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日,靠著獄吏董長生喂食、喂水,霍家父子可以勉強活動了。


    此時霍將軍靠坐在牆邊,身子底下躺的稻草明顯少了許多,應該是同監室的人乘他們暈睡過去時偷偷抽走的,若不是看他們每日都有獄吏過來看顧,想來就不會隻是抽走稻草了。


    霍青玄想要去拿迴來,霍將軍伸手將兒子攔住,“算了,你去了也找不迴來,何必和他們起衝突。”


    “也罷,”霍青玄將自己身子底下的稻草抱出來些,又給父親塞上,現在天氣雖然熱,但這監房在地下,又潮又臭,蛇蟲鼠蟻亂竄,最愛在潮濕肮髒的地方盤踞。


    他盡量打理出一塊相對清爽的地方,父親的身體本就有傷,又受了刑,若不仔細修養,抗不了多久,要不是有傷藥控製著,隻怕是更糟。


    抬頭看著暗無天日的牢房,霍青玄對接下來的日子有一種彷徨之感,他是心性堅韌的人,從被看押到迴京審訊,一直告訴自己既然發生就坦然以對。


    但此時此刻安靜下來,時間被放慢了腳步,感官無限放大,為了忽略身體上的痛苦,他將意識沉入迴憶。


    許多從前不曾幹擾他的念頭,一股腦的鑽進他的腦子,他想起母親,想起兄弟和小侄子、侄女,還想起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現在霍家的情況不明,雖然皇帝親自關注了這個案子,還沒有定案,但要脫身恐怕很難。


    審訊的人到底沒有對他們下死手,但萬一最後結果糟糕,會不會給自己心上的人也帶去危險,他不敢想。


    林家氣氛低迷,為了打點鎮撫司的蝦兵蟹將,不說海一樣的銀子,也是成箱的銀子往外搬,即便如此,霍家父子受刑的消息還是傳到了耳朵裏。


    值得慶幸的是從一開始,沁雪就決定走下層路線,魚有魚路,蝦有蝦道,若是能自上而下走後門當然最好,但霍家這個案子上麵的真佛不是哪一個官員,甚至哪一個皇子,而是皇帝,若不自量力的想通過賄賂左右這個案子,那就是找死。


    在上京,關注這個案子的人有很多,元於孑也是其中一個,他雖然沒有幹預,但是意外在這案子裏發現了潛在的力量,這讓他心癢難耐。


    這便是來了一次就‘隱身’了的林家人,他沒想到林家不但有個經商的天才,而且在西北軍依舊很有影響。


    但這家人滑不溜手,他釋放了善意,若是‘有心’,就應該知道自己有意拉攏,可他們偏躲的飛快,這是要避開自己。


    元於孑冷笑連連,自己依舊不受歡迎啊,父母之愛他得不到,現在連臣子也敢挑剔他。


    他本來想直接將人綁到自己的“船上”,想要的東西搶來便是,但這林家有點麻煩。


    說起來也算忠烈遺孤,又有兩個爵位,而且在父皇那裏還露了臉,掛著號,自己想要避著人拿捏住也不容易。


    原本還有一條路可以走,不過是孤女,他不介意收到自己身邊做個側妃,但這姑娘居然連這條路也早就給堵上了,不得不說一句極有先見之明了。


    看來要想辦法主動會一會林家了。


    鎮撫司公廨內,馮玨正在整理案卷,將之前的資料和第一次審訊的口供寫在奏折上,這兩天他忙著刑訊人證,問出一堆口供要歸卷。


    這批人證是和霍家分批送入京城的,其中一個是西北軍中斥候營的百戶,進來就撂了,說的又幹淨又有條理,就像在旁邊看著。


    當他是傻的,口供這麽完整,分明早就準備好,什麽人在暗中做鬼他沒興趣,但到了他手裏的人,想要信口雌黃就要知道自己的皮有多抗揍。


    打板子這種優待可不是誰都有的,先來點開胃菜,重枷和木籠走一遍。


    這個一進來就撂了的百戶,此時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原本以為將霍家罪名釘死,自己已經招供自然不用受刑,誰知道馮玨壓根不按常理出牌的,從昨日自己按下手印後,他就命人給自己帶上重枷。


    那惡魔一樣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轉悠,“你倒是乖覺,不過既然進來了,也沒有光鮮水滑出去的道理,來個100斤的先扛著吧,好好想想還有沒有什麽沒說的。”


    如此一來,他便從昨日開始一直站到現在,不能坐下也不能出恭,屎尿都在褲襠裏,脖子上已經磨出血痕,幹了又濕,肩膀上如墜千斤,他後悔了,後悔貪圖別人給的誘餌,邊地太苦了,他已經是幾代的軍戶,子子孫孫都要繼續打仗賣命,他隻是想換一種活法。


    此刻,馮玨這裏又迎來了新的“客人”,這人身份特殊,不是別人正是霍家的庶長子霍青宴。


    他跪在堂下,抖如篩糠,馮玨挑了挑眉,早就聽說霍府被包圍後,這個人以早已分家,隻是暫住霍府的理由離去。


    “呦~!這不是霍大公子嗎,這是知道父親在我這裏,趕著過來團聚……”馮玨聲音不高,但就是透著一股猜不透的陰狠。


    霍青宴嚇得將身子趴的更低,“不,不是,父親犯下大罪,有負皇恩,我不敢與他沆瀣一氣,是來向大人陳情的。”


    說著抖抖索索的取出幾封書信。


    旁邊人將書信接過,呈到馮玨麵前,看封皮就知道是霍將軍的家信,馮玨將信取出來,麵帶嘲諷,信中內容是霍將軍寫給妻子的。


    裏麵雖然沒有明說,但字裏行間的意思就是要假意和犬敖進行幾場遭遇戰,然後借此向朝廷要錢糧,在西北擴軍,增強自己實力,一言以概之,養寇自重。


    這幾封信簡直就像是生怕別人看不懂,哪有什麽陰謀,這麽明目張膽的陽謀也是少見的很啊。


    “霍公子這樣忠心可見,你父知道了就算死了怕是也會含笑九泉。”馮玨看完哈哈大笑起來。


    霍青宴猜不出上麵這人的心思,是高興還是不快,但此時他是俎上魚肉,萬事不由自己,他原隻是想離開霍家,保存自己,不要受到牽連。


    他不過是個庶子,就算是家產,他也隻能和其他兄弟承襲嫡子拿走後剩下的兩成,他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跟著一起受罪。


    所以當三皇子遞過來救命稻草,他就拚命握住了,如今卻是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別人手上,這些信件也是他們拿給他的,他哪裏會有父親寫給母親的信,這也讓他再一次在心中認定了,父親在劫難逃,即使沒有他來作證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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