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定地轉身走進辦公室報名。裏麵的老師都各自忙於手頭之事,給我報名的老師是一名戴眼鏡,體型微胖的年輕男老師。幫我完成手續後,他帶我來到位於樓梯口的第一間教室。從後門進入,最後一排的位置剛好有一個空位,男老師微笑地對我說:“你先在這坐吧,我是這個班的班主任,有什麽事直接來辦公室找我就好。”


    道謝後在空位坐下,並環顧四周。這裏畢竟和我高三的教室同處一棟樓,教室的布置也和以前一樣。在擠滿人的教室裏,全部同學都已經在看書或是做題,而我沒做好準備,隻帶了一部手機。本打算報完名直接離開的,可周圍的人早就做好複習的準備。好不容易捱到自習下課的鈴聲,我走出教室,在走廊處碰見老黃。


    我說:“你什麽時候來的?”


    老黃指了指樓梯口離去的身影,說:“剛從辦公室報完名出來,我爸也剛走。”


    “複讀班的人就是認真,這才剛開始報名呢,大家都很自覺地在看書複習,我玩著手機都不太好意思。”


    “剛才我在辦公室聽到其他老師在討論你。”


    “討論我幹什麽?難道因為我的成績太驚人了?”


    “討論你剛才的舉動,說你複讀的第一天就和老師吵架。”


    說話間,我倆已經走到樓下的老地方,又聽老黃這麽一說,把事情的原委說上一遍。


    “沒用了,複讀班的老師剛在討論全複讀班最壞的學生,直接把你列為第一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就沒辦法了,反正我知道我沒錯。我不可能被人家白白欺負吧,我肯定要反抗的,他們這樣認為就這樣認為吧,又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聰聰的英語老師不老是說我是壞學生,帶壞了聰聰嗎?都講了好幾年了,我早都習慣了。”


    雖是嘴上這麽說,可我還是心有不甘,我明明就是被欺負的那一個。算了,我讀我自己的書,隨他們說吧。


    晚自習開始,剛才幫我報名的老師走上講台,在黑板上寫下三個大字,語氣溫軟:“這是我的名字,大家可以叫我梁老師,我是物理的老師。”隨後梁老師停頓一下,掃視過整間教室,雙手撐在講台,繼續說:“從今天開始,大家就正式進入到補習階段,希望大家能及時調整心態,從高考失利的陰影中走出來,你們要明白,補習沒什麽大不了的,而且我跟你們說,沒有讀過高四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教室裏發出一陣哄笑,我心想:這老師還不錯,看著挺和藹,也挺幽默的,看來物理課會很有趣,我一定要好好聽課。再次捱過自習,我準備下樓放鬆一下。剛到門球場,一陌生的同學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根煙:“你就是薑心嗎?”


    我很是好奇地接過煙,心想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名了,但我還是謙虛地迴應:“是的,請問你是?”


    陌生同學迴答:“我是剛剛來報名的,和你一個班的同學。”


    看著他眼生的樣子,以前也沒見過這個人。同學點起煙,笑著說:“剛才報名的時候,梁老師叫我不要和你玩,說你會帶壞我。”


    揮動黑暗中閃爍的指尖,我笑著迴答:“那你還發煙給我,你不聽老師話了?”


    雖然嘴上開著玩笑,但我心裏很不是滋味。迴到教室,我還在想剛剛還有好感的老師在背後居然這樣說我,不免讓我對自己的物理成績擔憂,我擔心自己在物理課上無法認真聽講,無法直視該老師。我對小時候認可的老師是辛勤的園丁的認知有所動搖。我發現有些老師純粹將教師當作一種領薪水的職業,將教書和育人分開。雖然這也沒錯,畢竟教師這職業是很辛苦的,但也請不要在完全不了解一個學生的情況下,就急著將他否定。我很明白許多所謂“壞學生”的心理,我也詢問過許多人,其實他們也渴望被老師關懷。隻要多關心他們,說不定就能讓他們重拾學習的鬥誌。並不是所有學生都適用於嚴厲的批評,所以才會有因材施教這句話吧。


    安靜的教室,不間斷地筆觸紙張的聲音將思緒拉迴,我發現好像隻有我無所事事。我連忙找旁邊的人借了一本教科書作為掩護,畢竟空蕩的桌麵在周圍繁忙的襯托下有些突兀。當然,我還是看不進書,繼續低頭玩著手機。我突然想寫一篇日誌訴說複讀感想,於是打開qq空間寫下:


    我有女朋友了


    我不記得是什麽時候認識她的。高考失利,她來安慰我,說我們在一起吧。我當場就拒絕了,我說我不想看到你。可是放假這麽久,我又想她了。於是我找到她,我想和你在一起了,她點頭。或許有她的陪伴,我就不會孤單了吧。她很好,我明白。本來我們就能在一起的,但我之前對她一直不好。我想改,想對她好,想珍惜她。


    現在我心裏總感覺她有特殊的魅力吸引著我。她家裏巨有錢,是搞教育方麵的。我想和她試著談一年,她也決定這一年跟著我。這一年間,我要對她好,要與她形影不離,我決定付出所有努力對她好。她說,如果這一年對她好,她會給我一份禮物,幫我上大學。我決定先和她談一年,一年後再和她分手。說了這麽多,忘記說她的名字了。


    她有個很詩意的名字,她叫課本。


    果然標題和內容很具欺騙性,不一會兒就收到好幾條迴複。


    張憬說:“哈哈,被我說對了挖,祝你們幸福哈。”


    不愧是運氣爆棚考上二本的人,此刻她一定是在悠閑地玩著手機,要不然是怎麽做到第一個迴複的;


    薑怡也評論:“無語,很有微型小說的風格。”


    緊跟著又是她的評論:“我也應該寫一篇我有男朋友了,高四...”


    看來她也還沒適應立馬就緊張起的複讀模式,和我一樣在偷玩手機;


    阿花也評論道:“好有才,孩子,明年你有希望的。”


    我和老黃、聰聰都在複讀,也不知道少了我們三個人的晚間,他和熊熊,還有梁岸吉在哪裏玩耍,一定很歡樂吧;


    聰聰說:“祝你們白頭偕老。我們都一樣,明年要甩了她!”


    可能晚自習太過枯燥,他應該是借來一部手機在放鬆片刻;


    林湘也迴複了日誌,也不知道翅膀看見了沒,隻見她說:“受不了,每次都來這套。”


    芋隊評論:“神經。”簡短而精髓。


    一一迴複朋友們對日誌的評論,用觸控筆不停地敲打屏幕上的九宮格,讓我快速地度過補習生涯第一晚的自習。


    補習第二天,我帶好教科書和複習資料來到教室。早自習大家朗讀或背誦英語的氛圍,讓人立馬能體驗到同樣是無硝煙的戰場。課後,我走出教室,和已在同一層樓的老黃,還有聰聰去吃早飯。下樓的時候,我看到許多熟悉的麵孔,如葉念青、鄭嵐惠等等。常年走過的道路上也碰見許久未見,從外地迴來補習的薑怡和林湘。當然,我目光所及的重點是她倆身邊令我更加熟悉的身影——翅膀。


    我心中不免竊喜,哪怕是沒有機會和翅膀說上話,但每天能看見她亦是心滿意足,或許複讀的生涯就不會苦悶。


    上午的各門課程都是迴顧高考試卷,查找自己的不足之處,好對各自相對偏弱的題型有一定了解,在補習中也可找尋找一個基本的補強方向。但是對於我來說,處處是不足,題題是重點。老師試卷的講解對我來說無異於天書,再次讓我昏昏欲睡。


    午後我在家中補足睡眠,並做好再次認真聽課的準備。誰知下午頭一節課便是笑眼盈盈的梁老師走進教室,這無疑給我澆上一盆冷水。不過也有好的一麵,就是梁老師在炎熱苦悶的教室裏能給我帶來一絲清涼。


    梁老師上課很是風趣,同學們聽得也很是認真,還時不時被他的俏皮話給逗笑。可梁老師越是對題目的講解精準,越是幽默的話語,都越是讓我糾結。我沒有笑過一下,隻是一直注視著梁老師看上去很是和善的臉龐,以及他嘴角近人的笑意。同時我的耳畔不斷迴響昨晚的那句“老師叫我不要和你玩,你會帶壞我”的聲音。此時,我內心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和《貓和老鼠》裏出現的天使和惡魔一般正在我的頭頂爭論。爭論的主題自然是物理課上我到底要不要認真聽講。


    整個下午,內心爭鬥的兩股聲音沒有結束,誰也沒有說服誰,但課堂卻已結束。我不再多想,走出教室迴家吃飯。走廊上,在等聰聰的間隙,我碰見了那天叫我不要報名的年級組長。為避免尷尬,我轉過身假裝沒有看見他。沒想到年紀組長卻主動和我打招唿:“怎麽樣,補習的生活還習慣吧?”


    這突然的熾媚的笑容我毫無準備,遲鈍了好一會我才迴答:“還行。”隨後我反應過來,原來他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硬氣。


    晚間,從家裏吃過飯出門,沿路去學校的路上,沒入雲層的夕陽掙紮地散出餘暉。我蹬著單車,無暇顧及這落日熔金的畫麵,於路習慣性地搜尋著熟悉的身影。可直到學校大門,我也沒能見著人群中亦是出眾的身影。也許是翅膀提前做好準備,還未正式開學就住進之前的教師家屬樓吧。


    晚自習課間,在小花園處閑聊,聰聰說:“翅膀下午對我說,不準備複讀了,她決定去省城的一所三本學校。”


    老黃玩笑說:“可能還是覺得複讀太苦了吧,不過也好,至少還有選擇學校的機會,不像我們幾個連學校都沒得選。”


    我深吸一口煙,盯著眼前漸漸融入黑暗的長長煙霧,迴想起翅膀和薑怡分別站林湘兩側的場景,不僅僅是複讀的辛苦吧。也好,早一點去過自由的全新的生活,不用再起早貪黑地熬上一年。


    隨後,急促的鈴聲打斷思緒,我連忙踩滅煙追趕上返迴的聰聰和老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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