在的月餅吃的是一個包裝,光盒子漂亮,裏邊的月餅隻有幾個,也不好吃,又貴。人們買這種過度包裝的月餅基本上都是拿來送人的。


    張良在超市買了一盒包裝精美的月餅,又買了兩瓶白酒,拿著寫著老丈人和丈母娘地址的紙條,來到附近的快遞點郵寄。


    收到東西的陳有和兩口子很欣慰。這證明張良有良心,對女子好,才會心裏掛念著他們。兩人私下裏說幸好當初沒有強行不同意。這下他們放心了,月紅找到了一個可靠的人。


    這期間陳月紅和張良仍然按部就班地在油站上著班,看著銀行卡裏沒怎麽增加的存款,兩人都很焦慮。對未來的迷茫,對現狀的不滿,時時刻刻提醒著兩人不能再這樣拖下去。


    八月下旬,油站整體人員搬遷。油站的經理被任命到一個新開張的油站去開展工作,經理把所有的員工都帶過去了,陳月紅和張良自然也跟著去了。上班的人就是這樣,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本來張良和陳月紅不願意的,搬過去就意味著要搬家。他們剛剛將現在住的這間小房子布置得順手,現在卻要搬到另一個地方。陳月紅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房租肯定會比現在的貴。


    新油站就在陳月紅剛來陵南市的落腳點附近。就坐落在市區繁華的街道拐角處。它的左側是一個十字路口,右邊不遠處是一家口腔醫院。對麵是中國電信的營業廳,它的旁邊是公安局,再旁邊是一家涼茶店和一家快餐店。再過去就是一家中介公司。


    快餐店賣的是煲仔飯,就是用一個迷你電飯煲煮好飯,來吃飯的客人就給一個電飯煲,飯上麵蓋客人點的菜,另外配一點青菜。別看人人麵前一個電飯煲,其實量不大的,飯就是貼著鍋底一點,菜也不多,這樣一份要十二到十八元。


    由於這附近有很多商鋪,而賣快餐的又隻有這一家,因此每天中午和晚上的飯點,快餐店的客人絡繹不絕,店裏坐滿了人不說,店外還站了人在等。店裏四個人都忙不過來。


    陳月紅和張良現在租的房子在馬路對麵最深處的城中村。因此每天她都要過到馬路對麵,經過快餐店的門口。每當她經過快餐店時,總能看到快餐店門口的兩個藍色大框裏層層疊疊堆滿了電飯煲。


    陳月紅來到新油站的第一個早班,她很快做好了報表,三點十幾分就出來了。她打了卡,從汽油味濃重的油站走了出來。雖然已經過了中秋,不過這裏仍然如炎炎夏日般悶熱。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到處一片懶洋洋的景象。路上的行人和車輛都很少,路兩邊的店鋪百無聊賴地半開著門,店主坐在櫃台後打著哈欠玩手機。


    陳月紅被太陽晃得睜不開眼,她眯著眼睛穿過馬路。當她走到油站對麵的那家快餐店門口時,看到一個疲憊的中年女人蹲在快餐店側麵的瓷磚地上洗碗。她的身邊堆著兩大筐電飯煲。


    她保守估計了一下,起碼有七八十個。


    七八十個電飯煲……那不就意味著這家店這一頓就賣了七八十個飯,加上打包的(陳月紅常常看到有人提著四五個飯從這家店出來)。啊呀,不得了,一中午起碼得賣一百個飯吧!


    一百個飯……


    那不就是一千多元!啊呀,不得了!人家幾天就能掙到她一個月的工資!


    她腦子裏生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或許她和張良可以選擇做快餐……


    她仔細地在心裏盤算了一遍:是的呀。人們的生活說白了就是“吃住行”三個字,而這“吃”擺在第一位,可想而知是多麽重要的。一個人可以很久不買衣服、鞋子,可以不租房,也可以不坐車,可是一天三頓飯卻是絕不能少的。


    是的,賣快餐絕對錯不了!


    她從小自己做飯,對於廚房的活很熟悉。而張良做事也踏實,勤快。


    她相信,隻要他們兩人夠勤快,一定能掙到錢。


    想到這裏,陳月紅激動得恨不得馬上能開店做生意。


    她腦子裏一邊盤算著開快餐店的事,不知不覺就迴到了出租屋。她現在住的地方跟之前的一樣破舊,不一樣的是這裏要比之前的貴,每月整整貴了五十元。


    陳月紅用鑰匙打開鎖,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進入了房間。


    這是一間破舊昏暗的民房,由於剛搬來沒多久,房間裏還沒來得及布置,就是一張舊木床,床尾放了兩個桶子和其他一些洗漱用品。在窗子下還有一個煮飯的水泥台子,台子上擱著她和張良的煮飯工具。


    一進門,陳月紅到衛生間用涼水洗了一把臉,上了一天的班,臉上又是油又是汗的,很難受。洗完臉,她用毛巾把臉抹幹,然後就坐到床沿上想事情。


    她現在已經從找到未來方向的喜悅中抽離了出來,她想到自己如果真的做快餐了,老家的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麽想……


    左鄰右舍、包括一些親戚總是認為多讀了幾年書就一定要有一個體麵輕鬆的工作,不然就是對不起多讀的這幾年書。包括她當初沒有同意家裏介紹的後生,大家都在議論,這是她仗著自己多讀了兩年書,眼光高了!而當她把張良領迴去的時候,大家又議論:有和兩口子白供了她這些年,找了一個窮小子!


    有時她很後悔自己比周圍的同齡女孩多讀了幾年書。因為多讀的三年書,把她架到了一個高處。人們動不動就說:你讀了那麽多的書,怎麽還不如誰誰誰掙得多?你多讀了那麽多書,肯定要嫁一個有錢人家……


    問題是,女子高中文化在小山村可能是高學曆,可到了外邊才知道,這是最基本的。體麵的工作並不是人人能做的,外邊的錢也不好掙……


    陳月紅已經能想到當老家的一些人知道她在外邊做快餐是是一種怎樣的反應,他們肯定會奚落一番,以此來獲得一種快樂,一種通過貶低別人而獲得的一種畸形的心理滿足。


    不過,那又怎麽樣呢?


    隻要不偷不搶,通過自己的雙手掙到錢,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就是好事,這並沒有什麽可丟臉的。丟臉的是那些想不勞而獲的人。


    陳月紅堅定了自己的方向,心裏一下明朗了。


    她一直坐在床沿上想事情,外邊的天已經黑嚴了也沒察覺。現在已經是晚上的七點半。樓下傳來一些年輕人大聲的說笑聲,這一片都是出租房,附近上班的工人基本上都住在這個破舊的城中村裏。


    陳月紅看了看手機,已經快八點了,她起身去洗菜煮飯。張良上中班,他等下迴來還要吃飯的。


    張良早上已經買好了菜,她隻需要煮就行了。


    陳月紅吃過飯,站在窗口望著窗外黑洞洞的天。黑暗中,一盞昏黃的路燈照亮了路口。


    十一點過一點,走廊裏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接著就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張良笑嘻嘻地進了屋,帶進來滿身的汽油味。


    現在天氣熱,飯菜還是溫的,張良抓起碗去盛飯吃。


    等張良吃了飯,陳月紅把她的想法說了出來。


    張良馬上讚成地說:“是可以呀!”。其實他也注意到了油站對麵那家快餐店生意火爆,這附近的人流大,好像隻要是賣吃的,生意都不會太差。他也想到過做吃的,自己不會做是一方麵,還有一方麵怕月紅不願意。哪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願意天天灰頭土臉地待在廚房裏?所以他也一直沒提過這事,總想著做點相對輕鬆的事,月紅也不會那麽累。不過想來想去,也隻有做吃的不會虧本,隻是掙多掙少的問題。隻要勤快,都能掙到錢,最起碼比現在的工作掙得多。


    陳月紅聽張良的意思他是願意的,不過她也要事先告訴他這事不容易做,她擔憂地說,“不過做吃的很累呢。”


    張良拍著胸脯說,“那怕什麽,隻要能掙到錢就行。我不怕累。”


    陳月紅又提出,“不過咱們不會炒菜。菜炒得不好吃是不會有客人上門的……”


    張良馬上說,“那還不簡單,我去學就是了。我知道在油站不遠處有一個技工學校,教什麽的都有”。張良在這座城市待了三年,在進油站以前就是在這附近的一家小電子廠當品管,對這一帶比較熟悉。


    張良是個行動派,沒幾天就真的在技工學校花一千二百元報了一個為期三個月的烹飪速成班。他利用下班和休息的時間去上課,雖然很辛苦,天天連軸轉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不過他學得很認真,也從來不喊累。他知道自己年紀不小了,再不努力就得連累家人跟著自己吃苦。他得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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