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補習過去月餘,期間陸續收到朋友同學們錄取的喜訊,或舉辦升學宴的消息。這段日子以來,每天中午放學迴家經過學校旁邊也是全縣城最好的酒店時,我們常能瞧見熟悉或陌生的站在大門處迎客的身影。中榜之人身後的立著的豔紅的題榜上,毛筆寫下的各人姓名以及錄取學校名的字跡還透著黑澤的光亮;他們驕傲的身姿加上身旁笑靨如花的父母,以及周遭一眾道賀的親戚朋友,歡騰現場的一切對於依舊頭頂烈日奔走的我們來說難免心生羨慕。


    我和聰聰老黃還經常打趣“這學校厲害”或“這種學校也好意思擺這麽大的排場?”


    應該是我們複讀的消息傳遍朋友和同學之間,於是這一個月內,我們沒有被邀請參加過任何宴席。熊熊提著奶茶來慰問我們,說:“今天下午是我的升學宴,剛好在學校旁邊,結束了我就來看你們。想你們三個都要上晚自習,所以沒有叫上你們。翅膀昨天也在這家酒店擺下升學宴,她和我同一所學校。”


    隨後正式開學的前兩天是全校的報名時間,年級也給我們高四的學生放兩天假。放假的頭天中午,我和聰聰應陳寒洋之邀參加升學宴,也是學校旁邊在我們眼裏出鏡率最高的酒店。宴席開始前,桌上的紅盤擺放的小食我已見怪不怪,縣裏所有的酒席都會有的雲片糕、炸果子、燙皮、紅瓜子、橘子和奶糖。我環顧四周,這裏不愧是縣城最好的酒店,各方麵條件都是領先的。我暗下決心,明年我也要在這擺下升學宴。隨十二點準時響起的爆竹聲,各式菜品陸續上桌:整雞燉湯、梅菜扣肉、荷葉蒸肉、魚脯湯、魷魚炒肉絲、蒸草魚、啤酒鴨、臘味拚盤、素炒葉菜,以及奶油饅頭,都是本縣宴席的常見菜品。


    陳寒洋安排我和聰聰的座位,同桌的有李同等陳寒洋的高中同學,都是一些熟麵孔。


    李同對我和聰聰說:“喝點紅酒吧?”


    聰聰笑著說:“來啊,就喝紅酒,啤酒不太盡興。”


    李同拿起滿杯的紅酒,說:“那就幹了!”


    我和聰聰不甘示弱地幹掉整杯紅酒。這樣連續幾杯酒下肚,整桌人的關係一下拉近,加上其他人的迴敬,不到半小時,我和聰聰菜倒沒吃幾口,酒反而喝下不少。隨後自己拎著空酒瓶在聰聰麵前晃悠,炫耀戰績:“兄弟,我喝完了一整瓶酒,你呢?”


    咧開嘴笑得燦爛的聰聰,拿起座位下的空酒瓶不甘示弱:“我也喝完了一整瓶!”


    這時我聽見有人唿喊我的名字,我起身尋找,看見是隔著兩張桌子的表哥叫我,我才想起他和陳寒洋是好朋友,肯定也在這裏。他說:“來,我們喝一杯”。我看著桌上的啤酒,心想紅酒都被我幹下一整瓶,還怕什麽啤酒,便倒上啤酒一飲而盡。


    表哥放下酒杯,對同桌的眾人介紹:“這是我表弟。”然後轉頭對我說:“這在座的這些比你大的哥哥們,都是我的兄弟。”


    我隨他的手勢放眼看去,都是以前在學校比我高幾級的熟麵孔,我舉著再次倒滿的酒杯說:“既然都是我哥的兄弟,那我作弟弟的敬你們一杯!”


    剛剛的一瓶紅酒下肚,我早就到達酒後的第二重境界,於是我毫不客氣也毫無顧忌地挨個敬酒,沒有一下停頓。期間,我聽見他們如“弟弟酒量真好啊”之類叫好之聲,我倍覺有麵子,也認為自己沒有給表哥丟人。迴到本桌沒有看見聰聰,搖晃地搜尋過去,隻見他正和隔壁桌的人喝酒。這下我哪裏還管認識不認識,走到聰聰身邊和他一起。


    從各桌晃蕩迴重新坐下,正逢陳寒洋和他爸,也是我高中的體育老師陳老師正好到本桌敬酒。禮後,聰聰拉著陳老師繼續喝酒,加上我們是最後一桌,陳老師也幹脆地直接坐下。對於陳寒洋複讀考上大學,陳老師的滿臉悅色完全溢於言表。


    聰聰舉杯對陳老師說:“老陳,我們再幹一杯!”


    我也笑著說:“陳老師,我也敬一你杯,你是唯一一位敢折斷我拖鞋的老師。來,老師我敬你!”


    陳老師開心地迴:“哈哈,別的老師不敢,這個還真的就我敢。對了,我杯子裏的是白酒,要不你倆也換白酒吧!”


    我和聰聰異口同聲應道:“換就換!”


    人生中第一次喝白酒便是整杯下肚,由於之前喝太多,味覺早已麻痹,我心想白酒也不過如此,和啤酒有什麽區別?酒真是奇妙的東西,不僅放大內心想法,並同時給予實踐的勇氣,關鍵是如何把控。聰明人利用酒,蠢人壞人被酒奴隸。對此,我認為盡量不要去碰觸酒後的第三重境界。


    而此刻我正正好好處於酒後的第三重境界。我一口氣喝下整杯白酒之後,我幾乎不記得後麵的事情。模糊的印象裏,我和聰聰相互攙扶著在酒店大門前和陳寒洋告別,正巧碰見趕來的泡泡,我好像和同樣酩酊大醉的陳寒洋爭執起來:“泡泡是我女朋友!”


    陳寒洋說:“放屁,是我女朋友!”


    應是被眾人勸開,我片刻的清醒突然意識到我是有那麽一點點在乎泡泡的。不過大腦旋即進入漿糊狀態,我大概記得自己和聰聰勾著肩、搭著背,嘴裏不停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也不知道是誰接我倆到常去的ktv。我步履維艱地走上樓梯,在大門處掙脫攙扶我的手臂,抬頭還未看清“芙蓉k...”幾個大字,突然腹內一陣翻江倒海,我抬頭便低頭地吐出一大灘汙穢之物。耳邊隱約傳來道歉的聲音,我沒管那麽多,搖晃著身子徑直走進包廂,倒在沙發上昏頭睡去。可能ktv沙發的質量不太行,導致不太穩當,我整個人如同漂浮在大海之中,頓感天旋地轉。於是我再次起身衝進廁所又是一陣嘔吐。片刻清醒之後,我扶牆迴到沙發,從睜不開眼的縫隙看到對麵好像也有起身衝往廁所的搖晃身影。


    記憶大多不清,所作所為無知也無控,這就是斷片狀態,也是酒後的第三重境界。半夜我拍打著昏沉的腦袋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自家床上,床頭放置的垃圾桶已被汙穢之物填充滿。很快,我又在天搖地晃中昏睡過去。醒來已是下午兩點,我吃不下任何東西,更令我奇怪的是我爸居然沒有罵我。臨出門前,隔壁的表哥也正好出門,他對我說:“昨天你爸把我罵了個半死,說我沒看管好你,讓你喝了這麽多酒。”


    “不好意思,連累了你,都是我自己要喝的。”我非常之慚愧。


    隨後來到熊熊、梁岸吉、聰聰、老黃午飯的地點。走進這家縣城為數不多的中式簡餐店,除了膩在老黃身邊的鄭嵐惠,我還看見關筱敏,我對她說:“好久沒見你了,你怎麽也在這?”


    “昨天我們在ktv見過了,你喝那麽醉,除了睡就是吐,所以你不記得。”


    頓感丟人的自己笑得勉強:“是啊,我也隻記得我起身吐了好多次,連後麵怎麽迴家的我都不知道。”


    熊熊說:“是我打了個摩的送你迴去的。我看你喝那麽醉,不放心你一個人坐在摩托車上,我就直接坐在你後麵擋住你,生怕你從車上掉下來。”


    隻好尷尬地訕笑,我趕緊轉移這有失顏麵的話題:“那你們後來去了幹嘛?”


    梁岸吉說:“哼,伺候你們兩個醉鬼啊,一個送迴去,一個留在身邊。後來我們也是來這家店吃晚飯,聰聰走著走著,又在馬路上吐了出來。不過聰聰還是比你厲害,昨晚和我還有熊熊在我們小區旁邊的網吧上了個通宵。”


    我轉頭盯向正勉強扒著飯的聰聰說:“你這麽厲害啊,喝成這樣還能上通宵?”


    聰聰說:“你以為,上通宵還吐了兩次。”


    梁岸吉分別看了熊熊和聰聰一眼,說:“這兩個人蠻聰明,各自打電話迴家說在我家睡,然後拖著我去通宵,明明自己家就在樓上,搞得我有家不能迴。直到今天早上七點,他倆和我擠在我房間一直睡到下午一點。”


    不迴家的理由找得很是充分,在成績好的人家裏睡,似乎有一夜間近朱者赤的功能,睡得都更香,聰聰的家長肯定同意。假如聰聰說是在我家睡覺,估計半夜都會被抓迴去。


    兩天假期稍縱即逝,傍晚在家收拾好一大堆衣物,別誤會,並不是為躲避再次的高考而跑路,而是舉家搬去學校附近的住房。


    車上我問爸媽:“我們就這樣住胡阿姨家的新房子了嗎?這樣好嗎?他們自己都還沒有住過。”


    我爸手握方向盤,一邊迴:“他們一家主動提起這件事,說他們家的房子裝修好半年了,賴菱還在鄉下教書,賴楠也沒有畢業,他們沒那麽快搬來城裏住,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正好離學校近,說這樣能讓你上下學不那麽辛苦,冬天也不用騎車趕那麽遠的路了。你媽也請了一年長假,這一年就負責照顧你,你什麽都不用多想,專心複習就行。”


    我媽接話說:“兒子,你想吃什麽就跟媽說,我都給你做好,你隻負責認真讀書。”


    車子拐進小區,路有些狹小,沒有固定車位,擠滿摩托車和零星幾輛汽車的樓下正好還剩一個車位。搬運東西反複攀爬五層樓使我有些勞累,搬完最後一箱東西,我癱倒在沙發上。不過我對即將生活的新環境產生了興趣,一百來平米的三室一廳很快被我遊覽完畢,除空落落的電視櫃外,滿足基本生活的家具家電都已齊備。


    這時門鈴響起,原來是我爸買來的電視。待46寸的液晶電視安裝完,我問我爸:“怎麽還要買一台電視?”


    我爸邊調試電視邊說:“你胡阿姨無論如何都不肯收我們的房租,我們怎麽好意思白住人家房子一年,所以我買了台電視,就當是房租了。到時候我們搬迴自己家的時候,把電視留在這裏,他們總不可能又給我們送迴來吧,到時候就是我們不收了。”


    我媽再次插話:“薑心,你看人家胡阿姨一家都這麽關心你,你要好好讀書啊。”


    早在初三那年,我就知道胡阿姨一家是真心對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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