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將軍終於睡了這十幾天來第一個整覺,雖然與從前的條件天壤之別,但總歸讓他精神好了一些。


    吃了兒子遞過來的幹糧,也不問東西從哪裏來的,他們都知道一路上有人暗中跟隨照顧。


    “父親,再喝點水,我昨天給你上了傷藥,這裏還有一點退熱藥粉,你順著水吃了,這兩日你都有點發熱。”


    霍將軍也不推辭,將藥粉就著水吞下,拿衣袖擦了擦嘴邊胡子說道:“青玄,連累你了,我太剛愎自用,沒有聽你的勸告。”


    “父子間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何況派小隊潛入草原也不是你一個人的決定。”


    霍青玄想起去年冬天北地連雪都沒怎麽下,邊境的老人都說遭了‘黑災’,草原上牲畜吃不上雪,喝不上水,母畜流產,疫病流行,一個冬天死了不知道多少。


    大家都知道犬敖肯定熬不下去,又得知他們在募兵籌措糧草,明顯就是打算襲擾邊境,用長久以來他們最擅長的方法——搶劫來度過難關,若讓他們打遊擊,西北軍也得跟著疲於奔命。


    父親給聖上上了奏本說明了情況,可是聖上無心作戰,留中不批。


    不得已,父親才出此下策,想著先遣小隊進入草原摸情況,這本來也不過是尋常的打探敵情而已,有人要借此生事,才會拿這事大做文章。


    “我們隻是想先下手為強,以最少的代價獲取勝利,這本來沒有錯。”


    霍青玄不是盲目勸慰父親,作為一個合格的軍隊將領,他怎麽會不明白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稍有遲疑就會貽誤戰機。


    “不!不是的……


    那時你勸我了,你早就猜到皇帝不想打仗,讓我不要有任何行動怕霍家會遭到猜忌。


    是我一意孤行,想著皇帝在馬上得天下,若我能證明如今是征服犬敖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就絕不會懼戰,是我太自負,自以為了解皇帝,才把霍家拉入了如此境地。”


    霍青玄看著年紀已經不小的父親拿手痛苦的搓了一把臉。


    “你是一片忠心,不想邊境百姓遭受無妄之災,可以用進攻避免防守,有經驗的將領都知道該這麽辦,我明白的,霍家人也不會因此怪你。”


    對於霍將軍而言,身上的痛苦都是小事,心中的後悔和自責才是折磨,他太‘自信’了,他堅信自己是皇帝信任之人,結果皇帝對他毫不手軟。


    看著麵前這個自己最出色的兒子,他苦痛難當。


    不行!~


    他要振作起來,他可以死,但一定要留下兒子的命。


    不多時,押解他們的兵士過來催促。


    “別磨蹭了,再磨蹭也是要進鎮撫司大獄的,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在兄弟幾個手裏的日子有多好過了,”說完哈哈大笑。


    這一趟他們其實所獲不菲,有不少人給他們塞了銀子。


    有讓他們照顧些的,也有讓他們給人多找點罪受的,他們都來者不拒,人活著送到了,也吃了不少苦,這銀子拿的不心虛。


    一行人進城後自然有鎮撫司的千戶將人犯接收押入大獄,接下來的事就不歸他們管了。


    林家這邊知道了霍家獲罪的原因後,沁雪雖然不十分了解大良朝的律法,但她有基本的常識,這個‘擁兵自重’和‘擅發兵’的罪名在她原來世界的史書上也是出現過的。


    立陽為此也專門找出律書來看,大良律規定:‘凡無緊急情況,又不先言上而擅發兵者,為擅興之罪;發兵十人以上徒一年,百人徒一年半,以後每百人加罪一等,滿千人者絞。’


    至於這個‘擁兵自重’,就更麻煩了,林沁雪想起以前在書上看到,據說嶽飛之所以最後被定罪,便是因為當時的宋高宗認為他‘妄議立儲’、‘擁兵自重’、‘違逆聖意’,可見若是被皇帝認定你有這些罪名,離死不遠了。


    二皇子說霍將軍派遣的小隊是一支三百人的‘夜不收’,分兩路進入的草原,這還是之前自己父親專門在軍中設置的,都是深入敵境進行偵察,哨探的好手。


    也不知道這支隊伍現在如何了,沁雪煩悶。


    所以這罪名如何定性,其實還是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有關案子的事,林沁雪就沒有插手的資格了,隻能先看事態的發展。


    她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霍家父子在詔獄中好過一點,好在這事也有定例。


    官員們的審訊都要進鎮撫司,而鎮撫司的規矩在官場是有共識的:“束縛窘辱,得賂則生,不賂則死,賂多則削重以為輕,賂少則誣虛以為實”,給出足夠的銀子就能換個稍好的生活環境。


    這個林沁雪是做好準備的,她早就重金買通詔獄內的一位獄吏,想著起碼讓霍家兩人少受些罪。


    霍將軍父子進入鎮撫司後,直接就被押入了詔獄,這是一個地勢低窪半入地下的監獄,陰暗潮濕,完全不通風。


    那帶路的獄吏沒有什麽多餘的話,將他們帶進一個監室就走了。


    由於光線昏暗,霍家父子緩了好一會才勉強看清裏麵的樣子,這裏仿佛一個洞穴,如今關著的人並不多,在監室四邊零星散落幾個黑影。


    剛才那位獄吏去而複返,旁邊帶著個胖胖的獄卒,手中拿著一卷草席,一卷毛氈,一筐稻草,一盞油燈,稻草上放著一席青紗蚊帳,一套盥洗用具,居然還有筆墨紙一套。


    那人放下東西,說道:“將軍若是還有什麽需要,可以找他帶話給我,”說完一指身邊的圓臉獄卒,轉頭走了,完全沒有多餘的表情和話語。


    那圓臉獄卒看著倒是和氣,笑笑說:“我叫董長生,二位先休息,我負責這邊,每天都會上值,有事叫我。”


    霍家父子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有人打了招唿了,現在這般模樣也不用矯情了,收下東西就去找個地方歇著,畢竟可以這樣全須全尾的日子保持不了幾天了,進了這個地方不拔層皮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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